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没联系,这么客气了?”顾昀廷讪笑道。 顾昀廷左侧脸颊竟然有一个明显的酒窝。 燕茫茫从未发现,出神地盯着那个酒窝,突然就想靠近,像铁制品遇到磁铁。 桌子很小,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此刻其实离得很近,燕茫茫原本虚虚握着橙汁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触到了顾昀廷的脸颊上,抚上了那个酒窝。 “你喜欢?”顾昀廷说,还是带着刚才的笑。 像是被惊吓到,燕茫茫倏地想收回手,却不料被顾昀廷一把按住,就按在自己酒窝上。 “喜欢摸就摸,我不介意。”顾昀廷笑得更开怀了,“好摸吗?” “你……”燕茫茫像是才回过神,用力收回手,出口一句,“老流氓。” 脸红了。 “燕茫茫,你好歹讲点道理吧。”端起酒杯,顾昀廷浅浅喝一口酒,把一切看在眼里。 欢场老手,顾昀廷什么看不明白。 一个月多未曾联系,不是顾昀廷不想联系,是顾昀廷可悲地发现,风流如他,有一天竟然也会渴望一段真挚且稳定的感情。 燕茫茫没有回应,喝一口橙汁,顾昀廷也没再开口,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半晌,两人无话,直到店长端来第二杯威士忌。 “顾昀廷,你干什么?”看顾昀廷又是一口酒咽下。 “喝酒啊。”顾昀廷不以为然地说,或许是酒精,加上今晚莫名其妙的心情,顾昀廷心里涌起一股白活三十几年的错觉。 三十几年里,他没有一段真正的感情,甚至没有爱过一个人,他从人群里走来,一路全是过客。 顾昀廷突然就好想好好爱一个人,好好谈一次恋爱。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英俊得过分的男人,顾昀廷感觉自己不配。 他太脏了。 “我送你回去。”燕茫茫说。 “酒还没喝完呢?”顾昀廷说,一只手握着酒杯,半眯着眼睛,已经有了些许醉意。 “你这是喝酒,还是故意买醉?”燕茫茫猛地伸手夺过顾昀廷作势又要端起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 “干嘛?”顾昀廷拖长声音,醉意朦胧地看一眼燕茫茫。 “你常这样?”燕茫茫问。 “哪样?”顾昀廷挑眉。 “空腹喝酒。” “偶尔。”顾昀廷定定地盯着人,盯了半晌才回答。 他以为燕茫茫说的是按着他手在自己脸上的事。 “这样对身体不好,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燕茫茫接着说,一脸认真,手握着酒杯不放,生怕顾昀廷抢过去似的。 “我身体很好,不信你试试。”顾昀廷说,又恢复刚才的不正经。 “起来,我送你回去。”燕茫茫说,人已经站了起来,心里是有些慌乱的。 “你回吧,我一会儿叫个车就行。”顾昀廷靠进椅子里,仰着头,目光懒散,涣散,自带一种勾人心魂的魅力。 至少在燕茫茫看来是如此。 “好。”燕茫茫应一声,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再不走,他……他就快失控,他想亲他,他想亲顾昀廷。 酒吧不算吵闹,顾昀廷背对着门,听不清燕茫茫离开的脚步声,但能感觉到人离他越来越远,甚至能感觉到大门开合的声音。 心里涌起一阵阵巨大的酸涩感,顾昀廷拿过跟橙汁放在一块儿的酒杯,一口喝干杯里剩下的威士忌。 酒杯被重重搁在钢化玻璃的桌面上,顾昀廷呆坐片刻,站起来,摇晃一下,随即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扶住肩膀。 车里。 “去我家。”顾昀廷说,胸口剧烈起伏,气喘吁吁。 “好,地址。”燕茫茫简单急切地问,气息不稳,声音低哑。 “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直走,青涧湖畔。”顾昀廷说,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时候说这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此刻太想得到燕茫茫。 身体上的也行。 其他的…… 再说吧。
第58章 禽兽 本章微博见。 @记性不好吗 下面是博尔赫斯的三首诗,个人喜欢的,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先辈, 人们用大理石纪念他们的幽灵: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边境阵亡的我父亲的父亲, 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 蓄着胡子的他死去了, 士兵们用牛皮裹起他的尸体; 我母亲的祖父—— 时年二十四岁—— 在秘鲁率领三百名士兵冲锋, 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幽灵。