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水吗?我去厨房找点蜂蜜来,喝下去以后,胃会好受些。” “慌什么,我什么也没做,也不打算做。” 被勾住的手轻巧松开,齐昀舒看着他出门去的背影,不一会儿又折返。屋里桌上的水壶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的热水,此刻已经凉下去些许,能直接入口,也能化开蜂蜜。他从床榻里起身来,同他一齐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解决完那杯甜丝丝的温水,顺手看了眼手机。 已经两点了,他睡了很长时间。 那他呢? 齐昀舒侧眼看了看身边的人,李江燃已经穿好了衣服,柔软的睡衣上散发着点衣用香氛的味道,在暖气的催化里变得明显。他撑着床边,见他看过来,微微歪了歪头,问他还睡得着吗。 “不困吗?陪了我这么久。” 脚边的垃圾桶里套着全新的口袋,桶看起来也像是新的,突兀的被人摆在床头柜的抽屉前头,热水壶下面。一包刚撕开包装还没用过的抽纸就在枕边,齐昀舒伸手拿了过来,抽出两张擦了擦沾了水渍的桌面。 “不困,”李江燃摇摇头,往后躺倒进被子里:“你一上床就睡着了,酒品特别好。” 房间里的灯亮得太突兀,同眼下这时间段实在有些不太符合。齐昀舒伸手关掉了主灯,只留下床头上的灯带。昏黄的光被靠在前面的两人挡住许多,他说睡不着,不困的话就聊天,聊到困再睡。 “好啊。”李江燃看起来有些期待:“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齐昀舒原以为他会问些自己以前的事,关于齐越凛的,关于自己学生时代的。他不介意他从自己这里多问些东西,自然而然的思索起来应该怎么作答。 “机票买了吗?什么时候回京津?” “...........” 齐昀舒看他一眼,拿出手机来将航班信息截了个图,反手分享给了他。 “这么早?”李江燃看了一眼下头的日期:“不多在家休息几天吗?” “顾醒山马上就要上线和我们的合作,前期宣传和预热还需要时间,我必须在。” 李江燃点点头,伸手将被子往两人身上拉。他靠在背后的枕头里,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忽然笑了笑。 “在未州酒店的那天晚上,你比今晚醉得厉害很多。” “比起今天,那时候你太.....太热情了,我完全招架不住,差一点就被你扒掉衣服。” 回忆放到如今来看,实在有些太过奇妙。齐昀舒有关于那夜的记忆太过浅淡,已经都快要忘记。李江燃的思维太跳脱,他跟不上,也不打断他继续往下回忆,静静听他碎碎念。 “其实我是个特别憋不住话的人,好多次见你难过的时候,我都想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大可以向我开口直说,不要总是一个人。” “以前,我也觉得我们很不一样,很多选择如果由我来做,或许都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那时候我觉得你错了,但我不敢说,也觉得没必要干预你的想法,你的人生。” “那现在呢?” 身边的人伸出手来,环住自己的腰。齐昀舒任由他靠上自己肩侧,在昏黄的光影里变成唯一真实清晰的对象。 “现在.....其实也一样。” “但多了一点私心。”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齐昀舒感觉到一个静悄悄的吻落在那里,然后很快移开。 李江燃目光灼灼看向自己,眼神因为困倦和氛围染上些许朦胧。 “希望你的未来里,能多一点点我。” “多一点,然后.....” “再多一点。” ----
第99章 消解 齐昀舒下飞机时候,李江燃的电话恰巧打进来。 背景音里熟悉的人声欢欢笑笑,听起来很热闹。他拖着箱子往机场外走,问他们在干什么。 “我和小顾哥还有小官总给大家发年末福利,工费吃喝玩乐一整天。” 听筒里传出几声同他打招呼的声音,李江燃将手机递过去一圈,最后拿回自己手里:“我们在按摩店,一边按摩一边看电影。” 齐昀舒换了个手拿手机,在马路边站定,随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进了后座。 “前脚我刚走,后脚你就发福利?” “小顾哥今天临时提起,恰巧大家都有空,所以才出来的。” 嘈杂的声音渐渐抽离,听筒对面很快只剩下一个人的声音。李江燃靠在厕所门后,电影音效全都被隔绝在外。他听见些许风声,对面的人轻笑两声,很快重新开口。 “去玩吧,我还有一会儿就到。” “好。注意安全,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我来补上你的专属年终福利。” 电话挂断,齐昀舒收起手机,窗外高速路两侧的护栏随着快速移动的车辆往后飞速闪过,远处的山水是京津绝对看不见的景色。他拢紧衣服,将窗户最后的缝隙关上,默默戴上耳机静静转回目光。 从机场到家,开车两个小时,如果像以前那样坐两次大巴,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齐昀舒对转乘的流程谙熟于心,第一次走出机场时没再拐向排着长龙的汽车站,他看着屏幕上停留在几个小时前的聊天记录,犹豫了会儿,点出键盘来,向着对面发送去条讯息。 “妈,我还有两个小时到山下,如果回来晚了就不用等我一起晚饭。” 对面的回复来得很快,她说好的,注意安全,我们等你。 她自然而然忽视掉最后半句,齐昀舒想说点什么,敲敲打打之后又全部删掉。上次回家不过呆了半天,他只见到对自己态度坚决的外公,以及杨灵姝的一片衣角。