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来了位中年大叔,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们:“是三诊室吗,鹤主任?” “咳,是,”鹤丛松开手,正经道,“我的手就是秤,你要吃点好的多补补…下一个病号。” 蒋屹偏头笑,摆着手连忙出去了。 大叔走进来的时候还在迟疑,鹤丛催促道:“坐,怎么了叔,说说症状。” 蒋屹坐在外面的三联椅上,手机又开始响起来,他看了一眼,这次不仅没接,还设置了来电静音。 里面的大叔一出来,还没走远,鹤丛就喊道:“蒋屹快进来!” 蒋屹进去以后关了半扇门,忍不住说:“冷静点,让别人以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 “给你看看也行,”鹤丛摘了手套,又去哗啦哗啦洗手,“日常检查,去屋里,把帘拉上。” “我不看,”蒋屹坐在椅子上,“哪有人一见面就脱裤子检查这个的。” “别歧视病种,”鹤丛擦了手,又关了电脑的登记页面,滑着座椅出溜一下到了桌子边,倾身道,“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今天要好好吃一顿才行。” “早告诉你别担心,”蒋屹把大衣脱了,手肘搭在桌边,跟他离得很近,“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鹤丛说。 俩人对视了片刻,鹤丛伸手要摸他的头发,蒋屹主动低了低头,让他摸了一下。 鹤丛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又怅然若失地收回手来。 “别这样,其实我还好。”蒋屹勉强笑了笑,想安抚他,又无从说起,“都过去了。” 鹤丛看着他,再次伸手贴他额头温度,又拉过他的手搭了一下脉。 蒋屹本想揶揄他涉足中医行业,嘴角松了松,没能说出口。 “在我们见面的第二天,我又见了你一次。”鹤丛摸完了没收回手,变成攥着他的手腕。 “你不知道。”他顿了顿,换了更严谨的说法:“你应该不知道。” 蒋屹望着他。 鹤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摊手抬了一下肩:“当时你在房间里,坐在窗边,房间里面很黑,白天也拉着一半窗帘。” 他努力回忆起来:“我在门边,叫了你一声,你没理我。” “大概几点?”蒋屹轻轻地问。 “那不重要。” 鹤丛点了点太阳穴附近,回想起他的背影还有不停点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组织了一下语言:“人在一定压力下确实会出现精神失常,继而引发身体状况。” 蒋屹手指蜷缩了一下,鹤丛看了一眼,笃定:“但绝不包括你那种状态。” 蒋屹把手展开在眼前,在医院里无情的灯光下观察淡粉色的指甲。 “心理暗示,对吧?”鹤丛眯着眼睛问,“前一天我们待在一起的十分钟里,你没有开口讲话,那很不像你。” 他望了一眼四周,凑到蒋屹很近的地方,压着嗓音:“本质是通过语言和行为来影响他人的思想、情绪和行为,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有排他性和对目标的独特性。” 但这是双向的,影响别人的同时也会影响到自身。 蒋屹回过神,抬眼看了他一会儿,颔首默认了:“如果他再继续下去,差不多我也要崩溃了。” 可是杜庭政率先认输,表示希望与他重建关系。 “你胜利了。”鹤丛说。 “险胜。”蒋屹用跟他一样的语气说。 鹤丛坐回去。 两人隔着半米宽的浅木桌对坐,蒋屹首先移开视线,再次去看放在桌面上的手。 “状态未完全脱离,”鹤丛跟着他视线一起看着他的手,“需要吃药吗?” “不需要。”蒋屹收起手说,“心里有数。” 鹤丛盯了他几秒钟,站起身,不容拒绝地将他拉起来。 “去哪?”蒋屹跟着他的脚步。 “八楼,”鹤丛像害怕他跑了似的,一直牵着他手腕,走步梯上楼,“心理与精神失常科。” 时间接近十二点,通体漆黑的迈巴赫停在医院外面布满树影的辅路上。 金石探头往外望了望,内心十分不安,对杜庭政确认道:“真的要进去找蒋教授吗,他会不会以为我们跟踪他啊?” 满是暗影的汽车内室里杜庭政面无表情看着金石。他面上还算镇定,实际上心跳速率两人不相上下。 前面的司机咳了一声,但是谁都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杜庭政一动不动地盯着金石,就在金石快要扛不住压力推门出去找蒋屹的时候,司机又咳了一声。 金石看向他:“你有病啊?” 杜庭政的视线也移开,下一刻车窗被敲响了,两人一起转头往外看,蒋屹站在汽车靠后方的位置,手肘支着一侧车顶,屈指又敲了两下黑色的窗。 几秒钟后,另一侧的车门匆匆打开,金石从上面下来,略带一丝尴尬和胆怯地打了声招呼:“嗨,蒋教授?” 蒋屹点点头:“在这里干什么?” “来,来,”金石卡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来医院,当然是看病啦。” “什么病?” “心脏不太好,”金石按着胸口,说,“跳起来总是不受控制。” 蒋屹眉梢微微一动,给他指路:“四楼,心脑血管科。” 金石郑重点头,站在原地磨蹭。 蒋屹在晃动的树影下等了几秒钟,有点不耐烦,伸手又敲了一下车窗。 短暂的安静后,车窗缓缓滑下来,露出杜庭政沉暗的双眼,然后是挺拔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唇。 蒋屹倾身压低视线,不远不近地跟他对视。 僵持了几秒钟,杜庭政绷紧的唇线一松,主动说:“我来体检。”
