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央那孩子可怜啊。”老头叹了一口说,“进来说吧。”说着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又对老太太说,“你去炒两个菜,他们这时候来应该还没吃饭吧。” “饭就不吃了。”戚画赶紧说。 “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自己种的菜,不值什么钱。”老头说,看得出来是个很热心善良的老人。 “那谢谢大叔。”戚画说,拉完花群进院子,又去门口拉杵在那里,好似灵魂已经出窍的燕绥。 “你俩吃完了没有。”老头对大些的男孩儿说,“扬扬,吃完了进屋写作业去。”又对小女孩儿说,“去灶房找奶奶去。” 打发走两个小孩儿,老头才说,“你们是小央的……” “朋友。”戚画说。 老头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只说,“你们要是来这里是找小央,那就来错地方了。” “为什么?” 戚画跟花群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燕绥则眼巴巴地望着老头。 “小央家的事,在我们这十里八乡都不是什么秘密,看你们好像并不知道,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你们专门大老远的跑来一趟。” “什么事?”花群急着问,能有什么事,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也没管老头怎么知道他们是从老远的地方来的。 “那我就直说了。”老头说,“小央的妈偷男人,被他爸发现,当场就把两个人杀了,过后他爸自杀,不过,他妈当时没死,送到医院挺了几天才走的。”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天霹雳,饶是戚画,也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太匪夷所思了。 “当时大半夜,警车哗哗响个不停,村里的人都被吵醒了,没有不去看的,我看到小央被警察从房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抖得不成样子,那时候他应该和我小孙女一样大,真是可怜啊。”老头说,“发生这么吓死人的事,他那些亲戚谁还敢收养小央,后来还是原老师……就是小央奶奶给收养了,原老师好啊,对小央好,对小央好啊。” “现在,原老师走了,人是火化的,也没葬在村里,你说他还回来干什么。”老头顾自说着,长叹一口气。 饭肯定是没吃成,走的时候戚画给两个孩子一人塞了两百块钱,说让孩子买零食吃。 从市区租的车子停在大马路一块凸出来的地方,走出去差不多要十分钟。 天已经黑了下来,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清冷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星。 花群走在前面,边走边抹眼泪,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了,偶遇几个收工回家的老头老太太,老远还在回头张望。 言央只跟他说他是孤儿,奶奶收养了他,没说过还有这么血腥残忍的过往。 戚画默不作声的递了纸巾过去,见花群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要接的意思,戚画索性挨近两步,要替他擦。 “莫挨老子。”花群挡开戚画的手,凶道,“你们两个渣男。” “……”戚画冤得很,他怎么又渣了?看人伤心着,也舍不得回嘴。 刚才手上的纸已经掉地上,戚画重新抽出一张,还是固执地要替人擦。 花群不识好的往后退,一脚踩空,戚画伸手抓了个空,花群掉进了水泥路下面的田埂里。 “王八蛋,戚画,你就是个王八蛋,还有你,燕绥,你赔我的央央。”花群在下面精神饱满地骂人,哪里像一天没正经吃饭的人。 戚画哪管他的骂,已经跳了下去,打横抱起这不安生的人从旁边的小路上回到水泥路面。 “怎么了?”戚画放下人,看花群呲牙咧嘴的。 “脚……好像崴了。”花群说。 “得。”戚画四周看了看,离车应该还有五六分钟的距离。 燕绥自顾自的往前走,像没看见这一幕,他哪里还看得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燕绥终于知道,为什么言央那么怕黑,而停电后的黑暗对他意味着什么,老头终究也只是个看客,亲身经历的人,只有言央。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看着眼前的两个大活人,戚画腹诽。 “上来,我背你。”戚画对花群说,好歹另一个还知道往前走。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花群的倔脾气又来了。 “上来,听话,不闹了。”戚画站在花群前面,弓着背让花群上来。 花群心不甘情不愿的趴到了戚画背上。 戚画托着人屁股掂了掂,说:“这么瘦,这么轻,是怎么有力气骂我的?” “你……” 戚画等着人开骂,半天没声音,背上的人一动不动,感觉脖颈有微凉的液体划过,戚画顺势用手捏了捏花群的屁股肉,“睡着啦?流口水了。” “你才流口水。”花群说,声音哽咽,是在无声地哭。 “好好好,我流口水。”戚画又捏了捏人的屁股肉,不跟人较劲儿。 花群在戚画的后颈蹭啊蹭,蹭啊蹭,眼泪鼻涕全蹭人身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戚画认了。
