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声音发抖——激动成这样的——眼神坚定,看着池礼,使劲点头:“鸡腿在哪。” 坚定到疑问的语气都没了,变成稳稳的陈述句。 现在别说是炸鸡腿了,池礼说要吃炸恐龙腿,他都会理智下线拿着手机搜哪里卖恐龙。 新鲜的鸡腿当然有几盘,池礼问厨子要来一盘。 言扶往屋里的厨房走,池礼拿着盘鸡腿跟在他身后,那五六个小孩像毛毛狗尾巴一样,绕着圈地缠着池礼。 到了厨房,言扶开始调配腌料,池礼就拿了许多零食逗小孩。 小孩啃着手指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 正常人一般会说,什么没关系你妈不在哥哥让你吃,或者哦那只好少吃一点了宝宝最乖什么的。 结果池礼呢,顶着那么漂亮的脸蛋,到把小孩都迷惑到迷迷糊糊跟他跑来这里的池礼,兀自往嘴里丢了一块奥利奥,托着下巴盯着小孩:“那你看着哥哥吃吧?” 小孩不干。 小孩哼唧,小孩甚至恨不得用电话手表报警抓他。 好坏的大人! 池礼又哄他们,撕开几袋辣条和小孩们一起吃,吃得厨房里面全是一股子辣条特有的怪味。 就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是辣条的味道。 把厨房吃到仿佛被辣条腌制过一样,对正在做菜的厨师来说,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可他这么过分,言扶一句话也不说他。 池礼叼着一根辣棒,坐在小马扎上往前蹭蹭,蹭到言扶背后。 言扶站在那里腌鸡腿呢。 他盯着言扶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抬手,把人家言扶腰后围裙系带打上的结,轻轻扯开了。 小孩发出吃吃的笑,言扶低头,才注意到围裙变成了一块挂在脖子上的布。 言扶转过身,摆出了小熊猫示威的投降姿势,示意他的手上都是腌料酱,没法自己系围裙。 池礼捉弄他,又哄他:“来,我给你系。” 他坐在那里,言扶面对他站着,他抬手去够言扶身侧的带子。 池礼又嫌言扶站得远,掐住了言扶的腰侧,往前拽了拽。 言扶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任由池礼动作。 池礼两只手拽着围裙的带子,绕后去打结,在言扶腰窝的位置按了按,确认这是腰部的中心点了,这才系上。 言扶低头,可以看见池礼毛绒绒的发顶。 他系围裙的时候,是把言扶圈在怀里的。 池礼意识到这点后,耳根莫名红起来,轻咳一声,神情倒是严肃,毫无慌乱,悠哉地把围裙的细带系上了个蝴蝶结。 完事了,他拍了一下池礼的腰侧:“好了。” 言扶默默地又转回去了。 有个小孩捏着辣条过来了:“哥哥,你可以让他背过身去再系,那不是更方便吗?” 池礼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小朋友,吃了哥哥的辣条,就不可以说话了喔。” 这小孩不死心,又过去想问言扶,结果看见言扶的正脸,他又叫唤起来:“哇哥哥,你的脸是猴屁股诶。” “有礼貌的小孩不可以说别人的脸是屁股!”池礼扯他的后脖颈的衣服,把这小孩薅远了。 吃席自然很是顺利。 饭香喷喷的,妈妈爸爸面子足足的,乡亲肚子饱饱的,连养的狗都加餐了。 言扶炸的鸡腿就一盘,被池礼和小孩都分掉了,没往席面上摆。 他们缩在厨房里吃炸鸡腿,外脆里嫩,面糊不多不少,做的淀粉外壳脆脆香香,锁住多汁的鸡腿肉,咬一口肉汁还挂在嘴角,给小孩们全部吃迷糊。 等散了场,都晚上九点多了,湖顷又没有什么繁华夜生活,两家人收拾收拾,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 池礼和言扶他俩是邻居,住得这么近,自然什么都方便。 方便一起吃饭,方便一起上学,方便言扶家每次杀兔子都送过来给池礼吃,方便池礼家熏香肠,言扶家不熏,但没缺过香肠吃。 这就是湖顷,是他俩长大的地方。 池礼躺在床上没睡着,回到了湖顷,游子归家的感受和在江沅异地读书的感受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也很喜欢江沅,江沅是大城市,繁华精致,可湖顷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当初他报农学的时候,那些“种一辈子地了还把自己孩子送去学种地真是傻的”“学种地出来能赚几个钱以后有后悔的时候”“家长没见识不会报考把孩子都耽误了”的风言风语,连池礼都听到了一些,更何况他的妈妈爸爸,一定听到了更多。 但他们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因为他读书放假回家就放鞭炮开席请客。 池礼知道,江沅很好,江沅哪里都好,可他还是,最喜欢湖顷。 他睡不着,这些在心底呢喃着的细语,也无法说给妈妈和爸爸听。 可这些话,也是说给家人、亲人听的话。 他穿着摇粒绒的家居服,推开卧室门,去客厅逛逛,在兜里揣了个苹果,推开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睡在院子里的大黑狗警觉地醒了,晃着尾巴过来,叫池礼拍拍他的头。 