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都过去了。” 时瑜抿了抿唇,却又把那些信件一一拆开,这时候他和阮知秋才意识到,这些信件都是被方冉打开过,但是后来方冉又把信封的开口处粘合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讽刺。”时瑜把所有的信读完了,眼眶通红。 这些信竟是时峰写给方冉的情书,字字句句情深意切,但是如今看来,时瑜只觉得荒唐。 “烧了吧。”沉默许久后,时瑜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意义了。” “平白给自己添堵。”时瑜闭了闭眼,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一时间他只觉得精疲力尽。 “我出去看看。” 阮知秋把箱子里的物品重新整理好,他慢慢站起来,回头时,时瑜正盘腿坐在客厅的中央,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喊了时瑜几声,但是时瑜也没有反应。 “小鱼。”他走近了些,俯身在时瑜耳边轻声道。 “我姐说也想回来看看。”时瑜轻声道:“她来看一眼,以后这个地方我们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房子,先留着吧。”时瑜从地上站起来,“也快拆迁了。” “至于拆迁款就捐了吧。” “时瑾也是这个意思。”沉默了一会,时瑜忽而道。 “我知道了。”阮知秋拉过时瑜的手,“就按你说的做吧。” 返程的路上,时瑜愈发沉默,他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似乎把自己包裹在一股躯壳里,连阮知秋都探不进去分毫。 “我们什么时候去淮临?”阮知秋低声问道。 时瑜猛地回过神来,他呆呆地看了阮知秋一会,才缓声道:“下周吧。”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现在看了其实没有。”时瑜闭了闭眼,“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体面地和妈妈告别。” 阮知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过时瑜的手,合在掌心,轻轻地拍了拍。 * 上班日,时瑜带着一脸倦意来到办公室,他还没坐下,夏长年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时瑜和夏长年的视线交错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不可控制地躲闪了一下。 “好点没?”夏长年弯了弯唇,笑着叹了口气,“你的酒品真好,喝醉了也一声不吭,要不是老余眼睛尖,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时瑜的脸涨红了几分,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没事的。”夏长年哈哈一笑。 “不过你有事可以跟我们说。”夏长年顿了顿,“你年纪还小,但是我们是过来人。” 夏长年的目光微动,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了。 “姐,我先去忙了。”时瑜对她微微一笑。 中午时分,设计组突然接到通知,由于人事扩充,时瑜一行人需要换一间更大的办公室。由于通知的有些突然,许多人都措手不及,好在阮知秋给的时间宽裕,众人也没太多抱怨。 “我刚刚路过去看了一眼新办公室,看了一眼配置,比我们这个还要好。”老余一边搬着箱子,一边笑呵呵道,“知逾的基础设施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时瑜听到了也只是弯了弯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当他从角落里找出来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时,指尖一顿。信封没有封口,时瑜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林林总总一小堆,几个磨损的钥匙扣,几个金属书签,几张缺了角的乐谱。 “这是谁的东西啊?”时瑜举起信封晃了晃,但是没一个人认领。 夏长年翻了翻,随意道:“这些不会是那谁,时珊珊的东西吧。”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忽而传进了耳朵里,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了,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时瑜的身上。 “要扔了吗?”柳婷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扔,我先收着吧。”时瑜算了算时间,时珊珊探视日快到了。 现在能去看看时珊珊的人,好像也只有他了。时瑜在心里悠悠地说道。 见时瑜没什么反应,剩下的人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散去,时瑜盯着那堆杂物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将它们塞回信封里。 “时珊珊现在......”夏长年欲言又止。 “判了。”时瑜言简意赅道,“时间不短。” “那她出来以后,年龄也不算小了。”夏长年感慨道,“最好的几年就这么浪费了。” 时瑜没有反驳。 夕阳西沉时,靠近窗户的几寸地板都被浮光染成了暖黄色。时瑜把最后一个箱子封上胶带,然后堆放在角落里,他直起腰抹了一把额角渗出来的汗水。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瑜顿了顿,拿着信封去总裁办公室找阮知秋。 阮知秋似乎在等着他来,时瑜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快步迎了上来。 “回家吧。”阮知秋温声道。 时瑜点了下头,但是将信封塞进了阮知秋的掌心,“这是时珊珊的东西。” “不知道被谁放在角落里,今天才找到。” 阮知秋颠了颠信封,没有打开。 “是谁的东西就还给谁。”时瑜淡淡道,“不过我们是应该去看看她了。” “你想干什么?”阮知秋微微撇眉,“不要犯傻啊。” 时瑜睨了他一眼,有些怨念道:“你在想什么?”