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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给猪喂食，正常情况下，部队里的猪吃的都是食堂每天剩下来的饭菜。 但团长这么抠的人，让炊事班准备的伙食都是按人头计算的，还提倡“光盘行动”，浪费粮食还得被罚跑圈，所以每天剩下来的饭菜并不多。 而且团长还不肯花钱去买专门的猪饲料，因此负责养猪的人每天都得上山割草来喂猪。 现在是冬天，植被并不茂盛，临近几座山上的草都被割完了，钟衮每天得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走到更远的山坡上，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割草，再背着二十几公斤重的饲草回来。 喂完猪，还得打扫猪圈。 这些猪是在部队长大的，或许是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战斗力远超一般的家猪。 不仅一点不怕人，还见着人闻着味就往上拱。 就连封荀和商成疾都被他们追得抱头鼠窜，更别说钟衮他们这几个秧秧苗子，那还不是一拱一个准。 今天钟衮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腿上全是被那些猪拱出来的淤青，双手上也布满镰刀磨出来的茧子。 再一照镜子，原本圆滚滚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最惨的还要数两个小时之前，值班的赵仁发现有两头猪“越狱”了，冲到二班宿舍就把钟衮从被窝里拎起来，要他赶在团长发现之前，把那两头猪“缉拿归案”。 钟衮打着手电筒，在山上找了一个小时，又追着猪在树林里跑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把两头猪赶回猪圈。 但这样的委屈，钟衮再也受不了了。 “商连，你和团长说说，我以后训练量加倍，我......我让封连单独训练我，你让他老人家就绕了我这条小命吧！” 商成疾最见不得男生在他面哭哭啼啼的样子，钟衮这一哭，他立刻就心软了。 “一个大男生，比小姑娘还能哭，像话吗？你先别哭了！我天亮就去找团长，行了吧？快回去睡觉！” 商成疾连哄带训地把钟衮送走，走回到宿舍门口时，发现隔壁的门竟然没关，桌上的台灯还亮着，但封荀人却不在屋里。 想了想，商成疾回屋披上外套，去了东边的礁石滩。 商成疾果然在礁石滩上找到了封荀。 海岛的夜空中缀满散落的星星，闪烁着明亮干净的光，月亮也是一尘不染，不远处停泊着几艘渔船，甲板上挂着灯泡，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远方的灯塔仿佛海里的月亮，与天上的遥相呼应。 夜色虽然黑，但这些大大小小的光清晰地映照出封荀略显落寞的身影。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封荀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面前漆黑的大海，但他知道来的人是商成疾。 如果此刻有人能找到封荀，那人一定是商成疾。 商成疾在封荀身边坐下，还没说话，就听封荀开口道：“想不想听我唱首歌？” 封荀醉了。 商成疾闻到封荀身上有很重的酒味，低头一看，发现他的身边散落着一堆啤酒罐。 从那堆空啤酒罐里摸到一瓶还没喝过的，商成疾干脆地拉开易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唱得不好我可不给小费。” 封荀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放声高歌。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封荀唱歌算不上有多好听，但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唱什么歌都能唱出歌词里的味道，好像在说一个故事。 商成疾突然觉得，封荀要是不当兵，或许可以在街头卖唱，留着颓废的长发，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唱着他心爱的姑娘。 但商成疾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封荀穿军装的样子。 封荀唱得尽兴，一把搂过商成疾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 “来，美人，给朕亲一个！” 商成疾把手里喝完的啤酒罐砸在封荀脸上，却没有推开他揽着自己的那只手。 “哎哟！” 封荀发出夸张的声音，摸了摸自己被砸的鼻子，感觉到一股酸意渐渐泛起。 吸了吸鼻子，封荀眯起眼睛，带着没心没肺的语气问道：“唱得怎么样？” “还行吧。” 商成疾原本以为封荀会故意调侃他，向他讨“小费”，没想到封荀只是淡淡地开口：“这是我的老班长最喜欢的一首歌，他以前总在嘴里哼着，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 封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我想听也听不到了。” 商成疾记得封荀和他提起过那个老班长，好像是在这儿长大的，封荀也是因为他才申请来这里的。 商成疾猜想，这个老班长对封荀的意义肯定很不一般，有很多当兵的人都有雏鸟情节，在部队里，他们的第一个班长往往都是对他们最好，甚至是会影响他们一生的人。 “商成疾，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封荀突然开口道。 黑暗之中，商成疾看向身边的封荀，他的眼睛里有光，或许是映着天上的星光，又或许是因为眼眶里噙着泪。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商成疾学着封荀的语气回道。 封荀轻笑一声，仰起头，轻声回答：“来不及了。” “那你说，我听着，要是哭了，就来我怀里。” 商成疾察觉到封荀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借着仰头看星空的动作，或许是想让眼泪往回流。 封荀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商成疾，我是个逃兵。” 2021-02-17 22:12:10
