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静让蓝辞紧张,不安。他做的一切,他不相信宁渡不知道,就算背叛的人宁渡查不到,可抄底是他做的,宁渡该猜的到。 可为什么不来质问,为什么这么冷静,冷静到蓝辞恍惚,宁渡只是出了个差,他回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对么。” 蓝辞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能那样哑,他偏头,目光悲恸看着宁渡。宁渡没有回答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看着窗外。 许久,他收回目光。 蓝辞的视线里多出一瓶矿泉水。 “你的嗓子哑了。”宁渡投来淡然的目光,那目光刺进蓝辞眼底,让他止不住闪躲。 蓝辞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车停在红楼,蓝辞和宁渡从车上下来。管家依旧和从前一样,恭敬的站在门前迎接,这是这次,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同了。 “宁先生,都收拾好了。” 宁渡点头,对蓝辞说:“去花园吧。” 台风过后,花园里的花全部凋败,管家应该是让人重新整理过。所有被狂风刮走的枝叶全部重新栽种,亭亭立在花园。 皮鞋踏在湿润的石板路,花房立在不远处,里面依旧开着簇簇玫瑰,Moscow正趴在里面睡觉。 清新冰凉的空气流进肺腑,清醒了人的神智。 蓝辞跟在宁渡身后,直到宁渡停下脚步。 “对不起。” 声音散在冷风里,蓝辞看着宁渡的背影。 “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 过去的事情是什么事情,蓝辞很清楚,只是这句抱歉,不该宁渡来说。商业上的事情本就变化莫测,他再怪也只能怪技不如人,不够狠戾,这是命,和宁渡没有任何关系。而他遇到宁渡,也只是命中注定。 “该抱歉的人不是你。”蓝辞道。 宁渡沉默着没说话,他转过身,第一次用那样深沉的目光打量蓝辞。 “蓝辞,你有没有想过,拿回了公司,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宁渡望着蓝辞的眼睛,终于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如果在你心底,忘不掉的过去和仇恨是你活下去的唯一,那么,我在你心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宁渡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对他而言,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情绪,让他变得慌乱。蓝辞看着宁渡黑色的眼睛,凝望他极致平静,却努力在压抑某种情绪的脸。 那一刻,蓝辞体会到了宁渡的无辜。 害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人不是宁渡,他想要拿回的公司,也不是宁渡夺走的。宁渡只是一个打理人,只是刚巧姓了宁。 宁渡和过往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见了他。 他扮演的从不是爱人的角色,他从始至终都是他利用的对象。 所有的情爱都是一厢情愿,所有的未来都是一场谎言。 他才是宁渡心底的台风,扰乱了宁渡的所有。 没有人应该被他当作纯粹的利用对象,更何况是骄傲的宁渡。他利用宁渡的爱,去背叛伤害宁渡,宁渡也有心,也会受伤和难过。 可是他不无辜吗? “你在我心底....”蓝辞看着、望着、记着。所有粉饰的太平都被揭破,现实的背叛和仇恨是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仅剩的一点爱和温暖,又有什么资格拿到台面。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够了。 再去惺惺作态求原谅,只会让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所以,就把话都说透,当作彼此从未出现过,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此刻。 趁着他只是有些依赖宁渡,趁着他还未做回那个“所爱越多,越脆弱”的自己,和宁渡结束。 “你在我心底,从来都是一把刀,足够锋利,让我达到目的,就够了。”蓝辞残忍道,“否则,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那么贱,会喜欢一个威胁过我的人。” 看着那双逐渐充满水汽的棕色瞳孔,宁渡想,为什么蓝辞的演技在此刻如此拙劣。 爱与不爱,喜欢不喜欢,真的是能用言语说出来的吗? 就像宁渡第一次看到蓝辞过去的经历。 “执行官,蓝辞不是背叛,他只是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大雨倾盆,林舟在电话里说着。而他的目光落在林舟发来的一页一页最详细的调查资料上。 三岁父亲在他眼前跳楼,葬礼匆匆,无人吊唁; 四岁回国,在外漂泊; 十三岁母亲去世,开始一个人赚生活费,捡过瓶子,端过餐盘; 因为没有背景,在学校被欺辱过,没有人和他做朋友; 成年就去了夜店,去了赌场,被人摸过,猥亵过,想去陪酒,被徐萧拒绝; 大学被查出抑郁症,被劝学回家过; 成绩很好,每年都拿奖学金,所有的奖学金都拿来交房租; 毕业没有选择薪资更高的瑞信,而是把简历投到了伊甸园。 一页一页看下来,那不是一个孩子的成长史,而是一本沉默无声的血泪史。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恨着命运的不公,宁渡有什么理由说他错。 宁渡敬佩他的决心和勇气,这一刻,蓝辞不是他的爱人,是他可敬的对手。 “封锁泄密的消息,伊甸园他凭实力拿。” 