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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草

时间:2024-06-23 12:00:03  状态:完结  作者:忘了下鹽

  “借过借过。”店门前搬著椅子听得正浓的两三个人被阿勇拨开。“日头落山啊,回厝食暗顿啦*(回家吃饭啦)*。”阿勇又伸长脖子对躲在一边的两兄弟说:“帮我找一下筷子,我要买。”

  刚刚听舅妈讲了长长一串,蔡俊杰头发洗完还没擦,发梢的水滴到衣领里,凉得他一抖。蔡俊宏跑进店里,抓了两双木筷给阿勇,问够不够。阿勇一边接过筷子,一边往店里张望。“够啦。你阿母咧?”问完,阿勇红著耳尖掏钱,活像被女人用娇柔的手轻轻拧过。几个硬币搁在桌上,一个摇摇晃晃地转。

  “她去进货了。”舅妈剥着花生说。看见两兄弟弓著背偷偷摸摸地跑走,她才扔花生进嘴里,像咬骨头一样咵咵响:“谁敢娶这样的女人。”

  阿勇这下是被掐著脖子挠了,从耳朵红到胸口,落荒而逃,连零钱都不要了。舅妈说着花生有霉味,一边将零钱拨到自己兜里。

  等徐凤回到家,两兄弟吃零食吃饱了,对着徐凤煮的面不是拌来拌去,就是呼噜噜吹到凉了也不放进嘴里。蔡俊宏被筷头敲了两下,扭著身子问徐凤:“阿母,什么是‘克夫’?”蔡俊杰也坐直了:“‘无好尾’又是什么?”

  徐凤揉肩揉到一半顿住。

  家里没有货车,每次进货都是用一台光阳豪迈125,前面落脚处放小箱的货,后面车身左一个大箱子右一个大箱子,后座还要垒半身高的货,徐凤只有屁股边缘挨着座垫。后照镜由两支细杆撑著,像蜗牛的两根触角。她从早上跑批发跑到傍晚,运著一车的货上路,重量拉低了行驶速度,别人骑车咻咻地过,她噔噔噔慢行,没有人比她更像一只蜗牛。分开几趟跑会轻松安全些,可是花的油钱会多,时间也会翻倍。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常常仰头看天,晴天能看见柔软的夕阳,阴天她会吹气,盼著把云吹散,雨天她就不看了,只想早一点到家,货别淋坏了。家里还有两张嘴,每天想着吃这吃那。蔡俊杰会帮忙切菜,蔡俊宏只会挥着手臂挑剔他哥这里切厚了那里切薄了,吃又比人多吃半碗。吃完蔡俊宏负责洗碗,边洗边扭屁股哼歌,泡沫洗到头上也不知道。

  徐凤搁下碗,仰头,看不见夕阳只看见天花板,眼泪不知怎么地就溢出眼角往下掉,其它器官还没接收到讯号,安静待命。

  蔡俊杰扔下筷子,面条带起的汤汁溅了他一脸。蔡俊宏几乎同一时间跳下椅子,脚没赶上脑子,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上,抬起头正要哭,却被蔡俊杰的大叫吓愣住。

  “阿弟!你牙呢!”

  蔡俊宏摸了摸自己的大门牙,没有了,只剩一个洞。他大门牙迟迟不掉,看了医生又说没问题,只能看天。

  蔡俊杰早换门牙了,“阿弟,你说‘西瓜’。”

  “‘He’瓜。”蔡俊宏捂住嘴,不愿说了。

  “阿弟阿弟,你说‘ABC’。”

  蔡俊宏爬起来追着蔡俊杰打,不够解恨,他把他哥扑倒,抓起他哥手臂就咬。他哥推开他的头,指著那一滩口水说:“阿弟你看!这里没有牙印!”蔡俊宏放声大哭,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徐凤蹲在地上摸了一会儿,在墙边摸到一颗小巧的乳牙。

  楼下街道两边放着好些大盆栽,有些长得比两兄弟还高,大家放得随意,没有围栏也不标记,只能靠门前三尺分清哪盆是谁家的。徐凤带着两兄弟刨开其中一盆,邻居的,蔡俊宏把乳牙放进去,埋好。

  他仰头问:“阿母,我的牙会好好长吗?”

