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明晚,或许是他和宁渡最后的夜晚了。 蓝辞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一个人绝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之后,只会感到心撕裂一般疼。 蓝辞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咙里涩然,连呼吸都是疼。 蓝辞的声线微微发抖,咽下所有即将离别的苦涩,说了声好。 为了不露出任何破绽,接下来的两天,蓝辞依旧和平时表现的一样,只不过在临走那天晚上,蓝辞主动换上了宁渡想要看到的衣服,在三楼等宁渡。 宁渡处理完事情,推开门没有见到蓝辞,夜晚十点多的时间,蓝辞不在楼下,只能在三楼。 宁渡推开三楼的门,像是解锁了一道禁忌。 所有的欢乐朝他敞开。 熊皮散落着各样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空气里是浓郁的沉香,蓝辞穿着西域服饰,侧躺在繁复原始的熊皮上。 盛情难却,良会难逢。 蓝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快结束的时候,蓝辞勾在宁渡腰上的腿没有撒。 “别....别出去。” “乖,会发烧。” 宁渡向后,想拿开蓝辞的腿,蓝辞却一把拽住宁渡的手腕。宁渡看到了一双从未那么决绝的眼睛。 “好,那我一会儿带你去洗。” 夜晚是孕育太阳的子宫,晨阳终究升起,正如所有的谎言都将面临审判。 宁渡没有打扰蓝辞的清梦,微凉的晨雾弥漫在花园,白玫瑰还在沉睡,薄雾化作露气,沾湿黑色西服。 低调的奔驰S680在清晨静静驶出别墅,而一切都在晨阳中孕育。 宁渡离开的第二天,各路媒体营销号写稿,关于宁家二小姐私生活混乱,疑似吸食某不明物品,早晨流浪在街头的新闻。 与此同时,禁果公司全体高管清一色黑色西服,进入公司大楼。 而此刻,城市的人还未苏醒,股市还未开盘,但一切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而这天,蓝辞起的很早,他穿同样严肃的黑色西服,打了黑色的领带,像是去参加一场葬礼。 车停在教堂,蓝辞从车上下来。清风吹过他的耳畔,浅色的双眸映着宏伟的教堂,末了,他迈开腿,朝着他赎罪的方向而去。 人生而有罪, 我为背叛我的父母而赎罪; 为背叛我的爱人而赎罪; 为我的懦弱、胆怯、背信弃义而赎罪; 如果说财富背后,总有罪恶, 那么我愿宁家为他们的罪恶而忏悔, 而我,终将下地狱。 蓝辞起身,不再去看上帝。风穿过教堂,吹起年轻人黑色的衣袂。 残酷的乐章该落幕了。 C城上午九点三十分,股市开盘。 伊甸园股价开盘即跌停。 禁果绝地反击,公开宣布对伊甸园展开反恶意收购。 一个小时后,禁果股价狂跌二十个百分点。 各路资本哗然一片。 与此同时,伊甸园公司各个部门加急准备所有会议材料,秘书正疯狂给宁渡打着电话。 “打通了吗?” “还没有。” 林舟呼出一口气,拽了拽领带。 “找人立刻去寒山寺,同时继续打电话。”林舟吩咐,“特助现在联系总部,电话接宁隐执行官。” 林舟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禁果怎么会展开反击,所有的收购计划都是绝密,为什么在发布会里,商家会对收购计划那么了如指掌,甚至精确到对赌股份的第二位小数点。 林舟骤然停下脚步。 “去查所有签署保密协议人的手机电脑!快!”林舟近乎对自己的秘书嘶吼起来。 依照伊甸园规定,执行官离开,伊甸园监察委员会主席坐镇伊甸园。宁渡和蓝辞的关系,林舟最了解,宁渡不在,只剩下蓝辞才能稳定局面了。 林舟疯狂地按着电梯楼层,电梯门一开,几乎用冲跑出了电梯。 “蓝主席呢?!” “蓝、蓝主席今天没有来。”秘书磕磕巴巴,被林舟刺红的双目吓的往后退。 “没在....没在……”林舟重复着,“怎么会.....打电话给他了吗?” “打过了,林副总,蓝主席关机。” “操!” 林舟缓缓攥紧拳,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现在立刻去查蓝辞的身份,全面仔细!”林舟咽下不存在的唾液,继续打宁渡的电话。 而此时,寒山寺细雨蒙蒙。 千年古刹坐在山巅,云雾缭绕,车马不通,轻轻叩响山门。 大门打开。 “宁施主,好久不见。” 曲径通幽,寺庙雄伟,古典楼阁飞檐翘角,重檐亭阁巍峨精美。 主持引着宁渡穿过庭院,来到正殿。宁渡取香,敬上神佛。 宁渡不信教,所以不进殿,只在外上柱香。 “母亲呢?” 大殿里,和尚在诵经,宁渡被主持引着吃了一碗素面。诵经结束,宁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和从前的面貌并无分别,岁月丝毫没有从她身上夺走任何,只是气质大有不同,带着远离红尘喧嚣的宁静。 她见到宁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外露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宁渡和她去了禅房,关上门,她倒了杯水给宁渡。 “谢谢。”宁渡接过满是裂纹的杯子,却没有喝。 她在宁渡对面坐下,禅房陷入一片沉默。 “这是你第二十一次来。”看着窗外的千年七叶古树,宁渡的母亲说了第一句话。 “父亲让我代他向您问安。”宁渡的声音很平静,这两句话几乎是多年惯例的开场白。 “你越来越有他的样子了。”女人没有看宁渡,“眼睛里透露着野心,外表杀伐冷酷。” 宁渡沉默着没说话。 女人笑了笑:“这一年,你还好吗?” “我很好。”宁渡说。 “你姐姐呢?” “姐姐也很好。” 话音落,禅房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不过宁渡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沉默,她不怎么了解自己的母亲,只知道她出家是因为当年的一起收购,宁之远收购现在的伊甸园,林家一夜破产,宁之远清洗高层,伊甸园没有多少人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宁渡眉头微蹙。 女人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像是例行公事。宁渡在禅房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寒山寺只待三天,今晚一夜,明天他就回去了。 宁渡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宁渡没有再管,起身出了禅房。
