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答应帮我照顾一段时间。”言央平静地说。 “为什么?” “燕绥,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好不好?”言央说,盯着燕绥的眼睛。 “……” “好不好?”言央又问,几乎快哭出来,脑海里回想起中午在店里用手机忐忑不安地按出那几个字后出现的答案:“有遗传倾向。” 从过年在缙云那次发烧开始,到现在,燕绥动不动就低烧。 起初,言央只以为是感冒,可……越来越不像了,心里便无端地害怕起来,心慌意乱地在网上查了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但都说不是个好兆头。 “好。”燕绥轻声回应,用拇指擦去人已经顺着脸庞滑下来的眼泪,“央央,不哭,我听话。” 言央哽咽着“嗯”一声,挤进燕绥怀里,温暖的草木香立刻包裹住他。 “没事的,没事的,不担心,央央不担心。”燕绥轻柔拍着言央的背,喃喃自语似的安慰。 燕绥怎么不知道言央的担心,他妈妈死于肝癌,他没有见过的外公死于肝硬化,现在是轮到他了吗? 太残忍了,他不怕死,可他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央央。 他怎么忍心丢下他。 心情复杂地安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过一缕微光,入了燕绥的眼。 抬头,客厅的水晶灯亮得辉煌。 “燕绥,晚上想吃什么?”言央问,抬头对燕绥露出笑。 “央央煮的我都爱吃。”燕绥说,萦绕心间的阴霾因这个笑一扫而空。 “油嘴滑舌。” “错了。” “?” “是甜言蜜语。” “是我爱你。” 燕绥补充。
第73章 丁香花 黯淡。 天空失去了颜色,丁香花失去了香味儿。 世界成了单调的黑白。 地狱的魔鬼在青天白日里张牙舞爪。 刺眼的阳光下,仿佛永夜。 “央央。”燕绥喊。 “嗯。” “我有心理准备。” “王八蛋。”言央骂人,眼泪像一场暴风雨,在白皙光滑的脸庞上肆虐。 “为什么?为什么?”言央紧紧抱住燕绥,揪着燕绥后背衣料的手背青筋凸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按时来医院检查。” “对不起,央央,我没想到……”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哽咽于他让言央如此伤心。 燕绥没想到会这么快,仔细想想,也不快,他都三十一了,章小优死时,也还不到三十四岁。 “没事的,对吗?”言央胡乱抹一把眼泪,“医生不是说发现得早吗?没有血管的侵犯,没有周围淋巴结的转移,也没有发现有远处器官转移的现象。” “嗯,所以,不哭,好不好,我们不哭。”燕绥说,脸上一片冰凉,他自己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好,不哭。”言央挤出一个笑,抬手替燕绥擦眼泪。 微风吹起,有花落在燕绥鼻尖儿,被言央接住。 一朵粉白的五瓣儿丁香花。 传说,五瓣儿的丁香花又名许愿花,在花房里,李叔告诉他的。 捻着花,言央在心里沉默地许下一个愿望。 四叶草,五瓣儿花,他都见到了。 是上帝给他们即将面对的劫难的暗示吗? “燕绥,一定会没事的。”像是深信了上帝的安排,言央说得坚定。 “央央,我一定长命百岁,一百岁后,死在你后面,不让你伤心。”燕绥说。 “不许说那个字?”言央说,他现在讨厌听到那个字,心里也忌讳起来。 “好,不说不说。”燕绥答应得飞快。 “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晚睡。”言央立马定下三不许。 “好好好,我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央央的。”捧起言央的脸,燕绥用拇指温柔擦去人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又揉揉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卷发。 哭过后,事情似乎……也没那么让人绝望。 那张确诊单就在外套口袋里,言央把手揣进口袋,使劲捏紧,想揉成一团丢掉,连同燕绥左侧肝叶上的2.5厘米肿瘤一起丢掉。 还他一个健健康康的燕绥。 “饿了,央央,我饿了。”燕绥说,一措不措地盯着言央因为哭过而微微泛红的眼睛,好漂亮的眼睛啊,似琥珀琉璃,流转之间繁星点点如夜空璀璨。 “想吃什么?”言央回神,默默松开手里已经皱成一团的纸张,“我给你做。” “去餐厅。”燕绥说,“想喝红菜汤,想吃银鳕鱼西京烧,下午还想去丁香公园。” “好。”言央答应,“我要吃战斗民族的厚切牛排,还有奶汁杂拌。” “嗯。”燕绥笑起来,言央不爱吃肉,每回去吃俄餐,偏偏爱点五分熟的厚切牛排,往往只吃一块便吃不下,剩下的便推给他吃掉。 林越一直在医院停车场的车里等着,言央说过的话,燕绥现在不敢不听。 从那天的初步检查到今天百分之百的确诊,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习惯睡觉满床滚的人,燕绥似乎好久也没见到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言央都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大多时候只抓着他的手,再鲜少压着他。 言央在担惊受怕,言央没睡踏实。 至于心里,怕已是翻山越岭,设想过千万种可能了。 燕绥自己似乎都没有如此担心,或者说恐惧。 车上。 林越不再叽叽喳喳,只偶尔从后视镜里觑一眼后排的两人。 燕绥突然没来由地希望林越能多跟言央说几句话,像以前一样,言言言言地喊着人说个不停。 林越还是聒噪一点儿的讨人喜欢。 三人吃完俄餐,便去了丁香公园。 林越没跟着,一个人在公园瞎逛,他看不出两人到底是谁生了病,看样子,似乎很严重,可还是犹豫着一直没敢问。 如果言央单独在,他倒敢,可老板跟他形影不离,一步不曾分开,几天来,林越硬是没找到机会。 当然,林越可以打电话,发信息给言央,可几次拿起手机都犹豫着放下了。 心里,像猫在抓。 像猫在抓的林越抓狂似的随手薅一把树枝,满手满地的丁香花瓣儿,七零八落。 “靠。” 林越骂一声,透过影影绰绰的花丛,远远望见两人在一株紫红色的丁香花前并肩站着,手牵着手。 画面,竟……十分的和谐美好。