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把时峰的处境告诉她了。”时瑜闭了闭眼,“现在除了我们,应该没人能顾得上她了吧。” 他望向窗外,卷翘的睫毛在橙色的夕阳下微微颤抖,阮知秋离他不过一拳的距离,但是却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自己决定好就好。”阮知秋轻轻地揉了揉时瑜的头发,“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过了几天,时瑜和阮知秋便带着时珊珊的物品去监狱的探视处见她。 时珊珊看见来的人是时瑜和阮知秋,眼睛里亮起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 “别看了,只有我们。” “时峰和温琳现在都顾不上你。”时瑜淡淡道。 他没等时珊珊回答,便把信封里的东西一件件拿给时珊珊看。 时珊珊的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起来,时瑜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眶一圈圈变红了。 “这些东西应该对你很重要吧。”时瑜的声音很轻,隔着电话线,时珊珊听着都有些模糊。 时珊珊没有回答他,时瑜听到的只有时珊珊破碎的呜咽声。 “其实你不喜欢画画的,对吧。”时瑜缓缓地开口道,“如果没有猜错,你走美术这条路,也是时峰逼你的。” “你的人生都是被时峰逼出来的。” 时珊珊只是哭,她没有力气再回答时瑜的问题,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喉咙管里传出几寸破乱不堪的音节。 “他这么逼你,是因为我吗?”时瑜缓缓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时瑜知道他赌对了。 但是一时间,他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原来挺直的腰背突然塌了下去。 他一直想证明什么,但是答案摆在面前时,时瑜竟然有一点恍惚。 阮知秋一把扶住了时瑜的肩。 “没事了。”他轻声道。 时瑜叹了口气,缓缓道:“那我能问一问原因吗?” 时珊珊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因为你和时瑾真的很优秀。” “是我们达不到的高度。” 是这样吗?时瑜在心底问着自己。 “探视时间到了。”时瑜正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警员打断了他。 “好好改造,等出来了之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时峰快要倒台了,没有人再控制你了。” “我被判了四年。”时珊珊忽而道,她艰难地抬起头,眼睫被泪水黏在一起。 “我知道了。”时瑜的目光微动,“好好改造。” 时瑜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阮知秋跟在他的后面,却和他隔了一个身位。时瑜站在光里,阮知秋伫立在他的影子里,他看着时瑜消瘦的脊背,心头微颤。 “往前走吧。”他温声道。 时瑜回头看了阮知秋一眼,继而缓缓地点了下头,“好,我们往前走。” “走吧。”阮知秋牵过时瑜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光里。 “周末我们去送送妈妈。”时瑜的声音有一些抽离,“妈妈终于能去她想去的远方了。” “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确定时峰的想法吗?”过了许久,阮知秋忍不住问道。 “是也不是。”时瑜吐出一口气,“算是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 时瑜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悠悠道:“应该是在她被捕的第一天吧。” “那时候我就有感觉,她恨的人应该不是我。” 时瑜抬头看了阮知秋一眼,“快结束了。”
第89章 骨灰 时瑜时瑾四人商量好时间,一同出发去了淮临。 路上的气氛比时瑜想象中要轻松许多,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虽然夹杂着一些悲伤和难过,但是时间已经将最浓烈的部分冲淡了。 时瑜的包里有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里装着方冉的骨灰,方冉去世后,这只盒子从未有人动过,直到今天。 他抱着包,目光一直落在窗外。这条路上的风景他已经看了很多次,甚至在什么地方回有什么建筑,他都记得很清楚,但是每一次走,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时瑜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他偷偷地看向阮知秋。阮知秋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注意到时瑜的视线时,他的眼神一松,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时瑜的头发,温声问道:“坐车坐累了吗?” 时瑜摇摇头。 “休息一下吧,不要想太多了。”阮知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时瑜的手背,“都会好起来的。” 下午两点左右,一行人到了淮临。 他们先去了苏清秀的家里。门口的小院子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杂草和鲜花混在在一起,盆栽也有些潦草,随意地放在一边,都落了灰,怎么看怎么别扭。 时瑜的心头一紧,但还是跟着阮知秋进门。当时瑜见到苏清秀的时候,整个人呆在原地。 苏清秀在电话里一直跟他们说,家里一切都好,时瑜没有多想,只是嘱咐苏清秀注意身体,但是短短个月后再见面,却像是恍如隔世。 原本神采奕奕的老太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头发已经白的发灰不说,目光也变得浑浊起来,她靠在摇椅上,电视机里传来绵长的戏腔,但苏清秀一动不动,只是指尖偶尔会轻颤几下,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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