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低矮的座位对于杜庭政来讲稍显受辖制,但是他看蒋屹兴致勃勃,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抻着一条腿坐在上面。 餐桌旁边摆放着今天的报纸,杜庭政拿起粗略扫了一眼,没从任何版块里发现他的照片。 看来邢心已经处理好了。 他把报纸扔在一边,坐在对面看着蒋屹吃饭。 蒋屹吃了两口就停下来,朝着那报纸抬了抬下颌:“在找什么,怎么不吃饭?” 难得他主动沟通一次,杜庭政想了想,说:“胃里难受,不想吃。” 蒋屹点点头,目光还停在报纸上。 杜庭政心里一动,告诉他:“昨天我们被记者拍到了。” 蒋屹伸手拿过报纸,看了一遍,没发现他的照片,只有一个专栏里面讲杜氏最近在建设分部,执行人可能是杜宜安。 杜庭政看着他的动作,佯装苦恼地问:“怎么办呢,可能明天就被印发了。公司里正在跟城外集团谈合作,可能会影响评估。” 蒋屹顿了顿,把报纸放回原位。 杜庭政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他嘴角一动:“你有办法。” “报价太高。”杜庭政回应他。 “你有钱。”蒋屹有点不耐烦。 杜庭政面不改色道:“不想出钱。” 蒋屹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继续吃酸奶。 他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是有些天真在的,但是他长相又分外精致聪明,这些混合在一起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纯感。 跟他最近给人的感觉一样,每每以为他强势不容反抗,他又会无声无息地退半步,很矛盾。 杜庭政担心说的太多会起相反作用,但是什么都不说又不甘心。 他没在别人身上跌过跟头,就算是去年在广州被人追进河里,也没有气急败坏,处理起来就事论事,归类到小打小闹。 “希望报社懂点事,别真的给发出去了。”杜庭政叹了声气,问他,“要出去走走吗?” 蒋屹此刻已经沐浴在灿烂的晨光下,太阳画出的棱格在餐桌上形成许多不规则的亮片。 他仰脸晒了一会,摇了摇头。 杜庭政离开去处理工作,蒋屹独自坐在窗前,片刻后,金石鬼鬼祟祟地探头,看他正在发呆,才慢吞吞地走进来。 蒋屹坐着没动:“干什么?” 金石坐在云台上,不容忽视地重重叹了一声气,成功地把蒋屹的视线拉了过来。 “怎么办呢?”金石撑着下巴,望着他,哀愁道,“听邢心说昨天被拍了,那个记者在灌木丛里,蹲守了不知道多久。听说拍了很多照片,这会正在商量卖价。” 又是为了照片的事。 “要价很高吗?”蒋屹问。 金石立刻转过身,正对着他:“高倒是不算高,只是大爷那个人……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恐怕是打算硬碰硬了。” 他打量着蒋屹没什么变化的神情,把情况往更严重的程度说:“万一他真的发出去,大爷说不定会找人绑l架他。报社也不是吃素的,以后的报道肯定会杜撰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这是恶性循环。” 蒋屹搭在桌上的手被晒得发烫,收回袖子里。 金石观察着他,发觉那眼神似乎有所松动,不是一贯的冰冷无情了。 “不然您劝劝他呢?”金石尝试着说。 蒋屹沉默片刻,转开头,望着窗外,冷淡道:“他不是无所不能吗,肯定有他的办法。” 金石心说他拿你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一样啦,”金石说,“能平平稳稳的解决,咱们肯定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毕竟人家记者也是靠这个吃饭的嘛。” 蒋屹仍旧淡着脸不做声。 “那就这样啦,”金石站起身,全然无视他的漠然,轻轻松松地说,“蒋教授,今天你一定要劝他哦。” 杜庭政在茶水间里等了一天,蒋屹也没来找他。 尽管金石再三安抚,让他继续等,不要急,杜庭政的心里也跟蚂蚁爬上热锅一样,静不下来一分钟。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杜庭政出了茶水间的门往楼上一望,二楼卧室里的灯已经黑了。 蒋屹根本不打算搭理他。 任由他热火烧心,忐忑不宁,坐立难安。 以前蒋屹被关起来,足不出户,按部就班,镇定自若,还能冷静地破坏监控跟他干杯。 现在杜庭政明明没有被关起来,但是四面围城,别说出口,通风孔都没有留一个。 如果示弱没用,道歉没用,哭没用,下跪也没用,那到底什么办法才能挽回? 北开源之前说覆水要想收,只有一条装孙子的路可以走。 可是低声下气、卑微祈求装孙子也没有用。 杜庭政深吸一口气,破坏欲升起来又强制降下去,闷在胸腔里的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感觉马上要爆炸了。
