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去保护白皎,习惯了小小一个、怯怯不安,冷了热了会忍着,等她发现后才仰着头笑着说没事的白皎。 那时候的白皎很瘦小,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大,看人的时候总让人心里难过不已。 宋琉看着白皎的后脑勺,总觉得下一秒小白皎就会转过头来,忍着眼泪冲着她笑,对她说自己没事。 “没事的。”翘起的发梢动了动,白皎转了过来,侧着脸看着宋琉。“我现在已经不哭啦。” 宋琉怔了怔,终于笑了起来,“皎皎长大了。” 白皎点点头,“嗯呐!” 安抚好宋琉的情绪,也解开了一些宋琉的心结,白皎觉得浑身上下舒坦不少,连带着身上的伤都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在宋琉给他按肩膀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龇牙咧嘴了一阵儿。 “还是好痛啊。”白皎小声撒了一下娇,“以后可不可以不按了,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不行。”宋琉一口否决,“长时间不揉的话里面的筋膜就粘连在一起了,到时候就得撕开,会更痛,得不偿失。” 好在白皎这次肩膀没什么事,宋琉给他按得差不多了就停了手。 白皎小声嘟囔,“终于结束了。” 宋琉点了点他的额头,告诫了几句准备离开,“平常要多注意着。” 白皎乖乖点头。 这块肩伤已经伴随了白皎许多年,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但天气不好或者剧烈活动后免不了还是会疼痛。 不疼还好,一疼起来就是骨头缝里钻心的疼。白皎每年体检的时候问过医生,说这是神经痛,要比一般的痛更难受一些。 想起医生的话,白皎随口道:“要不下次疼起来的时候我吃点止痛药吧,就没这么——” “不行!” 宋琉严厉的声音响起,把白皎吓了一跳。 她正准备离开,刚刚打开卧室门。一点阴影投下来,拢住了宋琉的脸。白皎看不清宋琉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只能看到宋琉的眼神很尖锐。 比晚上发火的时候还要严肃得多。 白皎讷讷的,“好...好吧,我不吃。” 半晌,宋琉伸手,摸了摸白皎的头,“乖,听妈妈的话。” 宋琉离开后,白皎原地站了会儿,忽然想起白初贺的事,裹上浴袍就跑了出去。 二楼不见白初贺的身影,白皎蹭蹭蹭下楼,走到一半就看见白初贺在客厅,正在往前厅走。 白皎看见他身上穿着外套,立刻警觉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跑了过去,在白初贺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住。 “初贺哥,你要去哪儿?” 白初贺倒是没想到白皎突然窜出来,“你怎么——” “你是不是要走!”白皎满脸不可置信,语气急促。 白初贺微微皱起眉,“不——” “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走的!” “我——” “你说过会留下来的!”白皎睁大眼,眉尾可怜巴巴地搭下来,眼里闪着受伤的光,一脸被负了心的样子,“你骗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 白初贺听不下去了,按住白皎的肩膀,伸手一把捂住白皎的嘴。 白皎的脸小,白初贺一只手盖上去,他连下巴都能被白初贺按住。 白初贺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白皎身上的浴袍,视线从白皎清瘦的锁骨飘到浴袍下露出来的一截白得耀眼的小腿。 白皎跑出来跑得很急,连衣服也没换,裹着浴袍就下来了,身上还蒙着一点未干的水汽,裸露在外的小臂闪闪发光。 白皎的嘴唇被白初贺的手心压着,鼻尖里充斥着白初贺手心里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青草香,混合着木质香氛的洗手液味道。 白皎一下子哑了火,没声了。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白初贺和白皎贴得很近,因为姿势的缘故,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那双平常显得很冷淡的眼睛盯着白皎。 白皎眼睛往上抬,看见了自己和白初贺纠葛在一起的刘海。 “冷静下来了吗?” “唔唔。” “不叫了?” “唔唔唔。” 白初贺这才松开手,白皎的呼吸一下子畅快起来,但鼻尖的那点青草香气也跟着远离了。 他吸了吸鼻子,一双不怎么老实的眼睛偷看了一下白初贺的表情,“可是你连外套都穿上了,还往门那边走,不就是要走吗?” 白皎说着说着,觉得情绪起来了,感觉自己很悲情,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压得小小的,“我知道,你就是随口答应我的,根本没放在心上,我——” 白初贺看着演起来还越演越起劲的白皎,直接打断,“我总得回去拿东西。” 白皎情绪断了片,找不到感觉了,没回过神,“啊?什么?” 白初贺无奈地开口。 “白皎,我要搬回来住的话,是不是得回去拿点东西?” 白皎不敢反驳白初贺的话,“哦”了一声,但声音不情不愿,明显是打心底还是不相信白初贺说的话。 白初贺往前走一步,他也跟着挪一步,和之前吃完晚饭的情形一模一样。 白初贺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 之前怎么没发现白皎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呢? “白皎,你是不是橡皮糖啊?” “嗯?”白皎还在旁边提防着白初贺要走,“不是啊,我是人啊。” “......”