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什么事儿还能跟你说话吗?” “可以。” 齐昀舒听着对面的笑声,忍不住一起勾起唇角来。电话被自己暂时挂断,在半个小时后重新打进来。他翻过屏幕来,跳动的提示背后出现了自己的脸。齐昀舒摁下接听键,李江燃坐在那把熟悉的电竞椅里头,背景已经变成那个放着很多相册的大柜子。 “阿姨呢?外公呢?”李江燃凑近屏幕左右看看,只露出双眼睛来:“不在吗?” “我在房间里,他们在楼下看电视。” 对面的人长舒一口气,说话的语气重新自得起来:“还以为能见上阿姨和外公,搞得我紧张了一路。” “隔着屏幕,没什么好紧张的。更何况我妈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为什么?阿姨知道我吗?你跟她提过我?怎么提的?” 一连串的问题弄得齐昀舒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更好,他冲他无奈地眨眨眼,将之前公园那天晚上的事儿简单跟他提过几句,趁着对面反应的间隙见缝插针的把方才知道的真相分享给他。 他噼里啪啦讲了一通,李江燃没听进脑子多少,只记住了那一大堆里头的两句话——“蛊是假的”和“只有你能闻见”。 “所以,你真的有体香?而且真的只有我能闻见?” 说法有点怪异,齐昀舒尝试纠正,最后发现这个说法实在是无懈可击,很快就放弃了。 “.......是,现在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会不会是那个?”对面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兴奋:“网上不是有种说法,喜欢的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其实是荷尔蒙在分泌。我对你......四舍五入一下算一见钟情,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我能闻见?” “一见钟情?” 齐昀舒对这个说法感到好笑,微微眯起眼睛来质疑他,将一见钟情改成了见色起意。 “怎么可能,我以前可是直男,再怎么见色起意也应该是对女孩。”李江燃靠在椅背上,冲他竖起食指来左右摇了摇:“你可是靠一面之缘就挑战起我对自己性取向怀疑的人,自信一点,除了色相以外,人格魅力也不容忽视的。”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有的没的聊了会儿,外头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个彻底,齐昀舒靠在床上,忽而听见门外响起几声脚步声。他看一眼屏幕里的人,暂时放下手机,走到门前看了眼外头。 杨灵姝手里端着削好的水果,见他探头出来,想将东西递给他转身走开。橙黄的橘子散发着酸甜的清新香气,齐昀舒看一眼她递到面前的盘子,转身回去拿起手机来,将杨灵姝揽进怀里,同屏幕对面的人打了个很是突然的招呼。 “我妈来了,不跟你聊了。” “诶!?”对面的人一下从椅子里坐正起来,冲着画面里头面容和善的女人连声问好:“阿姨你好你好!我是齐昀舒的朋友!我们下次有机会见面聊!” 电话挂断,杨灵姝抬头起来看着比自己高出好些的儿子,说着打扰的话,心里却因为方才那一个亲密的,类似于拥抱的揽肩而感惊喜。齐昀舒察觉到她有些局促的,尽力掩饰着的喜悦,默默将盘子端进自己手里,将虚掩着的门彻底拉开。 “我带了礼物,给你和外公。” “要不要进来.....先看一看?” 杨灵姝愣了愣,很快点了点头,跟在齐昀舒身后一起进了屋子里。摊开的行李箱放在床边,抵住衣柜的门,齐昀舒跪在地上,从里头拿出精心包好的两个盒子,把其中一个递到她面前,然后打开来。 透亮的玉珠在黑色丝绒的皮垫映衬下显得更加温润青翠,齐昀舒看着杨灵姝的表情,犹豫不前的手最终绕开了心头那道好多年都无法消解的阻隔,将亲手编制的手链拿起来,然后套上女人骨感白皙的手腕。 他记得很多年前,这只手上还没有这么多茧,也没有那么多皱纹,纤长的手指能够将一团耗不起眼的泥巴雕塑烧制成精美的瓷器,在冬天时候牵起自己的手,暖暖的,带着母亲这个角色特有的从容与温柔。 杨灵姝的眼睛红了,在她就要忍不住落泪之前,齐昀舒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抱进了怀里,将方才那个不成样子的拥抱贯彻落实。 “妈,对不起。” 很多次的倔强,很多次的欲言又止,很多很多藏在心里无法宣之于口的语言,一次一次将原本最亲密的人渐渐推远分隔。齐昀舒再也无法向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将“我爱你妈妈”说给她听,他们都沉浸在过去,忘了眼前尚存的爱,全都被那段往事给困在了原地。 好在时间似乎还不算太晚,就像小时候得不到就耍赖皮那样,齐昀舒靠着如此老旧的手段意料之外地发现了这样一个最好的契机,一个告诉她自己一直都爱着这个家的契机。 “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面对你们,我从来都没有.......” “没事,没事,我们之间,不说这么生分的话。” 杨灵姝抬手擦擦眼泪,顺势在他背上轻拍两下。齐昀舒松开了人,被她一瓣橘子送到嘴边,女人眼怀期待,说这是后山自己种的,浇水时候还特意加了葡萄糖,问他甜不甜。 “妈,”齐昀舒欲哭无泪:“好酸.......” “是吗.......” 杨灵姝明显有些不相信,自己拿起一瓣来送进嘴里,表情瞬间变得比齐昀舒还要夸张许多。她连忙将东西吐进旁边的垃圾桶,抬头同齐昀舒对视的瞬间,两人一起笑出声来,绕开行李箱在床边坐下,久违地闲谈起来最近的生活。 杨灵姝在几年前重新开始做起了陶艺,将那些落了灰的设备全都从杂物间里翻找出来,找了些时日的手感后,又借了别家早就不用了的窑,烧出来的东西虽没有以前专业工作室里那样精致,但也还算不错。她做了很多,同古镇下头的工艺品店问了问,被拒绝以后便没再想过售卖,只是自己做着玩玩。 齐昀舒问她,要不试试开个手工店铺,教别人做,自己也算有点事儿做,可以消磨消磨时间。 “原本是想的,那时候你外公不同意,就给搁置了。