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辞品着浓香的红茶,放下了杯子,平淡地说了两个字:“宁渡。” 客厅陷入了沉默,听安听得懂蓝辞话里的意思。 宁渡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交出伊甸园,不是因为他言而无信,而是他在善后,他要解决所有的后续问题,还给蓝辞一个干干净净的伊甸园。 所有的处罚他来担,所有的问题他来解决。 蓝辞冷漠地看着,毫不干涉。 听安则更唏嘘,她以前最不看好蓝辞和宁渡,毕竟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关系,而且他很担心蓝辞在这种关系里沉沦。 可目前来看,蓝辞没有。蓝辞干净利落的断了一切,宁渡也做了最后的收尾,因为处罚本就因他而起。 “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听安换了话题,“留在C城,打理伊甸园?” “伊甸园本就是一个破产的产业,收购失败,也只能面临破产,但现在有人想要和伊甸园合作,准备先谈谈。” 听安点头;“也好,终归是尘埃落定。” 周六的晚上,吃完饭,听安和蓝辞去逛街,买了些衣服。商城里奢靡的香味闻的久了让人不舒服,听安和蓝辞九点半从商城出来,坐进跑车,听安想了想,问蓝辞要不要去酒吧。 蓝辞白天上班,休息天在家里插花看书,生活规律,标准“成功人士”的作息,二十三的年纪,三十二的生活。 听安说句酒吧,蓝辞愣了好几秒,才想到那个混乱又肆意的地方。 他的眼睛盯着亮灯的油表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了声好。 几个月没有来,酒吧依旧是老样子。 灯光渲染,中央看台站着衬衫开的孟浪的男模,正衔着棒棒糖,低头喂给长相可爱的女生,周围架着无数手机,正发出阵阵狂呼。 蓝辞收回目光,昼夜越发会营业了。 卡座低消四千,听安和蓝辞两个人喝不了这么多,直接去了散台。 调酒师动作优雅,很快一杯破冰和一杯波斯猫从黑色的桌边推到蓝辞和听安面前。 “你现在能喝酒了?” 酒吧里音乐震耳,灯光炫目,蓝辞看着橘色精致的波斯猫,没有回答。 听安意外地扬眉。 “借酒消愁,还是根本忘不掉。” 听安看着手里冰蓝色的酒,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问。那件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蓝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平静了很多,同时也变得更加冷漠。 高处不胜寒,蓝辞站了上去,就真的成了另一个样子,而这个样子,代表他封锁了一部分真正的自己。 毕竟没有人可以一直得到,取舍之后,留下来的,就该去认下,去成为,否则只会两手空空,什么都得不到。 蓝辞想,忘掉忘不掉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他舍弃了宁渡,就不该回忆,人只能朝前走。 “安安,都结束了。” 紫色的灯光划过蓝辞冰冷秀丽的脸,给他增添了一份不该有的魅惑,这种魅惑转瞬即逝,回过眼,只剩下成熟、平静。 听安听着这句不知道,唇角多了分笑意。 “蓝辞,你现在变了很多。”听安偏头,看向蓝辞。蓝辞也转过头,“什么?” “从前你只是置身事外,在被动承受命运,你的沉默更像是对命运无声的抵抗,但你现在不是。” “你从亲人的离去里成长了很多,没有选择沉沦,而是选择坚强,你认下自己的命运,接受它,并且做出反击,并且承受反击所带来的所有的后果,你成熟了。”听安说。 “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都像是一班永不开回的列车,光阴、财富、亲人、朋友,都是窗外一闪而过失去的景色,我们只能记忆、回忆,却不能回头,因为我们每个人知道我们追不上从眼前划过向后跑的景,所以我们只能向前,我们一边失去,一边得到,一边哭,一边向往,可是我们从不回头,因为我们知道,总会有一个美好的清晨。” 听安的比喻很有意思。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遭遇很多困难,有的是暂时,有的持续很久,更甚者一生悲惨,但高贵的灵魂从不向残酷的命运低头,敢于面对风暴,不屈服风暴的,都是英雄。 夜店里吵闹,搭讪的人随处可见,蓝辞坐下四十分钟,衣服口袋塞了不下七八张卡片。 蓝辞这个长相并不算gay圈天菜,胜在人冷气质好,不管躺下还是做上,睡的人都不亏。 蓝辞没兴趣,问听安要了盒烟,去了洗手间。 酒吧的洗手间能干什么,蓝辞太清楚,所以他只站在门外的走廊,掀开黑色的盒子,冷白细长的手指夹起细烟,蓝辞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正当蓝辞准备走时,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往上,有人擦起火苗。 酒吧搭讪的手段蓝辞很清楚,他咬住烟支,微微低头。 明亮的火星点燃白色的烟支,蓝辞深深地吸了口,抬起头:“谢谢。” “为美人点烟,我的荣幸。” 身穿西装的人尔雅,但蓝辞并未理会。他现在抽烟愈加娴熟,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抽烟。但蓝辞欣然接受自己的心,接受自己的烦躁,接受自己的困境,更接受有一个人从此不再他的身边。 他总要习惯,没有谁能陪谁一生,这是亲人离世交给他最大的道理。 时间会慢慢淡忘这种陪伴的习惯,他会忘了的。 蓝辞仰起头,徐徐吐出烟圈。 他半瞌着眼睛,头顶冷白的灯光洒在他乌黑的长睫,蓝辞抖了抖烟灰。 嘴角嘲讽一笑。 他不该在白色的烟雾里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下一刻,他随手抓起眼前人的衣领,抬头,却在吻上那人之前,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笑。 