白初贺感觉自己有点服了。 白皎趁热打铁,“我也要去。” “你去什么你去。”白初贺终于没耐心了,语气冷了一点。 白皎脖子缩了下,想起面前这个人和之前在湿地公园面无表情抡拳头的人是同一个人。 可之前白初贺还对他笑了呢。 “你之前还帮我抹药来着。”白皎声音变得更小了点,听起来唧唧歪歪的,“现在又凶我,你怎么这样啊。” “白皎,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白皎不吭声了,这回是真的有点委屈了,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汹汹的劲儿。 白初贺的语气好像又回到了刚见面不久的时候,很冷淡,带着一点不耐烦。 白皎描了一眼,看到白初贺那对偏薄的嘴唇又动了起来。 他眼神挪回来,盯着地板,心有点沉,不知道白初贺会说出什么让人难受的话。 “现在都几点了,阴家巷的灯又不好使,你怕黑,跟过去干什么?” ...! 白皎眨了眨眼,委屈一消而散,抬头看着白初贺。 白初贺没有再说话,回望着白皎。 “怎么了?”宋姨听见动静了,“初贺,你要出去吗?” 白初贺眼神挪开,“嗯,我回去拿点东西过来。” 宋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宝,我开车带哥哥去,你放心,哥哥会回来的。” 有宋姨保证,白皎这才同意。 宋姨赶他上去,“你快回去换衣服,穿身浴袍就到处跑,一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白皎得到了宋姨的担保,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上楼的时候趴在二楼边上,“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宋姨挥了挥手,“知道了,快上去。” 等白皎走了,白初贺这才开口,“太晚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什么呢。”宋姨套了件空调衫,“就是因为太晚了,姨婆才说开车带你去,你看小宝也担心你呢。” 白初贺沉默了一下。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因此基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不会顾及早晚。 没人会对他说“太晚了”这句话,他也不会因为太晚了而麻烦到其它人。 他身边就没有人。 “走吧。”宋姨并没有多问什么,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白初贺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才抬脚跟上。 十点钟,对新区来说并不算晚。比起刚才白初贺和白皎回来的时候,现在才是这座都市夜晚开始的时间。 宋姨开车,白初贺坐在副驾驶,习惯性地望着窗外的街道。 这里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初贺的童年在海市老城区最混乱的地方长大,但两区相隔不过一座桥,他并不是从来没有来过新区。 但那时候新区还没有开发,和当时的市中心老城区不一样,宽阔但荒凉,是老海市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地方。 那时候他跟大庆和其他人因为地盘问题打了一架,两边的人互相看不顺眼,大庆提议去其他地方看看,白初贺就带着小月亮跟着大庆一起准备找个新地方。 起初他们并没有打算去新区,他们毕竟在老城区长大,虽然这里治安不稳定,但就像老鼠只能生存在阴沟里,哪怕没有人拦着他们去另一边,却像有一道无形的壁垒,老城区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熟悉稳定的地方。 是小月亮说的,小月亮在他和大庆商量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说想去桥对面看看。 小月亮身体不好,平时和白初贺一起时白初贺不会让他做什么,只会找个干净的台阶让小月亮坐着。 要饭要钱的事他来做,他不想让小月亮也像其他孩子一样,为了一块发霉的馒头争得头破血流。 小月亮也很乖,坐在台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最多会换换姿势,从来不会乱动。 有人来,小月亮就抬脸笑。没人来,小月亮就揣着手,乖乖地坐在青石阶上。 白初贺很清楚自己并不讨人喜欢,很多时候行人的施舍其实都是看在小月亮的份儿上。 别人都觉得是身体孱弱的小月亮拖累了他,殊不知他能生存下去也是多亏了小月亮。 小月亮去过的地方太少了。他要么呆在他们几个人住的脏兮兮的桥洞下,要么很听话地跟在白初贺的身后,一步不离。 大庆是个重感情的,当时就拍板,说那就带小月亮去看看外面。 那座渡江桥当时还不是现在几何造型优美的钢筋样式,在当时只是简陋的石头桥。 他背着小月亮,大庆负责问路,一路费尽了功夫才来到桥对面,如今的新区。 “初贺熟悉这儿吗?”宋姨的声音响起,闲聊了一句。 她趁着红灯的空档看了眼白初贺,白初贺望着窗外,她只能看见白初贺的侧脸。 白初贺仍然望着窗外,“不太熟悉。” 不管是建设前的荒地,还是开发后的新区,对他来说都不算熟悉。 他们三人到了桥对面,走了很长一截路。最开始还有零零碎碎一些平房,但越往外走,放眼望去,看见的几乎都是农田或者荒地。 大庆当时就傻了眼,“怎么这么鸟不拉屎,和咱们那儿可差远了。” 小月亮却趴在他背上,很惊奇地说:“这里好宽啊。” 不像老城区,鸽子笼似的楼挤了一整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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