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再去折腾的必要了。” 杨灵姝抬起眼来,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伸手捏了捏他编得整齐的辫子:“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没必要拿着你赚的钱再去搞这些东西,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又成了你的负担?自己做着玩玩就行了。” “我当年非要学美术的时候,你会觉得我是负担吗?” 两人相视着沉默了会儿,是杨灵姝先冲他笑了笑,打破了安静。 “妈妈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个事儿,我真的要再考虑考虑。” 齐昀舒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劝说。他蹲下身去将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收拾出来,一件一件抖落开,拉开衣柜的门准备往里挂。杨灵姝见状也起身来,挪出里头占位的箱子,帮他一起整理起来。 方方正正的收纳箱随手搁置在脚边,齐昀舒回头一看,没有盖子遮挡的箱子里放着几本又大又厚的书,精致的外壳上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那是相册,之前全都收到一起放在这儿了,搁外边容易潮。” 最后一件衣服收进柜子,齐昀舒多看过一眼里面整齐收纳着的东西,刚要提起两边的把手物归原处,身后的杨灵姝先他一步绕到前头,弯下腰来探手进了里头去。 “要一起看看吗?” ----
第101章 李江燃接到电话时候,刚从上一把输得彻底的游戏里退出。 等待的页面挂在电脑屏幕上,他作势要取下耳麦,关掉电脑上床睡觉,齐昀舒的来电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反应,将游戏摁了静音,很快接下电话。 “喂?”他看过一眼时间:“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儿吗?阿姨呢?还没睡?” “.......没有,她早就睡了。” 对面的声音太小,即使房间里如此安静,李江燃想要听清也有些勉强。他有些疑惑,摁着音量键一路往上拉,从桌前起身来扑进床里,问他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和你说说话。” “和我说说话?”李江燃心里暗喜,面上还装着嘴硬:“你之前都只会嫌我话多的,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聊天了?这不是才走一天吗,难道这就想.......” “跟我聊聊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小时候?李江燃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愿意说的或许他不爱听,这么个大半夜的时候,总不好叫他听得无聊。他仔细想想,叫他给个方向,至少说个想听的方面,不让他两眼一抹黑随便乱扯。 “什么都可以。”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真的,什么都可以。” 李江燃沉默片刻,最后想出了办法。他从床上爬起身来,把柜子里头的相册取了出来,翻开第一页,开始跟着照片断断续续回忆起儿时的事。 关于小时候,李江燃记得清楚的很多瞬间,其实都同父母分不开联系。除了那些调皮捣蛋以后被扇屁股的糗事以外,还有很多很多的瞬间,即使忘了当时的心情,忘了当时的前因后果,却始终都能记得眼前那清晰的一幕幕,记得始终向着自己张开怀抱,不吝赞美的他们。 幼儿园时候因为自己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沙堡被人恶意挑衅摧毁,李江燃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架。老师赶到时,两个小孩在沙坑里打得不可开交,两边脸上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挂彩,沙子混着眼泪黏在脸上,李江燃将那个只剩下半截的沙堡死死盯住,挥动的小拳头一下也没停过。 打架的结果就是——两个气鼓鼓的小孩儿被双双请了家长。在七嘴八舌说完起因后,老师站在两方中间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对两边家长说,让小朋友互相道个歉,再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事,这件事就算结束。李江燃先动了手,即使还是个小不点,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占什么先机,说不定还会被爸爸妈妈再说教一回。他执拗地扭开脸去,强硬的态度不言而喻,宁愿被打也要守护沙堡的权益。 预想中的责骂没有到来,他记得很清楚,李云舟站在自己身后,伸手摸了摸他满是沙子的,花得不成样的小脸,笑呵呵地说出了最让老师为难的话。 道歉可以,但得这个小朋友先。堆出个成功的沙堡也并不简单,那是他认为重要的东西,珍视的东西被人莫名毁掉,总需要一些赔偿才行。 小小的李江燃成功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道歉,即使还有些余气未消,最后却也算是说出了那句对不起。他记得那天从医院回家以后,李云舟没有将自己直接送进浴室,而是将屋外草坪挖出一片空白,问他还想不想堆沙堡。 李江燃点了头,第二天再起来时,原先铺着草皮的地方已经变出一小块沙坑,旁边摆着塑料铲子和小桶,是林霜出门逛街时候特地买回家送给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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