池礼揉揉他的脑壳:“小白,你乖。” 黑狗发出狗狗哼唧那样的嘤嘤声。 大半夜的,又是大冬天,晚上的风声很响。池礼出了院门,往言扶家去了。 他趴在言扶家的墙头,瞧着屋檐和天边的月亮,摸出兜里的苹果,搓搓苹果皮,啃了一口。 池礼啃着苹果,绕到言扶家的院子后面,从后门进去,兜到言扶卧室的窗下,环顾一圈,捡了一根树枝,去敲言扶的窗户。 池礼等了一会儿,就见言扶推开窗子,探头出来看他。 言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抻着身子出来看池礼,整个人都快从屋子里探出来了。 池礼把手里的苹果转了一圈,没咬的那一面冲着言扶:“晚上好,要吃苹果吗?” 言扶嗖地一下就钻回去了。 一眨眼人不见了!池礼正纳闷呢,言扶就抱着什么从后门出来了。 他走近了,池礼一看,是一条毯子。 言扶拿毯子出来,兜头就盖住了池礼,他转着圈把池礼裹好,这才放心。 他们出了院子,去附近的山坡,半靠在干草垛旁坐着。 月光下,池礼给言扶啃他的苹果,言扶也不客气,啊呜咬了一大口。 昏暗的夜色里,彼此瞧不清对方的神情。 池礼拽过言扶的手。 他捏着言扶的食指,无聊似的拽着玩,轻轻揉了揉他的指尖。 揉揉按按,按按揉揉。 言扶声音闷闷哑哑的:“不要摸了。” “我不是面团做的。”他说。 池礼就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
第44章 抱抱 你当然不是面团做的。 池礼想,你是泥巴团做的。谁把你做出来后,谁就把你的嘴封上了,导致你一直闷闷咔咔的,是哑巴样的小蘑菇。 但小蘑菇哑巴归哑巴,嘴也不是只能用来说话。现在,蘑菇不就在用嘴吃池礼手上的苹果吗? “哼。”池礼轻笑了一声。 他拿着苹果,言扶咬上来。 池礼使坏,把手稍微抬起一点,言扶正啃苹果,就跟着仰头。 他想到了那个经典的笑话,学着那个笑话,也说。 “瞧,我的苹果上长了个言扶呢。” 真好玩,不怪池礼生出了一点坏心眼儿。 言扶咬完就低头嚼着苹果,含混着两声,没直视着去瞧池礼,故意错开了目光。 池礼在月色下去瞧言扶,天色黑乌乌的,怎么看都有些看不清。 可言扶真的是那种很好欺负的人。 没有攻击性,擅长隐忍,文静又柔顺,池礼欺负他一下,他最多就是不说话,稍微给一点台阶,他就自己下来了。 池礼又递过去:“再吃一口。” 言扶就听话地又来咬苹果吃。 好微妙哦。好像喂别人吃东西,和自己吃东西,是不一样的感觉。 喂别人总有一种额外的魔力,注意力其实并不在吃的东西上,而在被喂的人身上。 池礼好像明白了,难怪言扶喜欢做饭给他吃。 他们分着把一颗苹果吃完了,靠在草垛边,看着高高悬挂的月亮。 还是喜欢这样。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只和你在一块儿,没有其余的任何一个旁人。就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 把苹果吃完了,言扶还把苹果核拿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找了个地方,埋在了家里院子的角落里。 “没准会长成苹果树。”他的声音清凌凌的。 “以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苹果了。” 那怎么可能! 池礼是学农的,学过的书本和理智的经验都告诉他,往这里丢个核,是长不出苹果树来的。 他也明白,言扶的意思,未必真的是要这里,长出一棵苹果树来。 他想要的不是苹果树。如果不是池礼手中的苹果,他甚至连苹果都不怎么喜欢吃。 只有池礼手里的苹果上,才能长出言扶,不是吗? 所以,他披着毯子,看着言扶在角落里,挖土埋下一颗苹果核。 抛去书本、经验和理智,还是可以保有一定期待的呀。 等着吧,等着它长出点什么来。 长不出苹果树,也没关系。 他们会记得,言扶在这个夜晚,在恬静如水的月色下,在院子里埋了一颗苹果核。 - 回了湖顷,外面自然就没有在江沅的时候那么发达了,也没有食堂可以吃。 基本就是自己做饭吃,爸爸做完妈妈做,妈妈做完池礼试着做。池礼做出来难吃得家里狗都不吃,就去隔壁把言扶借来,言扶做。 总做饭吃,都是家常菜的味道,也有想出去玩出去吃饭的时候。 这天,他们就打算去镇子上吃快餐,吃点汉堡可乐之类不健康但美味的东西。 池礼没有驾照,但他敢开家里的电动三轮车出门。这种车和老头乐差不多,慢得很,好上手,和电动车差不多。 家里这边大片都是修的路和田地,左右看都没什么车,他当然敢上路。 他在前面开车,这种车又没有什么副驾驶的位置可以给言扶坐,言扶只能坐在后面的板子上,扒着栏杆,警惕地给池礼望风。 快到镇子,就不开了,路边把车停好,走着去。 他们去的是商城里的一家快餐店,到了快餐店,池礼去点餐,言扶先去洗手了。 店里没有洗手间,他去的是商场里的,要走到外面去。 等池礼点完餐回身,就瞧见言扶架着自己的手回来了。他站在门口,不肯握着门把手拧门进来,而是小熊猫示威那样举着自己的手,用胳膊肘的位置去压门把手,想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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