第三十五章 定罪 “狙击手汇报情况。” “水蛭待命。” “斑羚待命。” “江豚待命。” 通讯器里传来队友的声音，封荀的视线紧紧盯着瞄准镜里的男人，右手食指指腹来回摩挲着扳机。 “疯狗......待命。” 通讯器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细微的电流声。 除此之外，封荀还听见自己的心脏撞击着胸腔，鼓膜有些充血，指尖触摸着狙击枪的皮肤隐隐发烫。 一个小时之前，黄犬小队接到任务，有一伙人带枪挟持了一户人家，四个人质，两男两女。 其中一个女人还怀着身孕，看上去已经有五六个月。 “上个月市里缉毒大队展开扫毒行动，有一个制毒贩毒的组织落网，不过还是有一部分毒贩逃跑了。这次被挟持的人家是烈士家庭，儿子就是在那次扫毒行动中牺牲的缉毒警察，罪犯很有可能就是逃走的部分毒贩，目的是打击报复，而且他们还提出要求，要释放之前抓住的毒贩同伙。” 封荀知道那次行动，一共牺牲了三个缉毒警察，他的老班长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月之前，封荀在假期里和他的老班长见过一次面，听他提起过他媳妇儿怀孕的事情。 “你小子要当叔叔了！” 封荀还记得班长脸上幸福的笑容。 但班长终究还是没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出生。 从他成为缉毒警察那一刻开始，他就把生命交给了国家。 封荀没有见过班长的媳妇儿，但看过她的照片。 班长把她的照片贴在床头，封荀当初还常常因此嘲笑他。 没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瞄准镜里。 封荀的目标是一个脸上纹着蝎子的男人，那人手上拿着一把K14-VN手枪，产自越南，或许是通过什么途径买来的。 挟持人质的罪犯一共四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把枪，而那个蝎子男似乎是他们的领队，一直在指挥着其他三个人。 所有人质都被绑住了双手，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夹克的罪犯挟持着两个老人，一个留着寸头的罪犯挟持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腿上挨了一枪，行动有些不大方便，另一个罪犯负责和警方交涉。 而那个蝎子男则挟持着那个孕妇。 十几分钟之前，警方和罪犯交涉失败，只能暂时答应他们的要求，把他们的老大从牢里放出来，带到现场。 罪犯们挟持着人质，从屋子里出来，向着一辆黑色装甲越野车缓慢移动。 “罪犯很有可能会挟持一个人质上车，不要给他们机会，速战速决。” 通讯器里传来上级的命令。 “收到！” 果然，越靠近那辆越野车，罪犯们就开始慢慢放弃人质，先是那两个老人，然后是那个小腿中弹的男人。 最后只剩蝎子男挟持着那个孕妇，将她挡在身前。 封荀的枪口从蝎子男离开屋子时就一直对着他。 瞄准镜里，是男人脸上狰狞的纹身，还有女人苍白的脸庞。 封荀以前看见的总是那个女人的笑脸，此刻的她却是一副惊恐和悲痛的表情。 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封荀努力让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平静下来。 当所有罪犯都走到车边，准备开门上车的时候，通讯器里传来命令。 “开枪！” 封荀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手指扣下扳机。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被释放的毒贩突然撞了一下那个蝎子男，封荀的子弹只是擦过那个男人的脸，并没有将他击毙。 蝎子男在慌乱和愤怒之中向人质开了枪。 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得太快，封荀来不及反应，甚至忘了补枪，只是愣在当场。 还是黄犬小队的队长反应过来，及时又给了那个蝎子男一枪。 警方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抢救人质，控制住剩下的那个毒贩。 然而封荀却失去一切知觉，脑海中只回荡着那声枪响。 “她最后还是没能抢救过来，孩子也死了。” 封荀深深地哽咽着。 即使是过去那么多年，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封荀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那声枪响在耳边回荡。 “班长和他媳妇儿是小学认识的，青梅竹马，班长入伍后，两人谈了五年的异地恋，才最终走到一起。有次我和班长一起站夜岗，他怕我睡着，和我讲了两个小时他和他媳妇儿谈恋爱的故事，傻得不行。你说他那么傻的人，要不是青梅竹马，谁能看得上他？” “我和你说啊，有次我为了逃避训练，躲在部队的储物间里，结果班长满连队地找我......” 封荀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和那个班长的故事，讲他的班长是如何一点点把他这个刺头变成部队的精英，又讲他的班长是如何放弃自己的名额，把他送进特种部队里。 那些点点滴滴封荀一直都珍藏着，以前没人听他讲，他也不敢去讲。 因为陈酿的酒，一旦掺了杂质，就会变得无比苦涩。 “那次行动之后，我受到了处分，同时也接受了心理治疗。但是治疗的效果并不好，我变得无法再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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