第21章 哭出了声 失魂落魄地回到哈城,燕绥强打起精神去了趟公司,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在外现身。 “还是没有消息吗?”燕绥问,缓缓吐出一口烟。 “暂时没有。”陈秘书说。 此刻心里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但陈秘书不敢多问,传言他们燕总在外情人无数,上回还无情到直接拖人,怎么到这儿,就茶饭不思,不仅亲自从鸡头跑到鸡脚去找人,还萎靡不振到连公司都不想要了的节奏。 “你先去忙吧。”燕绥缓慢开口,抬手又想吸一口,发现烟已经燃尽,一截烟灰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落,一如他的心。 什么出行方式都已查过,除了查到言央在离开的当天下午三点在银行柜员机取了一万块现金,其他什么记录都没有。 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该去哪里找?言央是故意在躲他吗?他就那么不愿意再见到他吗? 老家,那个燕绥抱有最大希望的地方,不仅奶奶已经不在,竟然还有那么血腥残忍的往事。 燕绥只要稍微想一下,连呼吸都感觉是痛的。 回家,卧室已经收拾过,干净整齐,跟言央走的那天一样。 他跟言央最多的交流就是在这张床上。 燕绥在情事上称不上温柔,他总是半是本能半是不甘地对言央予取予求,而不管他怎么弄,言央都会迎合,哪怕痛得直冒冷汗,难受得几天下不了床,也不会对燕绥说一句不要。 言央怎么这么能忍耐。 燕绥颓然地坐到书桌前,笔记本电脑的密码试过几次,都提示密码错误,燕绥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天,是几月几号来着? 文化节的前一天,用手机查一下就知道的事,随着数字的输入,电脑顺利解锁。 桌面却干净得像言央的脸,除了系统自带,只有几个接稿跟画画的软件,社交软件就一个微信跟微博,以上,全部是退出状态。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剩等待,等陈秘书那边,等花群那边,他也并不确定花群就算有消息,是否愿意告诉他。 电脑屏幕的壁纸是一张系统自带的满是青草的图片,怕是从买回来从未换过,书架上的书很少,多是素描本,大小厚薄不一,成排成排。 燕绥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只画了两张动漫人物便空着了。 又抽一本,崭新的,再抽一本,第一页是一只透明玻璃水杯,第二张是一只青花瓷碗,第三张是餐桌一隅,接下来半扇窗户,水晶吊灯、花瓶、烟灰缸…… 燕绥越看越熟悉,这些全是这房子里的东西,翻到最后一张,是燕绥的脸,身体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形态,下边配了一段文字,“昨晚的燕绥好野蛮,他一定不是人类,至少不是纯人类,他一定有野兽基因。” 燕绥扯起嘴角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泪目了。 把本子放回书架,最底层几本大小厚薄一样的本子引起了燕绥的注意。 统共五本,是最普通的硬壳牛皮纸封面,全部16开大小,不算很厚。 燕绥依次排开,因为每本的封面都标注了时间,第一年,第二年到第五年。 是他们的五年。 准确的说,是四年九个月,他们在万物复苏的春天相遇,在天寒地冻的冬天分离。 像是对待珍稀文物似的,燕绥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是一张素描,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文字写,“他好高啊,身上有温暖的香味儿。” 是停电那天的他跟言央。 翻一页,是他坐在图书馆窗边的位置看书,文字写,“感觉自己像跟踪狂,要千万躲好。” 燕绥想起,那段时间心里很烦躁,试图用看书来平息,他并不想一毕业就回哈城,可是他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下一页,他挥动羽毛球拍的瞬间,文字写,“花儿说他跟羽毛球有仇,我却看不出来。” 下一页,萨博手办,文字写,“他叫我小迷糊,我喜欢他这样叫我。” 下一页,他打着伞,文字写,“喜欢下雨天。” 下一页,两个男人接吻的侧脸,写,“他亲我了,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 他大笑的,写,“他像太阳,温暖又耀眼。” 燕绥看着发愣,他有如此开怀笑过吗? 两个男人相拥在一起,写,“感觉好幸福啊。” 他懒懒散散坐在石阶上,写,“喜欢他。” 他吃梅花糕,写,“他喜欢吃中式点心。” 他喝奶茶,写,“他喜欢喝甜甜的饮料。” 他半裸的身体,写,“想跟他做……那种羞羞的事。”后面缀一个害羞的涂鸦表情。 他的全裸,写,“我们做爱了,我是第一次,感觉奇妙又舒服,不过,开始有点疼。” 他离去的背影,写,“大雾四起,偷偷藏匿,我在无人处爱你。” “他问我愿意跟他走吗?我当然是愿意的。” “今天房子退了,房东人真好,还退了押金给我。” “工作推了,有点舍不得。” “今天办了离校手续。” “花儿偷偷给了我钱,我知道他担心我。” “他不开心,他父亲去世了。” “他还是不开心。” “他喜欢吃川菜。” “开着灯他好像睡得不好。” “我会做荷花酥了。” “半年了,他怎么还是不开心。” “他送我生日礼物,一条钻石项链,什么意思?” “他带我去看了老虎。” “我们出去吃了西餐。” “他说今天不回来了。” “只要他在,我也可以关灯睡觉啦,虽然还是有点……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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