宁渡看着欲言又止,诸多复杂情绪涌在眼睛里的人。 终于,他还是伸出了手。 “你知道吗?说谎的人,是不会红眼睛的。”宁渡温柔地擦去蓝辞落下的眼泪,指腹触上蓝辞的皮肤,让蓝辞颤抖。 最真的,是要用心去感受的。 宁渡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蓝辞。 他爱他,也理解他。虽然他的理解来的很晚,但错过,是他们的宿命。 被宁渡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蓝辞终于知道什么是绝望了。 这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是爱啊,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其他。 宁渡问的那句话,从来都不是在问他要答案,要他在他和过去的仇恨中选择,而是宁渡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爱过。 因为到了命运的节点,一句爱过就够了。 所求,不能更多。 宁渡要和他分开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蓝辞,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另一种离别。 痛彻心扉,百般滋味。 泪水汹涌从他眼眶滚落,原来,爱一个人,与之离别,是这么疼。 可是蓝辞怎么留?他们之间,不是寻常情侣的闹别扭,是真实的世仇和血淋淋的阴谋。 谁能原谅谁? 谁能挽留谁? 台风走后,依然会有降雨。 雨滴砸在花园,冷空气席卷城市,天空昏暗,愁云惨淡。 红楼的人全部被清走,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宁渡和蓝辞。 书房里,蓝辞和宁渡面对面而坐。蓝辞推出一份协议。 “宁渡,这是我开出的价格,买你手上所有伊甸园的股票。” 白色的协议推到宁渡面前,蓝辞看着他,嗓音沙哑冷静。 “收购失败,伊甸园只是一个空壳,握着它的股票对你没有任何益处,这是我能开出的最好的价格,也是对你最有益的选择。” 蓝辞平静的陈述现在所发生的客观的事实,对于宁渡来说,公私分明,他明白现在的局势,也更懂此刻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值一提。 蓝辞做出了取舍选择,宁渡接下他所有的残忍和冰冷。 如果他不是蓝辞的唯一和必选,那么蓝辞也不必再是。 宁渡认真翻看协议,拿起钢笔在最后一页利落地落下了自己名字。 铁画银钩,连最后的捺都带着锋利。 他们的开始,是一场命运的戏剧,只是为了结上一代的因果,而现在,因果了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缘起性空,曲终人散。蓝辞,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以后,别再见了。” 宁渡放下钢笔站起身,最后一眼看向蓝辞,黑色眼眸里装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冷。 “忘了吧。”
第52章 红楼别夜之后,蓝辞再没有见过宁渡。 接下来的时间,宁渡依旧身为伊甸园最大的股东,兼执行官,以身收拾残局。伊甸园和禁果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开启各种刑事诉讼和民事诉讼,配合监管部门调查。即使蓝辞和宁渡还在一个公司,但他们从没有见过一面。 无论是停车场、餐厅、会议室还是办公室,蓝辞都没有遇见过宁渡。所有交接的资料都由秘书传达和专门的人来汇报,蓝辞渐渐意识到,从前每一次相见都建立在“宁渡想相见”,而如果宁渡不想见,那么他们一面都见不了。 这样也好,蓝辞想,免去了相见的无言和憎恨。 今年的冬季来的格外早,雨雪霏霏。C城久不落雪,今年也早早下了雪。细雪飞舞,花园里落了层冰晶。 红楼早在蓝辞和宁渡在一起的时候就过到了蓝辞名下,蓝辞连宁渡的情人都做了,收下房子也很当然。 宁渡既然爱他,他让宁渡爱。更何况房子金钱对宁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听安下了飞机,打了辆车,去了红楼。管家在别墅门前迎接她,接过行李,引着她进门。 室内装着恒温设置,丝毫感觉不到冷,听安摘掉围巾,脱去大衣放在沙发上,蓝辞正蹲在客厅的地上喂猫。 猫是蓝辞在小区捡来的,小奶猫一个,冬天在花丛里叫着,蓝辞就把它带了回来,现在还正是喝奶的时候。 听安在沙发上坐下,管家倒了杯红茶给她。 “谢谢。”听安朝管家一笑。 蓝辞喂完猫,摸了摸猫的头,站起身。 “回来了。” 听安端起红茶,吹了吹,抿了口。 “是啊,这一学年,累的半死。” 听安八月出国读书,欧洲冬日圣诞节放长假,听安不想在欧洲待着,就回了国。 蓝辞在听安身旁坐下,小猫一个多月大,喝完奶跑到他腿边,扒拉着他的裤腿,听安看了眼。 “什么时候养的?” 蓝辞把猫抱到腿上:“前两天。” 听安嗯了声,紧接着继续问正事。 “伊甸园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听安离开时蓝辞和宁渡还没有闹翻,等看到新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跨国电话打来,才知道中间牵扯了多少事,到现在听安都还在感叹命运的微妙和戏剧。 “市场监管局以违反公开披露原则判处伊甸园支付500万罚款,同时法院也规定伊甸园持有禁果百分之三十八股份,降低至百分之八。”蓝辞端起英伦杯,垂眸,平静地说着当前的局势,听安听完有半分钟没说话。 “那这些处罚,最终谁来执行。” 话题问在了关键点,宁渡答应过要把伊甸园还给蓝辞,但到目前为止,伊甸园最大的股东和掌权人依旧还是宁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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