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醇虽然坐在病床上,但一瞬间感觉自己坐在屠宰场,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忐忑不安地看了顾流初一眼,道:“不,不用了吧,一般情况下我身体都壮如牛,做这个实在是浪费钱。” 顾流初随手把沾血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坐回椅子上,凉凉道:“不用?难道你希望把鼻血弄到我衣服上这种事情再一次发生?” 原来是因为这个?季醇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没松多少! 他知道以金主爸爸的尿性, 往后余生里这件沾血衬衣会被无数次提及! 可能哪天金主爸爸去世了, 自己去他墓碑前祭奠, 金主爸爸都要坟墓里从爬出来瞪着自己指责自己把鼻血弄到他衣服上! 并让人在自己去世之后,在自己的墓碑上狠狠刻上:此人于XX年祸害了顾氏继承人的睡衣和衬衣两件, 罪大恶极! 为了防患于未然, 季醇提前滑跪道歉:“您的衣服……要知道您本来是一百分的帅气, 被我这血一沾,变成了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帅气, 我真该死啊!” 这小子可真是,刚把他的嘴解禁,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说一些蹩脚的情话。 顾流初十分烦恼,不大自在地别过脸去:“你别的东西都弄到我脸上了,还怕一点鼻血吗?” 别的东西?季醇一头雾水。 顾流初已经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喝水吗?” 少年的嘴唇干燥起皮,鼻尖因为使劲儿擦拭过此刻红红的。 季醇老老实实道:“是的,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也没喝水。” 竟如此茶饭不思。 而且还直白地说出来! 顾大少爷有点儿羞赧,又有点儿头疼,扭过头去对周凌道:“周凌,下去给他买水,这么晚了,喝饮料不太好,买矿泉水吧,回来烧一下。” 周凌:“啊?” “啊什么啊?”顾流初不悦道:“还不快去。” 季醇:“……” 周凌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醇一眼,转身出去。 顾流初又问季醇:“你想吃什么?” 季醇:“……” 这绝对是吃错药了!签订协议这么久,头一次见金主爸爸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如此反常必要作妖,以金主爸爸的性格还是要作大妖。 季醇内心是崩溃的,迅速跳下床,踩着拖鞋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周凌:“我去,我去,怎么能麻烦周特助你呢,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还没站稳,又被顾流初抓住手腕拽了回来,按回到床上:“别乱跳,晕倒过后跳起来容易头晕。” 季醇:“……” 季醇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顾流初“噗通”一下跪在床上:“我错了,金主爸爸,我做错了什么您直接说吧!” 顾流初戴着墨镜,跷着二郎腿看着季醇,心情再次复杂起来,不过是对少年好一点,他就这么受宠若惊…… 那要是自己如他的愿,亲他一下呢? 顾大少爷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了季醇微启的嘴唇上。 自己完全不喜欢男人,这一点确凿无疑,少年身上也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的特征,喉结很明显,长相也很英俊,高挺的鼻梁,琥珀色的眼眸,甚至因为几天的颓废,柔软的嘴唇上方多出了一点青色。 但就像是被恶魔蛊惑了一般……顾流初脑海中莫名冒出了遐想。 少年的嘴唇看起来软软的,戳一下便会陷下去一个小涡,不知道如果亲上去会是什么触感,会不会被呼吸间轻柔的暖气吹拂…… 顾流初想到这里,立刻不淡定了,跷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不,自己对他又没兴趣。 为什么要被他占便宜? 见顾大少爷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季醇:“……” 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羊驼什么的……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将这诡异的氛围打破。 季醇如释重负,赶紧掏了出来。 是乔俞发来的信息:“明天你好像没有课,我店里也没事,要不要出来吃火锅?” 想到方才顾流初说要给他体检,季醇靠回床头,回复:“明天可能去不了,有点别的事。” 那边沉默了下,问:“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说你室友的坏话的。” “哪里。”这么久没见,这小子的心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季醇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我在医院呢,好像天气太干了有点上火,明天得做个检查。” 那边迅速道:“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不过明天确实没时间,改天吧?” 乔俞:“好,那你好好休息。” 回复完,季醇压力山大地收起手机,一扭头对上了顾大少爷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流初已经坐在了床边,肩膀倾了过来,摘了墨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季醇:“……” “这又是谁?”顾流初皱眉。 季醇道:“我发小。” 金主爸爸什么时候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了?闲得慌吗?明明之前整天日理万机一副不想和他多说半句话的样子。 “这小子说我坏话了?”顾流初敏锐地抓住了这段对话中的关键字眼。 绝不能让乔俞还没有出现就在金主爸爸面前拉上一波仇恨,季醇虎躯一震,连忙道:“金主爸爸,我给你还原一下当时的对话!我说您帅得天下绝无仅有,我这发小不相信,质疑我你有那么帅吗?