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没有和你朋友当面进行深入……” “你直说就好。” 贺云弯下腰,手肘撑着膝盖,指尖不自觉捏紧。 “SIA:Stress-Induced Amnesia.or RDD...”那头停顿一瞬,“...Reactive Dissociative Disorder.” 应激失忆症。 反应性失忆紊乱。 贺云直起身,他眼前看到的,从希斯罗变为机舱靠椅,再到人潮拥挤的玛瑙斯,最后是司玉。 “担心你。” 贺云紧紧抱着司玉。 脑中却还是不断回想—— “情绪低落、睡眠障碍;与物品幻听进行互动;应激失忆。贺云,你朋友状态很不好,建议他找到心理医生,进行进一步诊断。” 贺云闭了闭眼,松开怀抱,看着司玉。 他问:“开心吗?” “开心!”司玉笑起来,“见到你可开心啦!” 我是想问,你过得开心吗。 “嗯。”贺云点点头,“我也是。” 司玉觉得贺云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但很快,他的所有顾虑,都被急速行驶的川崎H2带走。 司玉隔着头盔护目镜,看着贺云的背影,随即,搂紧了他的腰。 “好像在私奔。” 风声和引擎声那么大,贺云却依旧听清了他的话。 “的确很像,如果是早点遇见你的话。”贺云加速,“但现在不会。” 司玉哈哈大笑,身体向后仰去,张开手臂拥抱南美最自由的风。 南美的张扬与不羁,好像不会让人将其与贺云联系起来,但贺云对这里的熟悉,完全超出了司玉的想象。 “你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这家店的老板和员工都不会英文,但果汁实在不错。等我一下。” 司玉刚刚吃过的tampaque,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鱼肉。 所以,哪怕贺云没有带他去喝垂涎已久的凯匹林纳,他也欣然接受。 一切都很好,除了接连来搭讪的男男女女。 贺云端着果汁回来时,司玉刚打发走一个。 不死心的男人冲着在司玉对面坐下的贺云,嬉皮笑脸地说了句什么。 司玉听着贺云又开始叽里呱啦,说完,男人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接着,那男人操起椅子,可还没等他举高,旁边的老板就走了出来。 又是司玉听不懂的叽里呱啦。 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诧异、恼怒、不甘,最后悻悻离开。 “你们几个,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啊?” “在说你。” “说我?” “嗯。”贺云看了他一眼,“说你真的很麻烦。” 司玉挑挑眉,拿起吸管,撕开一头,含进嘴里—— “吃醋啦?” “……” 贺云取下被吹到身上的红色吸管包装纸,没说话。 “贺云。”司玉就着贺云的勺子,吃了口混着紫红色巴西莓酱的冰淇淋,“你也挺麻烦的。” 两个「麻烦」对视着,谁都没挪眼。 - “不是都和那个部落沟通好了吗?怎么还这么麻烦啊?!” 场务急得焦头烂额,拉着翻译,让他再跟工作人员沟通。 “陈哥,真不行!”翻译也急了,“酋长去世,部落实在不愿意接受我们再进去了。” “那这么办?这是主角破解谜底的重头戏!难道要改成让司玉哥泡水里与鳄鱼大战三百回合,再从它肚子里掏出关键道具吗?!” 司玉:还挺酷的。 鳄鱼:...... “我或许可以帮忙。” 贺云说。 不仅是司玉,船上的剧组人员都愣住了。 “你?”场务走到贺云面前,昂着头打量着他,“你谁啊?” “这是司老师的助理。” 身后有人小声道。 场务看了司玉一眼,收起几分眼里的不屑,语气却依旧没好到哪儿去。 “你怎么帮?跟部落谈科学世界观,抛去封建旧俗啊?” 贺云好似没听出来,表情依旧平静:“我认识另一个部落的酋长,我可以和他沟通,看能否进行拍摄。” 此话一出,船上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这些原始部落根本不和外界联系!我们都是费了好大劲才谈拢一个。” “就是,还认识部落酋长呢,咋不说漂亮国总统呢?” “人家都说了可以先沟通,就让他试一下吧?” “试一下?我们现在有多少时间可以等?试……” “现在不也是在浪费时间吗?” 司玉声音响起,众人默契让出通道,待他走到人群中间。 “是是,司玉哥说得有道理。” 司玉懒得搭理他,看向贺云:“联系一下,成功了给你发奖金。” 贺云嘴角微微弯起:“谢谢司玉哥。” 三小时后,脸上涂着红色彩绘,头戴羽毛帽的司玉,看着面前芭蕉叶上在蠕动的肥蛆虫,陷入沉思。 司玉:“我还是去徒手掏鳄鱼吧。” 贺云:“多吃点,吃完好好拍戏。” 后者忍住笑,走到酋长身前,抬起右手轻碰自己的下巴、再摸额头,表达感谢。 贺云身上有很多惊喜,它们都在等待司玉发现,比如—— “道理我都明白,但这个直升机你从哪儿来的?” “朋友的。” 司玉拿起印有黄绿国旗的玻璃杯,认真问道:“你朋友是巴西总统?” “当然不是。”