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一副老实沉稳的模样。”邓琳说,“尽管别人说人不可貌相,可你这一根筋的性格根本不善伪装,刚刚发现钱没了时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严阴郎被她这简单的几句话砸的脑袋发懵,鼻子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眼眶发润。 初中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对老师向来避而远之。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房很牢固,里面住着卑微怯懦的自己,皮肉的痛苦可以忍受,画地为牢把外界对他的一切的恶意抵在门外。 他可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不用人际交往,也用不着别人信任。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哪怕自己能够如此冷静、麻木的面对一切恶言,心里还是无比更加渴望善意。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至少在这件事上你是清白的,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严阴郎咬着后槽牙,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但你身为班长,没有保管好公费,是你的无用。”邓琳没再继续和他矫情,“赶紧走,这钱既然在学校没的,肯定还在学校里。找出来给同学们一个交代。” 他们到监控室调了上午和午休的监控,和沐阳说的一样,整个上午高一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经过,偶尔沐阳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站在阴影处看着远方。 午休时整个高一的人都出来活动,人流量很大,男生们勾肩搭背、女生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教室进进出出的每个人都很自然,没有什么可疑的现象。 邓琳眉头紧锁,神情十分严肃。 监控室的保安问:“邓老师,出什么事了?” 邓琳摁了摁眉心,“没事,谢谢您了。” “嗐,多大点儿事,看个监控而已嘛。” 从监控室出来,高一的新生已经又开始训练了,几百人站在操场上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晒着。 邓琳步伐有些急,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淡定,“你先回教室,我得去一趟校长办公室,监控查不出来的话只有报警了。有人问就说已经查到了,学校正在准备处理,在我回来前所有人不准离开教室。” “好。” 蝉鸣叫的刺耳,一阵风吹过带来潮湿滚烫的热浪,枝芽笨重的晃动着,一片片绿浪在烈阳下翻涌,树荫摇晃,日光时不时打在严阴郎深沉的眼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严阴郎目送邓琳逐渐远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转身朝教学楼的反方向走去。
第21章 【跪下就把钱还你】 老师不在,班上窸窸窣窣的开始讲话,从开始小声叨叨到时候肆意的离开座位。 一向喜欢聊天的沐阳此时沉默的坐在位置上,手指转着笔,心不在焉频频掉落。 “沐阳。”赵麟凑过来坐在严阴郎的位置上,“班主任和严阴郎怎么还没回来啊?” “我怎么知道?”沐阳心里烦躁,语气有点冲。 赵麟趴在桌子上,无奈地说:“要是这钱找不回来,我们岂不是白交了?”沐阳没接话。 此刻他心里窝着一团火,烧的他心慌。 他们去看监控估摸着有二十分钟了,为什么还没回来? 尽管班主任相信严阴郎,可严阴郎那个傻子,万一别人给下套引诱他做些事情,监控对他不利怎么办? 赵麟还在耳边叨叨叨:“哎,我觉得他们看监控没发现什么,不然怎么会还没回来?丢的两万多,金额不小了吧?报警的话能找回来不?话说这钱肯定还在学校,能藏哪儿呢?而且……哎?沐阳,你去哪儿?” 沐阳走到前排,敲了敲某同学的桌子,眼睛却盯着他旁边的人,“麻烦换一下位置可以吗?我有事找韩意。” 韩意脸色微变,垂眼躲避他的视线。 那位同学看了一眼沐阳,察觉到二人之间怪异的气氛,赶紧挪位离开。 “韩兴是你什么人?”沐阳在韩意身边坐下再次直奔主题。 韩意喉结滚动,迎上沐阳的目光,“什么什么人?我不认识,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心虚?”沐阳冷眼看他,“提到韩兴你就很慌,努力镇定的模样能骗过谁?” 韩意无意识的攥着衣角布料,不耐烦地吼道:“我不认识韩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一来就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钱是你拿的吧。”沐阳突然问。 韩意眼神闪躲了一下,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攥着衣角的力气又重了些,恶狠狠地争辩:“你…你胡说什么?这种话你也敢乱说?我偷钱干什么?我又不缺钱!” “刚刚你也听到了,我爸爸是刑警。”沐阳无视他的色厉内荏,平静地说:“钱如果迟迟找不到肯定是要报警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觉得一个常年混迹在凶杀案发现场的刑警,看破你们这些小把戏需要多久?” 韩意胳膊颤了一下,脸上闪过惊慌,咬着唇低头不语。 沐阳眼里一片寒霜,许是做贼心虚,韩意觉得背脊发凉。 