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城闻风下楼,身旁跟着岳竹和梁琼。 三人走出乌泱泱的人群,都以为这是大三元,招呼其他人上去把人控制住。 霍湘认清那是岳竹,把头盔摘掉,跨下机车,浑身各处皆被车灯照亮。 “霍湘?”岳竹最先发问。 梁琼打了个响指,天岳的人同时停住脚步。 卫天城也喊停自己人,匆忙看了岳竹一眼。 为什么霍湘会和岳竹认识? “陶权在哪儿?”霍湘丢掉头盔说。 野合车队姗姗来迟,他的声音被刺耳刹车声吞没。 梁琼打量车队,希望大三元在其中,岳竹则沉默迎接走过来的霍湘,而卫天城,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霍湘。 霍湘没想到这三个人会在这。 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群高矮胖瘦男女老少的危险分子,抵达时第一件事是确认绑在机车后座的斧头还在不在。 “你怎么来了?”卫天城上前问道,声音稍有变形,同时在心里发誓要把甘草千刀万剐。 “陶权在哪?”霍湘冷冷反问道。 卫天城不说话。 并非他不想把陶权放了,而是陶权不见了。 整个下午他都忙着和天盛的副总处理烂账,根本没时间确认陶权的情况,只让手下的人到点送饭。 一个半小时前,楼下传来动静,他下楼一看,众人围在临湖一角面面相觑。 “权哥跑了。”岳竹说,侧眼看了卫天城一眼让他自己解释。什么? 卫天城怔住了,岳竹管陶权叫什么……? “他砸窗逃跑了,”卫天城开口说,把三人带往陶权消失的湖畔,“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游到对面了。” 霍湘死咬牙关,在错综复杂的车灯中走上前。 景区不经打理,周遭尽是蔓生野草,大量蒲公英迎风低垂,苍凉湖水每过几秒就会涌向脚边。 他捡起前边那片醒目的绿叶,它被对折过,青绿汁液已然干涸,摸上去沙沙的。 这是片石榴叶,霍湘将它揣进兜里。 下一瞬,他抄起地上被湖水浸泡得长出潮湿苔藓的石块,猛地砸向卫天城。 有人在喊他,分不清是岳竹还是娟姐,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某种旋律,十分契合他砸石头的节拍。 卫天城没有喊疼,用双手护住脑袋,他也不知道霍湘原来力气那么大。 苔藓,腥血,刺骨湖水,蒲公英吓得翩然弥漫。 这阵单方面的施虐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娟姐和琼姨强行把霍湘拉开。 石块坠湖,发出鲸咏般的咕咚声。 卫天城满头鲜血从地上起来,他站不太稳,西服被碎石子勾坏好几处。 换做往常,他应该会拿出丝巾擦脸,无论何时何地保持干净面貌是他原则之一,但现在没办法了,因为眼前的人见过自己最肮脏的一面。 卫天城晕眩地望向霍湘,四面八方投来的车灯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下一秒他原地摔倒,半边身子淹进湖水。 没感觉错的话,刚才霍湘,是想把他活活打死吧? 卫天城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 也可能是哭了,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甚至可以说是他发出过最没有美感的声音。 一个小时前,他还想着没有任何事能凌驾卫盛之上,陶权跑就跑了,暴尸荒野也不会影响他和天岳交接。 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霍湘手上有他的血,而这,实在是,太……太幸福了。 凛冽湖风吹起他额间湿发,挡住看向霍湘的双眼,血流进眼里,惨白车光忽而变成某种暧昧的红色。
第138章 重逢 就在卫盛的人凑上前扶卫天城的时候,山野响起警铃,但没有警车标志性的红蓝车灯。 声音越来越近,车声盖过警铃,紧接着,两束远光灯出现在桥的另一侧,所有人转头避开刺眼光芒。 警铃未歇,只见那车疾速绕开野合车队,不顾要撞到人地驶向众人所在。 抵达后那车没减速太多,仍以夸张的车速撞进人群,人们纷纷退让,最终让它撞向了岳竹的卡宴。 梁琼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招呼天岳的人围上去。 众人这才看清这也是辆红色卡宴,尤其岳竹,他对这车无比熟悉,正是他送给陶权的那辆。 卡宴打开车窗,里面的人把警铃抛了出来。 一落地,梁琼下意识把它踢到远处,刚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卡宴就当着她的面后退,几米后猛地抬速,从她面门擦过,再度撞击岳竹的车。 天岳的人不可能让这车再撞第三下,每个人都聚到车旁死死抵住。 突发事件让霍湘得以挣脱娟姐,他根本不在乎谁来了谁走了,阔步走到卫天城身前,掐住他的脖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再惹我。” 卫盛的人极力想拉开霍湘,但被眼镜陆超一行人拉住,野合车队来了将近二十人,对付这七八个根本不成问题。 湖水漫过卫天城半张脸,他可以闻见湖水的腥味,当中参杂大量植物气息。 天际黑云飘散,越是远离城市的地方夜晚越黑,星星越璀璨。 霍湘加重双手的力量,明显感觉到卫天城脸部温度升高。 许多回忆同时在两人脑中浮现,只不过霍湘这边的只有恶心,以及对逃不出这些有钱人的恨。 究竟,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这十几年,他究竟哪桩事做得不对了? 