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落在吕谨言的脸上,刀刃隔开他的大腿,鲜血从手臂流出。 裴煦每弄伤一个地方,就问一句“是这里吗?” 他身上也染上血,却被深色的衣服吸收,像是一个只知道不停吸血的疯子,疯得像是地狱罗刹。 最后,裴煦又抬起手里的刀,狠狠插在吕谨言的另一只手心。 “我就这样把你弄死,录下来给你监狱里的父亲看,你说好不好?” “你父亲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他嘴边勾着笑,再次高高举起的手预示着他没有说笑。 嘭—— 会议室的门终于被人踹开。 贺闻冬撞进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都不稳,看到满地的血和裴煦手里的刀对准的是吕谨言的胸腔的时候就知道裴煦又失控了,他当机立断上前抱住裴煦,夺下他手里的刀。 “裴煦!裴煦!你冷静点!弄出人命了你要应汀怎么办!?”贺闻冬用力拽着他,“没事了,M国那边已经定位到应汀,马上就能救出他了!” 贺闻冬说完,才发现裴煦整个人都在发抖。 比他从前见过的两次更甚。 裴煦一听到霍应汀的名字才反应过来,他忽然转身对着门口围着的一群贺闻冬带来的人大喊:“出去,让他们都出去!” 贺闻冬依着他把人都清走,然后转身,看到裴煦满手是血,浑身戾气还没有收干净,甚至可以说仍在肆意。 但他孤零零地坐在巨幕投影之前,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画面上那个快要陷入昏迷的男人。 海水已经没到霍应汀的胸口了。 可贺闻冬却觉得现在溺水窒息的人是裴煦。 他有些不忍,轻轻开口:“裴董打通了关系,你交上去的洛家和肖家的证据上面很重视,调查的人都已经到了,绑架这件事也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你做得很好,多亏了你的定位,还有刚刚降低吕谨言的防备让他把M国的画面放给你看,我们才能找到应汀。裴煦,现在已经没事了。” “怎么就没事了?” 贺闻冬听到裴煦平直的声音响起。 坐在那里的人像是再也沉受不住巨大的痛苦,抬手指着画面里的霍应汀,转头,红着眼眶,残忍地问他。 “你没看见他还在那里吗?” * 裴煦笔直的脊背在听到画面里传来枪响的那一刻骤然紧绷,然后在信号断开前听到的那一声“人在那里!快去救他!”后僵硬。 面前的画面已变成无信号的黑屏,裴煦没有犹豫地转身出门,撞上了正好来找他的利奥。 利奥刚刚放下电话,总算对裴煦露出了一个笑:“裴!Hale得救了!” 裴煦顿住脚步,像是在瞬间被抽去灵魂。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 半小时后,原先的会议室内早就混乱过一阵,裴煦的人早就把裴松沅那几个打得鼻青脸肿。 相关部门已经把肖臻和洛康都带走,只剩下保镖看管这剩下的人。 勉强稳住情绪的裴煦进门,远远望了一眼裴淞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笔签了一份文件。 总裁卸任文件。 他看着嘴角流血的裴松沅,将文件丢在他面前。 “如你所愿。” 裴松沅被控制着向前冲:“股份呢!?” “不好意思。”贺闻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股权转让书,“昨天晚上裴总——哦不,现在他已经是和裴氏无关的裴煦了,昨晚裴煦已经把他名下所有的股份按照市场价合法转让给了我,现在我手里的裴氏的股份,和你一样多。” 裴淞沅怒目圆睁,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人。 可裴煦看着裴松沅的目光像是在看死人,他朝门外走去,路过裴松沅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 “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
第55章 守诺 宁市三巨头, 霍家独子出事,裴氏总裁卸任,唯剩一家安好的贺氏。 外头乱了几天肖洛两家各种法制咖的丑闻就在热搜飘了几天, 在外人吃瓜看热闹唾骂的时候, 贺闻冬已经按照和裴煦的计划,将肖家和洛家的剩余价值全部都吃尽。 冤有头债有主,裴煦原本没想把所有人赶尽杀绝, 但这次之后,肖洛两家该进去的进去,该调查的调查, 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那天在会议室里,留下来的人都是裴煦交代过的,下手也是冲着泄愤去的,肖臻和洛康被带走之后甚至来不及进警局,直接先送的医院急救。 吕谨言则是霍朝明亲自带人来提的, 绑了自己的亲儿子,霍朝明没道理就这样轻易放过。 大厦倾颓,资本家不会放过蚕食剩余价值的机会。 一群人晕头转向忙了几天, 等到收到昏迷了三天的霍应汀伤势稳定要回国的消息的时候,以贺闻冬为首的几个年轻人才想起来——裴煦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了。 “说起来, 裴哥这两天在做什么?” 彼时贺重春提了那么一嘴,贺闻冬从一堆文件里抬头, 然后心里一惊,立刻给裴煦打了个电话,后者的情绪在电话里很平静, 但当贺闻冬提到霍应汀要回国的消息的时候,裴煦却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 迟钝的反应, 以及明显的鼻音。 贺闻冬觉得不对劲儿,立刻推开手头的事情赶到尚城名府。 ...... 小孩子在经历大喜大悲或巨大的惊吓后总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究其原因一般是神经系统发育不完善,情绪紧张引起激素或神经暂时性紊乱,抑或是免疫系统产生一系列炎症介质。 但裴煦听人说过,老人们往往管这叫做“丢魂”。 裴煦从小情绪稳定,不稳定的那些日子别无他法,但也靠自己一个人捱过来了。 但这一次,霍应汀得救后,裴煦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 就像是一场姗姗来迟的童年后遗症,在找到了在乎的东西又经历险些失去的惨痛教训后,终于燃起了一把轰轰烈烈的大火,迅速蔓延全身,从骨骼烧到灵魂。 