第92章 求你了 蒋屹点点头, 面不改色,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他直起身,朝着不远处滑下车窗的鹤丛挥了挥手,“走了。” 他心情跟早晨好似截然不同,早晨出门时全然漠视,现在还会跟他挥手打招呼。 “你去做什么?”杜庭政在身后试探着问。 蒋屹向后摆了一下手,果然回答了他的问题, 虽然语气很噎人:“没病,吃饭。” 原本蒋屹说吃火锅,可是鹤丛下午要上班,一身火锅味不像话,就改为去吃私房菜。 鹤丛开着车, 兜来转去带着他去了条小巷子,进了一道平平无奇的门, 才发现里面装修的古香古色。 “可以呀丛,”蒋屹打量着四周, “以前没来过, 看着不错呢。” 鹤丛看了他一眼,领着他进其中一个小亭子里。 两人相对坐下,点好菜后, 鹤丛又起身坐到他旁边。 “想好怎么说了吗?”鹤丛问。 “想什么?” “想你费这么大的劲, 你到底要干什么?”鹤丛说,“心理医生说再晚点要出大问题, 还好及时干预。我预感十分不好, 你直接跟我摊开说吧。” “我不费劲出不来啊,”蒋屹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狂妄自大,高高在上,让他低头很难。学会尊重人,改掉坏习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少废话,”鹤丛打断他,“你低低头,早就出来了。他不尊重人,他有坏习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教他学这个干什么?” 蒋屹张了张嘴,鹤丛:“自己栽树自己乘凉啊?” 蒋屹噎了噎,一时间无言以为。 “你别是疯了吧??”鹤丛拍了一下桌子,忍不住道,“他除了长得还行,身材还行,有钱,他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在想呢!”蒋屹连忙安抚他,给他倒水,“走一步看一步,哥哥,不要着急。” 鹤丛喝了一口水,再也喝不下去,推去一边:“你怎么当初不干脆捅死他呢?” 蒋屹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我怕坐牢。” 鹤丛盯着他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直到老板把菜端上来,才缓上来一口气:“饱了,不吃了。” “吃嘛,”蒋屹给他夹菜,“我以后不跟你提他了。” 正说着,蒋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偏头看了一眼,立刻接了。 “祝老师?”蒋屹率先说,“这么快拿到消息了。” “嗯,”祝意在手机里说,“听见北开源他们聊天提到了,打个电话试一下。” “还好吗?”他询问道,“有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暂时没有,”蒋屹说谢谢,又问,“他们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祝意说,“之前我给北开源列了一张名单,不许跟上面的人走太近。杜庭政在名单里,一段时间没联系,最近又联系上了,他们凑一块没好事。” “不过你能好起来,总归是件好事。”他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一直觉得这个办法不是最优办法,战线拉得太长了。” 蒋屹忍不住问:“你认为的最优办法不会是捅自己一刀吧?我不行,我真下不了手。” “长痛不如短痛。”祝意说,“比你这个应该是强一点。” “强不了一点,”蒋屹反驳他,并且试图拉鹤丛下水,“让医生说,哪个办法更好一些,丛?” 鹤丛张了张嘴,惊觉这个世界还是疯成了自己不理解的模样。 “挂了吧,”医生撑着头说,“我听不下去,我怕我忍不住骂人。” 挂断电话以后,蒋屹把手机铃声打开,想了想,单独把杜庭政的手机号拖入了黑名单。 鹤丛有气无力道:“怎么好像周围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了?” “不仅,”蒋屹叹了声气,打开手机上金石发过来的电子报纸版面,“很快就不止周围的人了。” 鹤丛拿过来看了一眼,惊道:“这什么意思?” “报纸要印发了。”蒋屹说。 “这可不能发啊,”鹤丛立刻阻止,“一旦发了,你俩就锁死了,以后你还怎么开始新生活?” 蒋屹倒是很无所谓,又把照片都看了一遍,松了口气:“看不清我的脸,真的发了,也影响不到我,应该只会影响到他。” 他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下:“我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再提一下吧。” 鹤丛一副头疼的模样,饭根本吃不香。 蒋屹搓了搓手指:“我以后能天天找你吃饭吗?” “现在能,下个月我出差,回来再继续。”鹤丛拿出手机来,“学术交流会,要提前买飞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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