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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应了声，手上搓洗的东西持续几秒后顿了顿，她往门外看去，见李江燃靠在椅背里头，正抱着那盆菜专心致志的打理着，身上还穿着刚换的睡衣，节奏和氛围同厨房里头显然不在一个频道。 她收回目光，伸手想去接过齐昀舒手头的刀，让他去李江燃那清闲地坐着休息。接刀的手扑了个空，林霜一手勾着鱼嘴，另一手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齐昀舒从旁边抽过几张厨房纸，顺势递进她空空的掌心，看了眼那条已经被开膛破肚到洗白的鱼。 “阿姨，这些肉都要怎么切？”他指了指面前的几个盘子：“我不会处理鱼，专业的事儿只能留给您做了。” 王阿姨和林霜同时抬起头来看他，齐昀舒不慌不忙，只是冲她礼貌的笑笑，一副等待差遣的和顺样。 林霜还在迟疑，她觉得上门是客，更何况他上门的身份又有些不同，哪有让他干活的道理。她还在思索，齐昀舒却已经伸手去将那块肉摆上冲洗过的粘板，摁住末端前后比划两下，问她是片薄片还是切丝。 “.......小齐，你这不是第一回用刀吧？” 外头择菜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冲里头大喊：“妈！你说什么呢！上回我回家炒的那俩菜都是人家教我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 背后传来几声笑声，王姨盖上锅盖，端起那盆等待清理的小海鲜往外头李江燃的方向走去。林霜再没了话说，连声同他道了谢，瞧着那块被他摁在手下的肉说了句切丝。 “好的。” 刀刃和案板碰撞的声音响起，林霜站在齐昀舒身边，总是忍不住侧眼去看身边安静做事的人。 林霜对齐昀舒的了解很有限，绝大部分都只不过停留在李江燃的言语和几面之缘里。她相信眼缘这个说法，对他印象不错，此刻静下来站在一起，林霜看着年轻人舒展的眉眼，想起几个月前隔着道路遥遥相望的那一眼，夏季的阳光穿透时间洒落此刻夕阳斜下的厨房，她转回头来，为这奇异的般配而觉发自内心的心情愉悦。 切菜和淘洗的水声在厨房里继续着，齐昀舒切完最后一小块肉，将它们一并抓回盘子里，询问后往里头加了些用于腌制搅拌的配料，看林霜将打理好的鱼搁置一旁，转身回去洗干净手，终于得空闲下来休息片刻。 她拉开冰箱，叫他看看有没有爱喝的饮料，有就自己挑着拿。齐昀舒贴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客气地伸手去，从门边的隔板里抽了杯牛奶出来喝了两口。 他同林霜一齐靠在料理台前，从他们的角度往门外看，恰好能瞧见坐在一起给板栗剥壳的李江燃和王姨，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轻松。 齐昀舒咬着吸管，熟悉的样貌同身边人隐隐有些许重合。或许是被此刻安静和谐的气氛所感染，也或者是恰巧今日阳光不错，轻松自在的氛围在屋子里蔓延发散开来，他捏着手里的纸盒，忽然生出些感叹的心。 “李江燃能长得这么好，都是您和叔叔的功劳。” “嗯？” 林霜懵然转眼来看着他，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从何说起。她放下手里的果汁，以为他是指样貌长相，笑着摆了摆手，说了句也就还可以吧。 “不是只有外表，各方面都是的。” 性格，为人处世，还有很多下意识才会流露出的本性瞬间。或许第一眼并不能通过这些看出一个人的生平或是生长环境，但李江燃可以。很多很多的爱堆砌出一个他，同样教会他反哺自己的世界，无形之中装点起别人的生活。 而这个别人里，受益最大的莫过于他。 齐昀舒知道，这或许并不是自己该说的话，显得没头没脑又有些太过不合时宜。但他知道林霜不会介意，李江燃更乐意听到这些，夸奖从不在他们之间吝啬，哪怕是面对他的母亲也一样。 “您和叔叔也一定是很好的人，才能养出这样一个他。”他微微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我应当不是你们心里陪伴他的理想人选，对这一点，我也只能做到说声抱歉。但不论如何，谢谢你们。”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和叔叔。” 林霜听着这话，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出该如何作答。大门处传来动静，下班回来的李云舟接来几位老人家进屋，李江燃当即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上前时先掉头过来将厨房里的齐昀舒一并拖了出去。 外头响起相互招呼的人声，齐昀舒的声音被淹没在老人家们的热情里头，被一声一声的“这孩子”完全吞没。林霜原本也打算出去，从拐角窥见外头客厅的景象，有意又多站了会儿，一直等到李云舟向着她的方向找来。 她往前头迎了几步，轻轻拽了把李云舟的衣角，在他面前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意思？”男人云里雾里看了一眼妻子的动作：“这是在夸我？” “你做什么好事儿了值得我夸。” 两人对视着笑起来，背后陶罐里小火煨着的鸡汤发出几声沉闷的咕嘟声，将陶盖顶起两下。林霜扭头看过一眼，重新正色回到李云舟身边，同他一起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两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在前厅里走来走去，脸上的笑意如此清晰，五官轮廓全都被落地窗外橘色的落日余晖映上柔和的光晕。 “这孩子说话，有点感性啊。”她蹭了蹭下巴：“我们这啥也没做呢，就被人家一通感谢。跟我说抱歉，也跟我说谢谢。” “你说，他们俩这性格差这么多，到底怎么看对眼的呢？” “诶，话不能这么说。” 李云舟冲她笑笑，用肩往她身侧碰了碰：“缘分和别的东西，向来都是没关系的。