沐阳冷言道:“有贼心没贼胆,我劝你赶紧去找你堂哥把钱要回来,需要我帮你普及一下法律吗?十六岁已经可以承担法律责任了。” 韩意惊恐地抬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韩兴是我堂哥?” 沐阳戴着口罩,韩意看不到他的嘴角勾起,眼神透着了然,“真是你堂哥。” 韩意反应过来,怒火中烧:“你他妈诈我?!” “留着这劲儿跟你堂哥闹吧。”沐阳嫌弃的避开想来拽他的手,“真要是报警,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韩意脸色变得很难看,还想挣扎什么,教师门被推开,邓琳走了进来。 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就近坐在凳子上。 邓琳站在讲台上,脸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居高临下地说:“这件事我报告给了学校,学校已经报警了,一会儿就来彻查这件事。现在所有人去操场集合军训,把教室空出来方便排查。” 沐阳注意到韩意身子紧绷,方才还能隐藏的慌乱现在明显的写在脸上。 估计他也没想到会到报警的程度。 沐阳讥诮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外走,沐阳借着人流走到讲台上,小声问:“邓老师,严阴郎呢?” 邓琳蹙眉:“我不是早让他回来了吗?他不在?” 沐阳心里一惊,“没有啊,他没回来过……” 邓琳扫了一圈儿教室,低声嘱咐:“我要在警察来之前去操场守着不准任何人离开,你去监控室看他去哪儿了,找到他把人带回来。” 沐阳连忙答应,不顾别人好奇的视线快步跑了出去,心里急得不行。 这呆子在这个节骨眼儿去哪儿了?!老实回来等着警察调查不就行了吗! 严阴郎在哪儿呢? 他在学校围墙的一个狭窄的角落,也是学校唯一的一个监控死角。 有人约他来的。 他的湿润的掌心里握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笔锋劲道凌厉,字体出奇的漂亮———钱在学校东南角的垃圾桶旁。 严阴郎不傻,他知道有人故意引他来,是福是祸尚且不知但他还是来了。 就像邓琳说的,他是班长,丢了公费是他无能,把钱找回来是他的责任。 他被人厌弃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一份信任和善意摆在他面前,他不能辜负。 梧城里种满了梧桐树,学校也不例外,林荫小道的梧桐树粗壮茂盛,层层的树叶相交阻挡了炽热的阳光,钩织出一张绿色大网把这个僻静的角落覆盖。 严阴郎踩着干燥的地面朝里走去,尽头的二人叼着烟,脚边已经落了好些烟头,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闷热的空气让他们不耐烦。 “来了啊。”韩兴靠在墙边,衣服松松垮垮仍是衣服吊儿郎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来人,“可以啊,就这么一个人来了?” 严阴郎在他们几米外站定,看着张元手里熟悉的、沉甸甸的信封,开口说:“把钱还我。” “哑巴也会说话了啊。”张元把最后一口烟吸尽,烟头朝严阴郎扔过去落在他脚边,嘲讽地说:“以前遇到被我们拳打脚踢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现在知道出声了?” 严阴郎始终盯着信封,固执地说:“把钱还我。” “可以啊,”韩兴上前一步,把脚伸出,“把鞋给我擦干净。” 严阴郎垂眸视线落在他的白色球鞋上,站着没动。 韩兴戏谑道:“怎么?不乐意啊?没诚意怎么还你钱啊?” 严阴郎沉默了几秒,缓缓蹲下,用袖子在沾上灰尘的地方擦拭。 韩兴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白烟从嘴鼻出吐出,把他帅气的脸勾勒出几分朦胧。 天气闷热,烟味凝固在空气里久久不散,严阴郎鼻子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韩兴微微侧头看着他,颇有兴趣地问:“不会抽烟?” 严阴郎没接话,自顾自的擦拭着。 “男人怎么能不会抽烟?”韩兴薅着严阴郎的粗硬的短发,逼迫他抬头,把烟放在他的嘴边,笑容残忍,“来,抽一口,可别给咱们男人丢脸。” 日光从树缝里照进来,晃得严阴郎睁不开眼,他嘴唇紧抿,无声的抗拒。 这副模样惹恼了韩兴,他一脚踹上严阴郎的肩膀,神色凶狠而不屑,“真是个废物,沐阳那小子还巴巴的往你跟前送,脑子被驴踢了。” 严阴郎被踹倒在地,背脊和地面摩擦火辣辣的痛,还未待他起身,韩兴拿着抽了一半的烟头直接往他胳膊上按去。 “呃!”严阴郎吃痛出声,滚烫热辣的灼烧感顺着胳膊传遍全身,手指缩起指甲在地上狠狠的刮着,胳膊下意识的往后缩。 “不准动!”韩兴的嗓子被熏的沙哑,透着一股狠劲儿。 严阴郎不敢动,咬牙忍着疼,袖子被火星烫出一个小洞,那圈儿皮肤变得焦黑。 张元蹲在一旁瞧着,嘴角噙着冷笑。 严阴郎坐在地上狼狈的喘着气,盯着不远处的张元,“钱还我。” “还,当然得还了。”韩兴狞笑着说,“跪下给我们磕三个响头,保证还给你。” 说着韩兴拿过信封,扔在严阴郎的面前。 严阴郎伸手去拿,韩兴一脚踩在他手指上,用力的磨了磨,“听不懂话吗?跪下,磕头。” 严阴郎死死咬着牙关,十指连心,疼得他浑身发抖冒冷汗,剧烈的痛感让他有种骨头断掉的感觉。 好在韩兴对他的手指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踩了一脚就挪开了。 手指变得又红又肿,痛到极致反而麻木起来。 严阴郎踉跄地站起,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信封,膝盖缓缓弯曲。 下跪对他来说什么,比起打骂,下跪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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