  月光尚浅,徐凤的笑意也浅,“会啊。”


第4章 四、

  阿雄喝下一口刚倒的冰水,打开警政署的内部系统,有一个失踪人口的版块,许多空框等待资料填入。

  “不用啦雄哥。”阿豪泄气地跌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这个报案人怎么不同意我们把案件登入进系统放到网上?扩大寻获机会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啦。阿豪,你跟阿雄分头去查查地缘关系,保持联络,有情况就立即反应,加派人手。”

  阿雄关掉系统,往阿豪桌面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徐凤,女性,59岁,最后一次出现在慈圣街。

  阿豪戴上藏青色的警帽,警徽不偏不倚在正中间。“那我跟雄哥去了,国哥你咧?”

  国哥对着电脑萤幕皱眉,满眼睛都是萤幕的光:“写退休申请啦。”

  “国哥你真的要走哦?再过几年就可以届龄退休了馁。”

  国哥挠了挠头,头发短到能看到头皮,黑白相间,像下雪不均匀的山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啦,还是趁早找第二春好。”

  春天早就过去了,夏天热得阿豪阿雄一踏出派出所便冒汗,密密麻麻的汗点像冷饮杯子冒出的水珠。所里配备的警车都被开走了,两人只能走去慈圣街,汗点变汗珠,汗珠变汗滴。

  “这个蔡俊宏,阿母失踪几天才报案,合理吗?线索都没了。”

  “每个家庭情况不一样。可能他自己找了几天没找到才找我们帮忙。”派出所离慈圣街不远,徒步走脚程快一点五分钟就到了。阿雄摘下帽子搧风,掏出手帕擦汗:“你去查监视器纪录还是民众查访?”

  阿豪穿上制服不像警察,脱了更不像。他原本打了耳洞,怕因为这个考不上警察,硬是用小刀把耳洞划成一道疤痕掩盖住,结果考上才知道耳洞不碍事。他讪笑着看阿雄,阿雄转头指著几个街边的监视器让他去查。杂货店没开门,蔡俊宏可能又去找徐凤了。小街道来了员警,远近的邻里都探头张望。阿雄转身,一个戴着假发的男人差点跟他撞上。

  “啊怎么没开门?是去进货了呢?”男人喃喃,鼻音有些重。

  杂货店对面的一扇窗户正好探出一张脸:“昨天也只有上午开着。”

  阿雄眉眼距离宽,又是单眼皮,笑起来像只大白兔。窗户里的脑袋探出来了没好意思不搭理人,只好打开家门。

  “这几天杂货店有营业吗?”

  邻居可能省钱,家里不开冷气开风扇,额头上的汗兵分几路流下来:“啊一时开一时关啦,怎么了?”

  “那谁看店?”阿雄注意脚下不踩脏客厅的瓷砖。

  “阿宏阿杰啊。就是这个店主人的儿子。”

  “啊我外甥啦。”小舅的假发闷着,不能挠又不能揭开,更不能摘,看着特别难受。

  邻居实在受不了,跑去开冷气。“啊对哦,阿凤怎么都没在店里?你是来查阿凤吗?”

  邻居明明开的是冷气,小舅不安的样子却像脚底下踩着暖炉。

  阿雄不急不缓:“你们最后一次见徐凤是什么时候?”

  “前几天吧,记不清楚啦。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阿凤出事情了?”邻居还挺环保,用一条大毛巾擦汗,擦得说话声时强时弱。“我就说啊,她整天独来独往肯定有问题。”

  小舅的汗把假发沾成一缕缕,假得更明显了。他触及阿雄的目光,边擦汗边撇过头,“我好久没见她了。前几天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再打就关机了,我才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有喜欢去的地方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她要开门做生意的,平时都在店里吧。”

  “那她有亲近的人吗?例如可能会借住的对象。”

  “呵,怎么可能有啦……”

  “有没有跟人起冲突?”