红色卡宴对方休来说是种美好印象。 就像小学门口卖的搅搅糖,其实它只是麦芽糖而已,好吃的不是它,是放学第一时间冲到摊前,和同学们在夕阳下蹦蹦跳跳。 他和岳竹在一起的那三个月里,岳竹曾说过要送他一辆红色卡宴。 方休说你这么有钱啊?岳竹说是的。 方休说我不信。 一旁浑然不知他俩关系的弱智陶权挤开两人,说我信,送我。岳竹说好的。 “下车。”天岳保镖喊道。 一旁的梁琼目色如霜,不管车里坐着的是不是大三元,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方休缓缓摇下车窗,他的头盔被陶权偷了,只能戴口罩。 远处,岳竹像高傲狮王一样站在原地,静看狮群围捕猎物。 “下来。”梁琼的语气比表情更冰冷。 方休一脚迈出车门,他和岳竹之间挡了大概有三个粗汉,没关系,他会让他们瞬间消失。 他掏出一个被衣服包着的东西。 训练有素的保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作出防御姿态。 与此同时,梁琼侧身一步,挡在岳竹身前。 野合车队也认出那是什么,顿时惊呼,全都退到有遮挡的地方。 “霍湘!”娟姐低声在霍湘耳边喊道,“松手!” 霍湘听不见,也知道卫天城已被他推至阎王跟前,只要他想,卫天城这三个字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霍湘!”其他人见状也跑过来喊道,对他们来说,口罩男手里的东西是压倒性的恐怖,要尽快躲到安全的地方。 卫天城感觉不到呼吸了。 逻辑来说湖边的氧气最好,他的肺可以享受一次静默按摩。 感觉不到呼吸,于是他笑了,血和湖水流进他嘴里,舌头感觉不到味道。 但心底有声音:——杀了我。 霍湘眼睫以正常的频率眨着,余光一片黑暗,湖对面是山野。山野。 他和陶权一丝不挂地在山野奔跑,在草原奔跑,在悬崖奔跑,日光在他们身上折射出彩虹,他们听见彼此的笑。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光脚了。”他记得陶权这样说过。 真实答案是他小时候买不起鞋,已经习惯赤脚面对大地。 陶权却理解成那是和大自然的亲密接触,虽然有点子硌脚,但跑起来有种奇妙的舒适感。 所以陶权一定能跑出山野。 霍湘轻轻松开了手,他不能让卫天城得逞,他不会杀了卫天城,他的喜怒哀乐只属于陶权,不被注意的人绝无可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一样东西。 神秘头盔男和传闻中一样令人惊骇。 左眼有条触目惊心的疤,谁看了都不免想象刚受伤时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梁琼一边暗示保镖,一边调整身位,如若出事,她绝对会确保自己为岳竹挡下。 “让开。”方休扬头说。 声音同样能勾起人的回忆。 梁琼看不到岳竹的表情,但她能猜到,因为她同样很震惊。 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她陪岳竹在北方生活,隔三差五会接触一个穷小孩。 小孩虽然穷,但格外有礼貌,每次走前都要专门绕到后院跟她打招呼,琼姨我走了,琼姨你在切菜吗,琼姨我来帮你。而下次再来,穷小孩会把妈妈熬的辣酱腊肉送给她,说吃不习惯可以丢掉。 梁琼没丢过,她把辣酱全吃完了,她喜欢辣酱,也喜欢这个能给岳竹带来笑容的穷小孩。 “我,叫你,让,开。”方休叩动衣服下的东西。 梁琼从回忆中抽身,更坚定地挡住岳竹,“你没死。” 方休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捏紧拳头,继而松开,再缓缓放到耳后。 戴口罩生活有诸多不便,更别提头盔,忙的时候必定被悟出痱子。 他已经很厌倦很厌倦遮蔽自己的容貌了。 他摘掉口罩,并且知道这一摘,就是永远。 方休冷哼一声,憔悴车灯照出把他嘴唇分割的那条疤,也照亮他的脸。 下一秒,岳竹推开琼姨,疾步朝前走来,无数保镖涌到他们之间,他们又看不见彼此了。 事态变得混乱,这世界上所有人好像都要挡在他和岳竹面前。 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 下一秒,方休将那个东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让开!!”岳竹见状大喊道,挣脱琼姨和保镖,迎上二度对准自己的东西。 方休避开岳竹过于漆黑的双眼,得逞式地朝保镖们投以不屑表情。 “我该叫你什么?”岳竹低声问,“方休还是大三元。” 方休嗤笑一声,在万般费解的眼神中吐了一口唾沫,“叫爸爸。” 两侧保安蠢蠢欲动,方休抬高一些手。 “把他们带走。”岳竹朝琼姨说。 梁琼面如死灰,极其不情愿地示意保镖让开,当中有些不肯的,被她施以更恐怖的眼色。 “把东西放下,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岳竹说。 方休想吃薄荷糖,但被陶权偷走了,在心里骂了一句陶权傻逼,旋即道:“认得我身上的皮衣吗?” “嗯。”岳竹很快接道,“7月3号去你家落下的。” “很好,”方休说,“今天先不杀你。”说完收起东西,理所应当看到保镖们冲过来。 “放开他!!”还未接近,岳竹失态震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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