第74章 永不相离 三天后。 燕绥跟言央来到了首都。 身边只跟着林越。 医院已经联系好,谭梅梅找的熟人,燕绥告诉她的那天晚上便联系好了,很快,一个电话的事,酒店也订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谭梅梅要陪着来,燕绥说有言央,没事的,谭梅梅便勉强作罢。 目前,除了告知燕茫茫、陈秘书(工作需要)、谭梅梅,燕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患病的事。 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吧。 根据燕绥的病情诊断,首都医院给了方案,手术切除,时间定在五月二十三号,也就是两天后。 “央央,别紧张,没事的。”燕绥说。 “嗯。”望着人,言央应一声,他也不想燕绥反过来还要安慰他,可他害怕呀,他宁愿生病的是他自己。 “店里怎么办?”燕绥说,想转移言央的注意力。 “燕绥。”言央有些无奈,都性命攸关了,还能想起他那店,但还是如是说,“本来想关门,小霖跟小青说他们可以照看。” 从发现燕绥不对劲儿后,言央其实也少去店里,去了也多是心不在焉,无心顾店。 他没发挥什么作用,业绩不降反升,都是大家的功劳,那他们想开,就开着吧。 林越终于知道是他的燕老板生了病,肝癌。 癌症啊,谁听了不会害怕? 难怪言央会那么焦虑。 等待手术的日子煎熬又漫长。 白布。 言央妈妈死时盖在脸上的那块白布,总在言央脑海里久久不散,成了明亮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医院,医院真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医院成了言央必须要克服的心理障碍,他得陪着燕绥。 他得陪着燕绥,即使很长一段时间,燕绥可能与医院分不开了。 “燕绥,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你必须要负起责任,知道吗?”附在燕绥耳边,言央轻声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 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手术中”三个字成了红色。 以为的焦躁不安,心急如焚并没有发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言央心里越发一片宁静。 言央默默立下一个誓言,就在手术室冰冷的门缓缓合上的片刻。 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相离。 燕绥能活多久,他就活多久,同生共死,永不相离。 心里突然就……简单了,轻松了,豁然开朗了。 管他什么医院,什么白布,什么癌症,什么死啊活啊,统统见鬼去吧。 手术很顺利,这是燕绥的主刀医生说的。 燕绥进了加护病房,言央只匆匆看到人一眼。 接下来两天,除了每天在规定时间里探视燕绥,言央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酒店,画画,画燕绥,画玫瑰,画未未,画小河边的迎春花,四叶草,画他们一起看过的所有事物。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言央会起来做点心,做点心可以让他迅速平静。 定的酒店是带厨房的,不得不说,谭梅梅真的很细心。 来首都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也得益于谭梅梅一路打点。 “啪”的一声,单人病房霎时陷入黑暗,几乎同时,燕绥焦急地喊一声“央央”。 仿佛,怕黑的是他。 “没关系,不怕,央央不怕。”听着燕绥虚弱又或许因为太久没说话而沙哑的声音,言央抓着人的手,抬头温柔回应。 顺手关灯又关门离开的护士,对此一无所觉。 已经半夜十二点过,护士查房看见两人一坐一躺,只以为两人睡着而忘记了关灯。 “疼吗?”言央问。 “不疼。”燕绥说,这显然是在安慰人,不过,最疼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的疼,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闭上眼睛。”言央轻柔开口。 燕绥乖乖的闭上眼睛。 “睡觉。”言央命令。 “不开灯吗?” “不开。” “不害怕?” “不怕。” “你在发抖。” “没关系。” “我习惯了开灯。” “不说话,睡吧。” “可……” 抬手,言央手指轻轻抚上燕绥嘴唇,示意人不许再说。 病房里一时黑暗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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