蓝辞霎时丧失了所有的欲望,烦躁地推开身上的人呢。 “抱歉。” 他掐灭了烟,冷淡的道歉,可却是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转身出了洗手间的走道。 不远处的走廊,则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他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在蓝辞离开后收回了目光。 宁渡回到卡座,许则川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宁渡没说回答。 “对了,我听隐姐说你要回欧洲了?”许则川换了个话题,宁渡抄起一杯酒,淡淡嗯了声。 “什么时候?” “下周伊甸园交接结束。” 三个月,禁果和伊甸园该和解和解,该罚款罚款,事情意思意思就过去了。宁渡回国本身就是为了处理伊甸园,现在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处理结束,宁渡也没有留在国内的必要了,回去是迟早的事。 只是怎么向高层解释这次失败,才是宁渡要考量的。 许则川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宁渡的经历太有意思,说出去都是千金买一笑,买了一个不值得。 “所以,临望当初算的是对的,你早该远离蓝辞。” 宁渡端着酒坐在卡座,目光却落在楼下高台上的一抹背影。他想起临望对他说过的话,说蓝辞是他的劫,让他趁早分手。只是那时候他太自信,而现在终于一语成谶。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场他经历过的梦。 宁渡看着起身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目光如水,片刻,他收回目光。 “都过去了。” - 周一,蓝辞和往常一样去上班,秘书汇报完当天的日程,蓝辞说知道了。 下午,秘书送来了一封辞职信,蓝辞没有顾得上看,以为是手下某个人的辞呈,就没有管,直到他忙完事情,打开白色的信封。 一张白纸,铁画银钩,简单明确。 是宁渡的辞职信。 蓝辞盯着看了几秒,把他放到了抽屉。秘书敲了敲门。 “蓝主席,您今天下午飞纽约的飞机。” 蓝辞合上抽屉:“知道了。”
第53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公务机航站楼,宁渡坐在单人沙发,合上《诗经》。 抬起头,透过巨大的全景玻璃,能看到开始落雪的机场。 一架架公务机停在不远处,地勤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地面指示灯一盏盏亮起,身穿海蓝色制服的地勤走进候机室。 “宁先生,可以准备登机了。” 宁渡站起身,走出候机室,许则川、傅声、徐萧姗姗来迟,动用关系过了安检,来了候机室。 看着整齐的送行,宁渡挑了挑眉。 “不知不觉来了两年了。”许则川双手抄兜,含笑看着宁渡。 宁渡笑了笑,没说话。 “两年其实很快,一眨眼,我们宁渡就该走了。”徐萧手里拎着白色的迪奥戴妃,宁渡的目光在上面微停留了片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宁渡和来时一样的装扮,黑色优雅考究,只是敛了散漫的气质,变得内敛。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经历会改变一个人,改变他的性格、认知、思维。而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被外界改变塑造的过程,宁渡同样也是时代洪流的一个。 这三个月他一直在想,过去的两年是否值得。 为了一个人,清醒的沦陷,失去最初的目标,动摇心底的信念,不断改变,打破自己的底线,做出理智而疯狂的决定,像是失去了自我,任由勒索。 但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付出过,爱过,体验过,就够了。 现在一切结束,回归原点,他依旧可以做从前的自己。 相比于宁渡的清醒,徐萧却不觉得一切可以回归最初。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尽管释然坦然,但经历从不会骗人。 “天下确实无不散之宴席,但山水自有重逢日,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来了呢?” 徐萧的话说的漂亮,宁渡笑了笑。 “那就拥抱一下,登机呗?” 徐萧向前,宁渡倾身,微微抱了下。 “感谢萧姐的招待,有空来意大利。” 徐萧抱完,接着是许则川和傅声。 宁渡和这三个人抱完,也到了登机的时间。 公务机有专门的登机通道,只是没有想到转身会遇见不该见的人。 徐萧几个已经离开,宁渡看着眼前的人,停在原地。 蓝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宁渡。 偌大的航站楼不时有身着商务服装的男士和富家小姐走过,蓝辞身后跟着伊甸园的团队,准备飞纽约谈判融资,只是抬起眼,却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 公务机航站楼穹顶澄澈透明,往上是飘细雪的天空,飞雪坠落,仿佛下一刻就会落在自己肩头。 说过不再见的人此刻见到,明明只是数月,蓝辞却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面前的人依旧是考究的黑色西装,和第一次相见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他们之间的地位却早已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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