裴煦被烧得浑身都在发疼。 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生病了,却又像自己其实是丢了魂。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三夜,一句话都不说,一个人也不见。 他闭上眼是被海水淹没窒息的霍应汀。 海浪泡沫肆意,礁石被淹没,裴煦站在海岸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眼睁睁看着那一只手戴着戒指的手缓缓沉入海底,和漆黑的深海融为一体。 再也没有出现过。 睁开眼,是短暂的劫后余生和庆幸,然后事情未到最糟却已经发生了的无能为力的绝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裴煦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 即便他现在很想见霍应汀,但心理和生理状态都不允许,所以他只能把陆执派去了M国。 裴煦在第三天的时候收到了陆执传来霍应汀有苏醒迹象的信息,于是他才终于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起来,逼着还在高烧的自己吃了些东西。 霍应汀走前给他补给在家里的水果都已经不能吃了,裴煦咬着干巴巴的面包,看着已经开始发霉的水蜜桃,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霍应汀和他已经分开快十天了。 十天。 裴煦无意识地咀嚼,握着面包的手渐渐收紧。 从前他的生活只有工作和麻木的生活,从不觉得时间的流逝有快慢,可今天头一回发现原来十天有这么难熬。 面包滑过干涩发肿的喉咙,引起一阵不适的咽痛。 长时间未进食的胃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裴煦甚至来不及放下面包就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可胃里什么都没有,只不停地痉挛。 因呕吐而被挤出的眼泪滴落在垃圾袋上,发出轻轻的一声碰撞,像是扣开了裴煦最后的一道防线。 垃圾袋是霍应汀走之前换的,茶几上放着的书是霍应汀按照他看书的喜好找来的,阳台上,钓鱼灯旁被霍应汀挂了一片小小太阳形状的香氛片,前调是苦咖啡的味道,后调是淡淡的巧克力香。 那个人说这样既可以提神,又能在闻到巧克力味的时候让裴煦记得吃饭,别总因为看书而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玄关处大了一号的拖鞋,沙发上被随意丢着的运动耳机,楼上健身房里放着的运动装和止汗带,还有上次被弄脏后霍应汀亲自洗了半天的地毯...... 只是两个多月而已。 他黑白灰调的房子里已经到处都是霍应汀的痕迹了。 有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鲜亮颜色明明格格不入,可裴煦却允许了它们的存在。 明明房子里被填满了他的气息,可裴煦的心里却始终空空荡荡,像居无定所的穷途旅人,惴惴不安。 他双手收紧在胸口,蜷缩在沙发旁,将脑袋抵在膝盖上,任由不断的胃部抽搐。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为他无声的眼泪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在黑暗里安安静静地掉着眼泪。 手机开了静音,在角落里亮了又暗,一直到夜幕降临,黑暗侵蚀了27楼,打眼的亮光才引起了裴煦的注意。 他动了动发麻的身体。 是贺闻冬的电话。 他吸了吸鼻子,接通,然后猝不及防听到了霍应汀苏醒要回国的消息。 他急急忙忙去看邮件,才发现两个小时之前陆执就已经发来了消息,说霍总已经醒了,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但霍应汀执意要明天启程回国。 再一看未接电话。 三十六个。 全是来自于霍应汀。 “裴煦?”贺闻冬叫他。 裴煦轻轻缓了一口气,迟缓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上鲜红的未接电话发愣,始终没有勇气回拨,一直到门铃和贺闻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裴煦揉了把微肿的眼睛,过去打开了门。 “裴煦,这么黑怎么不开灯,你电话里听你声音——你怎么了!?” 借着楼道的光,贺闻冬看清了裴煦的模样,大惊失色。 他没见过裴煦这么狼狈凌乱的样子,胡茬冒了尖,像是有几天没打理了,一身居家服周皱皱巴巴的,某几块地方还有水痕。 更重要的是他眼睛和鼻头都泛红,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眼皮耷拉下来,恹恹地看着自己,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 贺闻冬吓坏了。 “裴煦?”他伸出手,在裴煦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感冒。”裴煦声音嘶哑,半掩着门,“抱歉,家里太乱,就不请你进来了,找我有事?” 裴煦的拒客理由不是那么有说服力,贺闻冬皱眉,抬手想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贺闻冬大概清楚裴煦情绪不对的时候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备和淡漠心,没有办法,他只好后退了一步:“顺路过来看看。那些事都处理完了,你要过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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