这么想来,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同家人一起和和气气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亲近的关系被相当长的时间分叉出些许别扭的情绪,时间过去太久,齐昀舒已经有些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尴尬和忐忑作祟,即使闭上眼也无法入睡。下车时候,古镇里刚好亮起灯,人来人往的街巷里头到处都是穿着民族服装的游客,小吃的香气弥散在整座城镇里,他已经很饿了,却一路无视那些香气,固执的一路往前,想要在那些油烟里找寻到一缕只有自己熟悉的炊烟气息。 小楼下有条窄而陡的长路,齐昀舒拖着箱子停在半截休息,想起这里似乎是同李江燃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心情微妙地抬起头来,隔着一段距离,看清了前头路灯下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杨灵姝迟疑片刻,在看清来人时急忙跑上前,又在几步之外勉强放缓了步伐,微微笑着叫了声舒舒。 女人的容貌同他离开时候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柔和清瘦。两人直楞楞的站在原地,闪烁着目光,谁也不好意思多停留一瞬。想要亲近却又不敢的尴尬犹豫如此显而易见,最后是齐昀舒先迈步靠近,微微张开双臂,轻轻搂上她肩头。 “妈,不是叫你们不用等我吗。” “哎,哎哟,这有什么的。这不也还早吗。” 拥抱很快结束,杨灵姝想要伸手去接过他的箱子,却被他收起拉杆,拎住提手一下子提起在身前,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我走前边,免得撞到你。” 吊脚楼楼梯随着脚步吱呀响,小木楼二层正对着山下古镇,霓虹璀璨光晕落进贯穿其中的护城河,像条上乘的丝绸缎带系在城市正中。齐昀舒放下箱子,转眼的瞬间,屋内亮起灯光,映亮已经渐沉的天色,将眼前景象重新照亮。 外公手里端着碗筷,头巾的颜色在灯光下鲜亮得瞩目。他在餐桌前落座,见他站在门口,也只是冲他摆摆手,叫他洗手吃饭。 “...........” 齐昀舒站在原地不动,拉杆上的手握紧又松开。他看着老人自然的将盛好的饭放在三个座位之前,又齐了齐筷子,向着最远的那盘卤菜夹去。 “怎么不动?吃过了吗?”老人抬头瞥他一眼:“你妈不是叫我们.......” “......没有,没有吃。” 齐昀舒转身过去,躲过迎面过来的杨灵姝,快速地眨动几下眼睛,将模糊视线的一点点眼泪全都收回。厨房洗手台里放着个盆子,里头的热水还在冒热气,清清亮亮的,没有用过的痕迹,像是特地准备在这儿的。 门外的脚步声停留一瞬,杨灵姝半途转头回来,站在门边冲他招呼,说水是留给他的,已经加过冷水,可以直接用。 肥皂花晕开在水里,温温热热的温度将冻得发红的手柔柔包裹直至回温。齐昀舒擦干净残存的水珠,那点热度很快散去,却又被山林里吹下的风一路卷进心头,卷进门缝之后的餐桌上,卷到灯光之下两张熟悉的面庞之前。 他回到位置上,还没举起筷子,两块肉就一前一后放进了碗里。 一个鸡翅,一个鸡腿,土鸡被炖得皮肉发黄,散发着点药材的苦涩清香。 “爸,鸡腿你留着吃吧。” “我不爱吃那东西,没滋没味的。” 外公摆摆手,继续就着卤菜下酒下饭。杨灵姝弯起嘴角,转眼来同他偷偷相视一笑。原以为的各种询问都没有发生,齐昀舒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整顿饭,被问了几句冷不冷,菜咸不咸,以及晚上想要睡哪个房间。 自他读大学后,原先自己的房间闲置下来,同原先其他几个空房间一起变得冷清,成了放置各种物品的地方。为了过新年,杨灵姝拿着齐昀舒给的钱将屋里屋外修葺打扫过一番,几间屋子不同程度的变了些地方,和从前已然不太一样了。 齐昀舒最先吃完,坐在一边说都可以。等到两人都放下筷子,他主动站起身来收拾好桌面,将碗筷都收齐,然后一并抱进了厨房。 不远处的楼梯又响起一阵声音,杨灵姝跟着他走进来,说外公先上楼了,叫他上去同他说说话。 “碗放在这儿,我来洗吧。”她横身到他面前,从他手边拿过几个小碗来:“你外公可想你了。特地杀了鸡,平时舍不得买的卤菜也买了好些,冰箱里还有不少,晚上饿了可以吃。” 齐昀舒点点头,没有放下手里的东西。杨灵姝抬头看他一眼,瞥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长至腰间的头发,瞥见他明显的下颌线条,露在外头的脖颈骨骼清晰,一路往厚厚的外套之下延伸过去。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将他衣领往上拉拉,就快要碰到衣料时又注意到自己水淋淋的手,犹豫一瞬又收了回来,装作无事发生那样低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等会儿去陪他说说话吧。” “每回你发消息来电话,他都在我旁边偷偷看偷偷听,嘴上说得厉害,其实比谁都关心你。” 水龙头关上,齐昀舒取来旁边的毛巾,就着自己的手帮杨灵姝一同擦干了水。 “好,我现在去。” 小木楼上下一共三层,但算不上大,木质的结构在风雨侵袭下已有很多地方的腐朽破损,靠着每年年末的修补才得以撑到今天。楼梯太窄,齐昀舒扶着旁边的扶手尽量放轻脚步上了楼,外公的房间在最里头,没关门,就像故意留在那里等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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