  “毋可能啦。她不高兴都自己走掉,根本没机会起冲突。”

  “那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小舅一不小心把假发挠歪了。“啊我不是专业的啦……感觉她就是不说话啊,好久以前就是这样了,阴阴沉沉的,不知道的以为她冲着鬼*(撞邪)*。就是因为她这样,搞到阿杰阿宏也怪怪的,都不跟我们来往了……”

  街上能问的人都问了,说的话相去无几。徐凤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跟蔡俊宏报案时说的基本吻合。徐凤不合群,但也没有交恶的对象,更没有透露去向。

  阿豪为了找监视器纪录,从街头找到街尾,上门问,多半被告知监视器是坏的,没开,还有人问他:“啊对面装,拍到我了,是不是侵权?我可以告他吗?”一开始他衣衫整齐,问到最后一户,他已经把扣子解到胸口上了。

  “只有一个镜头有拍到她,在早上,她一个人什么都没带往车站的方向走。她的肢体语言蛮自然的,感觉像出门散个步就回来。她不会是被……雄哥,我们要改变调查方向吗?”

  杂货店依旧没开门,邻居的窗户关上了,把冷气囚得死死的,小舅也早离开了。阿雄簿子上多了几组联络方式和地址,都是徐凤那些亲戚的,有些阿雄打过电话,没说两句连招呼都欠奉就被挂断。

  阿雄摇了摇头,只说回派出所。

  阿豪当上警察没多久,没见过搜索票,一张纸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看。电信公司的地区负责人急急走来,阿豪敛了敛神色,装出严肃的样子。负责人交出一张纸,上面每一行列出徐凤这几天的通讯纪录。阿雄一项一项检视,纪录显示的情况的确与小舅所说相符,也就是在蔡俊宏报案称徐凤失踪的前几天,小舅给徐凤打过几通电话,在徐凤失踪当天,徐凤关掉手机断开通讯。跟她联络的人少之又少,一张纸便交代完几天的通讯情况。阿雄又让负责人去调出徐凤手机最后开机的定位地点。

  “这个徐凤有没有可能出事了?”阿豪指著负责人交上来的资料:“都出台南了。”

  阿雄沉默片刻才说话:“你按照这个地点一路查监视器跟运输设施的乘客纪录,看有没有她的消息。我再去调查一下她的人际情况。”

  阿豪应得响亮又积极,阿雄不得不感叹,新人的朝气他也曾经有过。

  阿雄敲响小舅家的门,即使站在楼道里,天气也热得似乎永远不会有秋天,也不会有冬天。

  门一打开,屋里火锅的味道瞬时跑出来。

  “你们两个刚上国中,感觉怎么样?”

  桌边一圈人,冷气呼呼地吹,外面二、三十几度的大晴天,火锅大量消耗冷气的作功。蔡俊杰跟蔡俊宏四只眼睛盯着锅里的肉,耳边什么也没听见。舅妈隔着锅炉又问一遍。

  “啊?很好啊,学校很大啊。”

  “我跟我哥不在同一个学校,不过我有俊宏啦。”

  “‘俊宏’?”

  “我刚认识的好兄弟!他名字跟我一样超神奇的,不过他姓林。我们老师有时候叫我们不叫姓,我跟他就随便应,我不想回答的他来回答,他不会的就我来。”

  舅妈一勺辣椒一勺糖地拌著自己的酱料碟,不知道吃出来是什么味道。她说的话跟酱料碟一样:“你们关系这么好哦?”

  姑姑一筷子戳中肉片,当作在戳舅妈的喉咙:“今天过节,你嘴巴能好好吃东西吗?”

  蔡俊杰听着,默默填他的肚子,顺便一筷子一筷子把徐凤和蔡俊宏的碗夹满菜。等其他人想捞东西吃时,只能重新下料,又是一场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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