贺云轻点了下他的头,“看窗外。” 司玉扭头看去,脚下是玛瑙斯的红白城市砖瓦,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再看这边。” 司玉半信半疑地顺着贺云手指地方向,挪到另一侧。 “就是雨林啊,不过从高空看,的确更漂亮了,绿得发亮。” 真没什么特别的。 贺云起身坐到司玉身旁:“不要眨眼。” 忽然,直升机侧转。 司玉被贺云搂住的同时,他眼前的绿色海洋,好似被一把手工刀割破。 笔直的白色「伤口」另一端,就是司玉方才看见的马瑙斯红白街景。 “这是亚马逊雨林和玛瑙斯城市边缘的交界处。” 贺云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电流从耳麦里传来。 “它们在此处相交又被柏油马路分离,像是不肯让步、捕获彼此的猎手。” 司玉看向贺云,一直看着他的贺云。 “有人在地面看着被囚禁的雨林,会痛骂人类的自私。但当他们站在这里,就会发现……” 贺云突然间止住话。 “发现什么?” 发现,或许是它心甘情愿。 贺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司玉。” “嗯?” “开心吗?” “嗯,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 他们的距离早已越界。 “贺云。” “嗯。” 司玉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但贺云仿佛什么都明白。 他说:“好,我答应你。” 贺云做到了。 只要司玉需要,贺云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好热啊,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这次不是装的,司玉是真的累了。 “从因弗内斯到泽西岛,英国这小半块地,我逛得比SKP都熟了!” 贺云走近,掏出纸巾擦去司玉额上的汗珠,顺手拉开他的白色防晒衣。 “你生日,要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七月了。 过去半年里,他们走过无数个地方。 在伦敦植物园,找画着对方「丑笔画」的复活节丑蛋; 在都柏林庆典,为对方佩戴圣帕特里克节的三叶苜蓿; 在苏格兰高地,买下手工威士忌杯穿着苏格兰裙拼酒。 无数个深夜对视、指尖缠绕、胸膛紧贴,但是—— 贺云还没有告白!!! “贺云,你真的很难追。” “那这次,我让你十米。” “好!” 话音刚落,贺云就看着司玉不带犹豫地俯冲直下。 百米长的绿草斜坡上,司玉就像是一只雪白小猫——会前滚翻那种。 “司玉!” 看着刚连滚了三圈的草地,司玉埋怨道;“这个坡太陡了,不作数!我们下次再比!” 贺云揉着他的手臂,连连点头。 “还要走多久啊?” “到了。” 司玉看着伫立在延绵绿地中的雄伟庄园,愣在了原地。 失神的空档,贺云已经走向了售票口。 “Hi there,two for……” “我来付吧!” 司玉按住了贺云的手。 他极力控制着手指,不想让它们颤抖得太过明显。 贺云没有看出他的异样,笑道:“不贵的,就……” “我不想让你回家还得买门票。” 闻言,愣住的人变成了贺云。 司玉甚至想过贺云会带他去注册结婚,也没想到贺云会带他来这里。 “这怎么有点不平啊?” 司玉踩着脚下的草坪。 “哦,这里之前有个足球球框,现在被拆掉了。” “这绑过什么东西吗?” 司玉指着橡树枝干上的磨损痕迹。 “嗯,这里之前有个秋千。听我父母说,我小时候只有在类似刺激下才会笑,所以这里很多地方都有秋千。” “这为什么不让进啊?” 司玉指着用黑色隔离带拦住的楼梯口。 贺云解下隔离带,看着他:“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啧啧啧!”司玉一脸嫌弃,“果然是回了自己家,违法乱纪的事儿是做得一点不脸红啊?” 贺云耸耸肩,倒退着上楼。 “来吗?” “比比?” 二人站到同一节台阶,看着旋转向上的塔楼木梯。 贺云:“3.” 司玉:“1!” 贺云:。 “哈——哈——不是,锁了!”司玉撑着墙,大口喘气,“怎么办?” 贺云走到尽头,微微垫脚,推开头顶一块松动的木板—— 叮! 一枚黄铜钥匙落地。 司玉从贺云手中接过,抚摸着钥匙柄上的镂空百合花。 “都刻在你们家钥匙、手帕和袖口上了,庄园里怎么没种?” “以前有,被拔掉了。” 贺云说得越平静,司玉就越心疼。 “快开门,里边可有宝贝的。” “真的啊?”司玉配合着做出期待神情,“古董字画?中世纪珠宝?祖传——杂物间?!” 贺云实在忍不住了,撑着腿大笑起来。 “对啊,杂物间。” 司玉气得转身就走。 “诶!”贺云拉住他,“等我一下。” 司玉双手环胸,看着贺云跟土拨鼠似地,往老旧桌椅深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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