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 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 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 关于你自己的理论, 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 我的黑暗、 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老虎的金黄》 那威猛剽悍的孟加拉虎 从未想过眼前的铁栅 竟会是囚禁自己的牢房, 待到日暮黄昏的时候, 我还想无数次看到它在那里 循着不可更改的路径往来奔忙。 此后还会有别的老虎, 那就是布莱克的火虎; 此后还会有别的金黄, 那就是宙斯幻化的可爱金属, 那就是九夜戒指: 每过九夜就衍生九个、每个再九个, 永远都不会有终结之数。 随着岁月的流转, 其他的绚丽色彩渐渐将我遗忘, 现如今只剩下了 模糊的光亮、错杂的暗影 以及那初始的金黄。 啊,夕阳的彩霞,啊,老虎的毛皮, 啊,神话和史诗的光泽, 啊,还有你的头发那更为迷人的金色, 我这双手多么渴望着去抚摩。 《有粉红色店面的街道》 他渴望看到每个街口的夜晚, 仿佛干旱嗅到了雨水的气息。 所有的道路都不远, 包括那条奇迹之路。 风带来了笨拙的黎明。 黎明的突然来到,使我们为了要做新的事情而烦恼。 我走了整整一宿, 它的焦躁使我伫立 在这条平平常常的街道。 这里再次让我看到 天际寥廓的平原, 杂草和铁丝凌乱的荒地, 还有像昨晚新月那么明亮的店面。 街角的长条石和树木掩映的庭院 仍像记忆中那么亲切。 一脉相承的街道,见到你是多么好, 我一生看的东西太少! 天已破晓。 我的岁月经历过水路旱道, 但我只感受到你,粉红色的坚硬的街道。 我思忖,你的墙壁是否孕育着黎明, 夜幕初降,你就已那么明亮。 我思忖着,面对那些房屋不禁出声 承认了我的孤陋寡闻: 我没有见过江河大海和山岭, 但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灯光使我倍感亲切, 我借街上的灯光推敲我生与死的诗句。 宽阔和逆来顺受的街道啊, 你是我生命所了解的唯一音乐。
第59章 你可以向我反复确认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转眼,哈城便又迎来隆冬。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下午四点。 太阳被冻得早早地跑了。 华灯初上,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夜色与灯火交相辉映,友谊路转眼成了梦幻的琉璃世界。 “晴见”门口排起蜿蜒长龙,人们不惧严寒,只为买一份心仪的点心。 不远处,一辆银色揽胜极光L靠边停稳,刹车,熄火。 透过车窗,燕绥看一眼“晴见”店铺。 瞧这架势,今天言央又没办法准时下班,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打开车窗,燕绥摸出一根烟点燃,慢悠悠地抽着,一面儿为这么多人喜欢言央的点心而开心,一面儿又心疼言央太累。 可是,他看得出,言央是满足且快乐的。 不知不觉抽完两根烟,燕绥下车,在雪里站一会儿,又在友谊街瞎逛一会儿,熬到五点过十分,才悠闲踱步到言央店里。 友谊街现在对他来说,比对哈城的任意一条街都熟悉,他能挨个数出店名来。 进店。 言央刚好出来前厅,手里还捏着刚脱下来的手套,燕绥急走几步,拉起人就朝门外走,像怕人又会进后厨躲起来似的。 言央不让燕绥进后厨,全因前几回燕绥一进去就爱捣乱,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偏偏在这方面又特笨手笨脚,打翻过他好几盆辛苦弄好的料。 从此,便再也不让燕绥进了,黎霖跟宛青便是守门神。 “燕绥,我还没弄完呢。”言央急忙说,已经被燕绥大力塞进了副驾驶。 “央央,时间到了,你该回家了。”燕绥说,委屈巴巴的,心想:本来两个月前吧,是固定可以五点回家的,这都超了十分钟,还是短的。 “可是……” “可是什么?老婆,这条街的店老板都认识我了,每回看到我,好多个跟我打招呼。”燕绥看着言央,如实控诉。 言央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燕绥说的是真的。 从他开店以来,只要没有非推脱不开的事情,燕绥下午总会来这里等他,在店里待得无聊,便会出去沿街溜达。 林越还跟他开过玩笑,说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卷铺盖滚蛋了。 “燕绥,我再招两个人吧。”言央说,捏紧手里的手套。 “晴见”的生意日益增长,他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好好陪陪燕绥了。 不经意间,似乎燕绥照顾他的时候还变得多一些。 进门会给他拿拖鞋,会给他放好洗澡水,给他吹头发,给他洗内裤袜子,还给他做过两回饭,一回米饭配番茄炒鸡蛋,一回米饭配红烧茄子。 虽然番茄炒鸡蛋里的鸡蛋有些糊,红烧茄子有点咸。 “老婆,你终于想通了。”燕绥揽过言央,把人摁进怀里不松手。 言央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趴在燕绥怀里,却安心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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