第90章 什么都没用 杜庭政晚上没吃饭, 但是喝了点酒,跟金石一起。 金石在如何追求人上面经验同样为零, 越聊越愁,一杯接着一杯,直到管家派人强制把他送回房间睡觉。 杜庭政进房间的时候醉醺醺的。 蒋屹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他进浴室的动作刻意放轻松,片刻后折返回来,带着尚未干透的水汽俯身亲了蒋屹的额头一下。 蒋屹没有反应, 于是杜庭政变本加厉,冰凉的唇移到了他的鼻梁上,紧接着迅速下滑,吻住了温热的唇。 炽热的占有欲将蒋屹从睡梦中惊醒,他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 就被杜庭政紧紧按住了。 蒋屹察觉到是他,继续挣了两下, 甚至在他不依不饶的时候咬住了他的舌尖。 杜庭政吃痛也不退缩,毫无察觉似的, 强势地不容拒绝地吻着他。 连日的火气越积越多, 蒋屹又不老实,挣动间杜庭政紧紧抱住他,那力量又凶又狠, 勒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躲, ”杜庭政在他耳边低低重复了一遍,“……别躲, 告诉我,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跟以前一样?” 蒋屹停止挣扎, 越过他肩头望向灰暗的房顶。 杜庭政趴在他肩上,双手松了力气。 他晚上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以至于酒气虽然被彻底洗干净,但是声调仍然含混不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 酒精的作用使他讲话也吞慢起来,而且反复:“你想要什么?你现在是故意不理我,故意不说话,故意跟我置气,是不是?” 他扯了蒋屹的扣子,又把领口合上,勉强分离出一丝清明来,克制着催促:“你说话。” 蒋屹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他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 他高高在上的长大。 他被惯坏了。 蒋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冷眼旁观,偶尔伸伸手,他自然就会崩溃。 “你要什么?”杜庭政低低地问。 蒋屹要什么呢? “我……”他张了张嘴,用同样低的声音,鼻尖挨着鼻尖,用气音说,“你先起来,我喘不过气来了。” 杜庭政撑起一点来,蒋屹在黑暗中跟他对视。 “如果你离开,能让你开心一点,”杜庭政顿了顿,直直盯着他,无力道,“也可以。” 他松开支撑,彻底趴到蒋屹身上。 蒋屹艰难地喘息着,望着晦暗不清的房顶发呆。 万籁俱寂,窗外的光进不来,里面的黑暗也出不去,统统都被厚重的窗帘阻挡住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蒋屹察觉到肩头湿热,眼神动了动。 他望着黑暗中的虚影,怔愣片刻:“你想要什么呢?” 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蒋屹低声道:“我们之前说过,问你问题,你要回答。” 即便如何,杜庭政也隔了很久才慢慢说:“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现在不是吗?”蒋屹问。 杜庭政顿了顿,说:“不一样。我把你留在这里,跟你想留在这里,不一样。” 蒋屹点点头,不说话了。 杜庭政不知道第几遍追寻答案,带着卑微和祈求:“你想要什么?” 蒋屹:“什么都可以吗?” 杜庭政沉默了几秒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什么都可以。” 蒋屹摸了摸他手上的扳指,说:“要这个呢?” 杜庭政起身,把扳指摘下来给他戴上,望着他:“你的了。” 蒋屹抿了抿唇,想了想,躺在床上又说:“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的话,也可以吗?” 杜庭政看了他很久,眼角的湿润已经变得干涸,里面还有些不太明显的红。 除了蒋屹,没人知道他会在深夜里俯在别人肩头掉眼泪。 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蒋屹望着他,长久的沉默过后,听他哑着嗓子说:“可以。” 这天杜庭政没在卧室里睡。 他说有事要处理,茶水间里的灯后半夜重新亮起,直到天明。 蒋屹早晨起来从二楼往下望,看到走廊里的灯刚刚熄灭。 一楼的情形并不平静,短短几分钟,金石已经走过好几趟,邢心带着人进去又出来,站在大厅里交涉着什么。 管家抬头看到蒋屹,拿着一沓东西快步上了楼:“早饭已经准备好,您现在要下楼去吃吗?” “在说什么?”蒋屹看着楼下焦急的人群,“发生什么事了,昨天的照片被发出去了吗?” 管家把手里的报纸往回收了收。 蒋屹伸出手:“我看看。” 管家犹豫了一下,拿了一张报纸交到他手上。 蒋屹低头看完,眉头也跟着一起皱起来。 前一天的没脸不算没脸,如今丢脸都丢到报纸上面去了。 杜庭政一早没出门,连带着邢心和金石的手机都被打爆了。 蒋屹想不到真的会这么严重,终于忍不住叫住了金石。 金石喘着气跑上楼。 蒋屹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报纸,问他:“现在已经印发了,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怎么你也看到了,”金石站住脚,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懊恼地说,“……有吧,现在只是区内印发,属于提醒,如果我们再没有任何表示,那边就默认可以直发了。” 蒋屹点了一下头。 金石为难地继续说:“可是不知道大爷怎么想的,他压根不提这件事。” 蒋屹抓着栏杆,望着一楼茶水间的方向。 金石鼓励他:“不然再去劝一下,他之前很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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