我这哪儿能容忍别人质疑您啊,当场和他翻脸,他这才来道歉。” “是吗?”顾流初狐疑地晲了季醇一眼 “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季醇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顾流初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 他陡然发现他对季醇的过去毫不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 除了知道季醇对他有着变态的感情,和家里的那点儿事之外,他完全不知道季醇有着什么人际关系,和什么人交朋友。 季醇见顾流初沉吟不语,正要松一口气,又听顾流初问:“现在都十一点了,你这朋友还发消息来?” 季醇:“……” 大学生凌晨还在打游戏聊天煲电话粥的比比皆是,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养生! 顾流初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醇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不知为什么顾大少爷坐在他身边之后便没有下去,而且还非常自然地手臂靠在了一起。 他回答道:“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就是邻居,还当过一阵同桌,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前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 顾流初:“认识这么久了,那你们都一起干过什么?” 听周凌说金主爸爸从小是在特殊的医院长大,完全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也没有像正常小孩一样交友过,所以能不对这些问题感兴趣吗? 季醇看顾流初的目光有几分怜惜,尽量回答得仔细一些:“读书的时候好玩的事情可多了,打游戏、打篮球,那会儿家里还没电脑呢,我们一块儿去网吧,晚上下了晚自习,还会一起去买夜宵,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外面……平安夜……圣诞节……” 他倒豆子似的倒了一大堆,还努力讲得绘声绘色,试图让金主爸爸置身其中,顾流初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顾流初冷不丁道:“光听你这么说,完全想象不出来这小子长什么样子。” 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这还想象不出来?看来人都是有缺陷的,金主爸爸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一般。 季醇叹了口气,道:“他挺帅的,长相嘛,就是稳重温柔安静斯文款。” “评价这么高?”顾流初不悦道:“他是参加全国选美比赛拿了第一名吗,还是给你买了一款八百米滤镜?” “……”季醇端详了一下顾大少爷的俊脸,发现他满脸的不爽。 季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夸过金主爸爸帅,又在这儿夸别人,整得跟帅哥大甩卖似的,金主爸爸能不生气嘛。 季醇赶紧戳了戳顾流初的胳膊,讨好道:“那肯定没您帅。” 顾流初冷笑一声,脸色仍是很臭:“为什么要把别人和我相提并论?” 季醇:“……” 顾流初又问:“如果不是我让你做体检,你明天是不是要和他去吃火锅?” 啊,不然呢? 不仅要吃火锅,还要吃牛油番茄鸳鸯锅,还要下自己最爱的牛肚和笋片。 季醇心中默默地流口水。 顾流初看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吃火锅为什么不和我说?” 仔细想来少年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喜好。 先前一直都在将就着他。 既然决定了要对少年好一点,以免他又因为爱而不得大病一场,顾大少爷便决定贯彻自己的行动,先从调整两人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开始。 互相了解当然也是非常必要的一环。 季醇:“……” 这是在干嘛呀? 难不成脑子也被那只羊驼踢了? 这时候周凌买完矿泉水烧开回来了,递给季醇一杯温水。 季醇喝完水,嘴上干燥起皮的地方稍微湿润了点儿。 周凌去催报告,顾流初还在病房虎视眈眈地盯着季醇。 季醇忍不住道:“很晚了,您不打算回去吗?” 顾流初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普通三甲医院病房自然不如顾氏私人医院那般干净整洁,但刚生完病,少年想必非常脆弱。 他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像是做出极大的牺牲,道:“如果你非常希望的话,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陪? 季醇忽然想起来他失眠的毛病,估计是今晚需要自己,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他哪敢让顾大少爷在医院陪自己睡觉?忙道:“反正体检明天来也可以,那咱们今晚一起回去吧。” 顾流初起身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季醇化验出来的血常规报告,见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嗯”了一声:“回去睡得会好一些。” 季醇方才被拽到床上,拖鞋不知道被他踢到了哪里去。 他趴在床上,俯身去捞。 顾流初戴上墨镜,先他一步蹲下去,伸长手将他的拖鞋从病床底下捞了出来。 还没等季醇反应过来,顾流初又从方才周凌提过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双袜子,将袜子拆开,弯下腰去非常自然地抓过季醇的脚踝,要给他穿上。 季醇:? 季醇彻底呆住,心跳速度蹭蹭上涨。 他忙抽回脚踝,道:“金主爸爸,我自己来。” 顾流初倒也没拦,把椅子拉过来,在旁边重新坐下。 季醇心里怪怪的,一边穿袜子一边暗戳戳地抬头瞟了顾流初一眼,一抬头便对上顾大少爷墨镜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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