都是过来人了，咱们都清楚嘛。” “孩子的事儿，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别去操心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王姨端着剥好的熟板栗走进来，同两人问了声好，打开盖子，将那些圆滚饱满的果实一并倒进汤里。火芯被人调大些许，又过了些时候再被关闭，重新换上新的锅碗灶具架至其上。一阵油星四溅后，太阳终于彻底落了山，别墅里亮起灯光，上下两层灯火通明，李江燃同齐昀舒帮着他们一齐将菜全都端上了桌，新闻频道恰好开始播报，第一次的共同举杯伴随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一起，祝福和庆贺的言语将电视音响全部遮盖，屋子里只剩下带着饭菜香气，泛着温热的新年祈愿，在碗筷交接之间来回传递，填满整个夜晚。 李江燃一直坐在齐昀舒身边，陪着他一次一次起身碰杯，帮着他续上杯子里的饮料，从汽水到透亮的酒液，他的动作越来越谨慎，小小的杯子一次一次变空，身边的人却好像仍旧没什么变化，说话动作都维持着最初的礼貌风度，最后还一起帮着收了盘子洗了碗，陪着老人们看了电视，最后又同他一起将老人们送上了车。 齐昀舒站在路边，看着两辆车渐渐驶离大门口，他原想着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一转身，先进了院子里的李江燃同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庭院里亮着灯，隆冬时节早已没了花，光秃秃的花园更显冷清。李江燃同李云舟站在角落的储物角门前，从里头抬出个灰扑扑的东西，随意擦拭两下，将它又往庭院中间挪了挪。 “把这个抬出来干什么？” 齐昀舒跟着林霜走上前，借着室内漏出来的余光才勉强看清那东西的真容——一个烧烤架。 “在屋子里闷了那么久，烧点火，再热壶茶，烤点红薯什么的放进去怎么样？”李江燃冲着林霜挤挤眼睛：“我爸也想一起坐坐。” 计划最终成功实施，面前的炉灶里燃起红色火焰，小小的茶壶边绕着一整圈裹上锡纸的小红薯，背后就是打开的大门，暖气从里往外溢出，冲着他们坐的方向袭来，同面前烧得正旺的火焰包裹住前头坐着的人，夜晚里倒也不觉得冷。 齐昀舒坐在躺椅里头，被面前的高温微微熏得有些头晕。他后仰起头，闭上眼时感受到浓厚的睡意，这才反应过来这似乎同火没什么关系。 是酒，迟来的晕眩让他绵软无力，只想靠在椅背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给那几个红薯转转面儿，又要玩儿又不管事。”林霜将铁夹递到李云舟面前，抬眼的时候恰巧注意到正瞌睡的齐昀舒：“小齐？是累着了吗？如果想休息的话不如今晚就在这儿睡一夜吧。” “......不，不用.......” 齐昀舒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摇摇头，面前炭盆里的火好像烧得更旺了许多，热浪一层一层往他脸侧扑，烧得人浑浑噩噩，让他下意识重新向后仰去。林霜同李云舟对视一眼，倒了杯暖呼呼的茶送进他手里，叫他喝点暖暖身体。 齐昀舒捧着茶杯，听着耳边的声音，却觉得不论怎样都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酒意在火焰的催发下快速席卷神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醉了，撑着躺椅的扶手摇摇晃晃起身，又软绵绵的重新坐了回去，被身侧的李江燃及时托了一把手臂。 “.......小齐啊，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家里还有空房间，我让王姨收拾收拾，马上就能用。” 李江燃看着身侧的人低垂着脑袋，细长的几条辫子随着动作一起垂落身前。他看着他费力的撑住脑袋，好半天没有说话，刚要凑上前去问问他感觉怎么样，齐昀舒忽然点了头，然后飘飘然往一边偏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感觉自己一整个被人背了起来。他靠在李江燃肩头，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残存的香水气息。齐昀舒闭上眼睛，在倒进床榻之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亮着灯，周围空空荡荡，不远处的浴室里响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方才上头的晕眩经历过一觉以后消散许多，齐昀舒微微眯起眼睛，懒得动弹，只是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窝在枕头里，头疼让他没了困意，手机就在旁边，他懒得动弹，也不去拿，只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直到李江燃出来。 暖乎乎的手带着未散的水汽贴近他脸颊，李江燃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还在睡，刚要捡起床尾自己还没穿上的衣服离开房间，还没动就被他轻轻勾住了指尖。 “去哪儿？” “嗯？你醒了？” 浴巾围在腰间，李江燃低头看过一眼自己，脸上很快发烫起来。齐昀舒半张脸都被被子挡住，只剩下一双迷蒙的眼睛露在外面，此刻正在自己身上流转，最后还缓缓地刻意地眨动两下，挑逗的意味太过明显。 李江燃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比现在有过之无不及。他清楚自己的定力水平，没办法让他由着酒兴随心所欲。不远处的房间里还睡着人，他慌张别开眼睛去，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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