第50章 千年古树,难得开花。 宁渡站在古树下,细雨斜落,沾湿衣袖。 寒山寺偏远,人迹罕至,香客很少。只有虔诚信奉的人才会不远万里,特地来这里上香。宁渡曾在大年初一来过一次,上山的路上摩肩擦踵,寺庙也香火不绝。 大殿里香灯燃烧,明亮温暖。 佛教里有点灯求福的说法,供灯的价格和所求心愿相挂,价格不一。 宁渡望着明亮灿然的大殿,转身步入。 “施主所求,还望三思。” 宁渡刚在大殿偏角站定,柜后的大师就垂眸说了这句话。 宁渡眯了眯眼睛。 “你知道我求什么?” “了却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偿宿债。”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语重心长道,“现在求,也只是强求。” 宁渡立在长明的大殿,背后燃灯无数。 “未染因果,何须还债。”宁渡看着眼前带着释家超脱淡然的人,像是要从最现实的角度,窥见佛学中道不破的天机。 大师没有说话,只是从柜台取出两个平安福,推到宁渡面前。 “红尘自有因果。”大师道,“明早山门会提前打开,迎接香客,宁施主可自行离去。” 话至此就是结束的意思,宁渡看着桌面两个平安福,眸色渐渐沉下来。 两个平安福。 明早山门会提前打开。 宁渡心底浮现不好的预感,凌厉的眸光瞬间扫向殿外。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幕,天暗了。 宁渡一晚上没有睡,他坐在床边,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机。窗外大雨下了一夜,山里气温骤降,他坐在床边冥想一晚。 五点多时,雨停了。 宁渡出门和母亲道别,之后下山。 下过一场雨,下山的路很滑。宁渡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到山脚,没想到刚下山,就见秘书焦急的等在车边。 “执行官,我来接您回去。” 宁渡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昨晚一夜不安的预感在此刻全部成了真。 - 打开手机,信息入流水,叮叮叮响着。 无数电话涌进,宁渡统统没有看。 “长话短说。” 秘书咽下一口焦急的气,神色瞬间平静,恢复她的专业性。 “九月三日,您离开的第二天,禁果宣布反收购,由家族信托牵头,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通过股权方式锁定,形成S控股公司。” “锁定期多久。” 秘书调出资料,利落道:“二十年。” 车高速奔驰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宁渡身上冷的如同凉雨,车内气压低的让人感到压抑。 秘书跟在宁渡身边三年,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紧急的情况。宁渡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但秘书清楚的知道,宁渡在以最快的思绪整理一切有用的信息。 “继续。” 秘书呼出一口气,专业道: “商家旁支所持有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被规定限制,在出售时,商家的托管基金有优先购买权。在我们收购期间,禁果股价较半年前上升了百分之八十,在商家开启反击战后,股价在昨天狂跌二十个百分点。” “同时今天上午十点,监管部分也已经介入了我们的收购,我们.....”秘书的声音低了下,迅速恢复,说道:“我们很可能会因为恶意收购,面临一系列刑事诉讼和民事诉讼。” 截止到这句话,宁渡已经基本明白了现在的局势。 禁果锁定股票,代表他未来二十年买不到这百分之二十一的股票,而剩下可购买的股票由于新的规定,他想买也没什么容易。 但其中有一个疑点,商家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个举动.... 宁渡搭在腿上的手轻轻点了下。 对赌协议是保密的,市场对此一概不知。而收购要约也只是做做样子,就算商家要反击,也应该在收到要约的时候就开始,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商家为什么忽然有这个举动。”宁渡的声音并没有怎么变,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终于面对这个问题了。 秘书红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该怎么给上司一个答案。她看了眼宁渡手上银色的素戒,饶是身经百战,也觉得这是她职业生涯最残忍的一次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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