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又说:“卫盛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很快就要被大三元赶出杭城了,恭喜你啊。” “讲重点。”陶权抬起头说。 甘草有些神经质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先是笑了笑,再拿出手机,一边找着什么一边说:“姐姐我挂念你俩,对卫盛进行了一个小小的落井下石,结果你猜怎么着,嘭!一不小心挖到了一些重磅消息。”旋即展示手机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上世纪拍的老照片,隔着屏幕都能看清照片被折过多少次,并且还不完整,有三分之一被撕去了。 “卫天城一直在偷偷调查你老婆的身世,”甘草的声音终于变得正常了点,“我想他大概把这当做挽回你老婆的最后筹码,所以调查出来后一直没跟你老婆说,怎么样?有兴趣了吗?喜不喜欢姐姐的大消息?” “……” “霍湘的外婆还活着,想不想知道她在杭城的哪儿?” “……” 陶权盯着眼前的手机,里面有位抱着婴儿的妇人,衣裳脏得像是从黄河里捞上来的,她似乎对镜头很抗拒,眼里有一丝恐惧。 陶权见过这种眼神,在他从钱江一桥跳下去的那瞬间,从霍湘那双灰色眼睛里看到的。 “一般这种等级的消息呢,我们至少要卖个七位数。”甘草笑呵呵地收回手机,“但我们已经很熟啦,你教我调酒,我教你跳舞,所以给你个跳、楼、甩、卖价。” 陶权听完嗓子动了动,他想问多少,下一秒又料想到不会是钱那么简单。 果然,甘草换了个站姿,比方才严肃很多,语气也透着一股危险:“我知道你和大三元以前就认识。你把他约出来,我需要他帮我一个忙。 “放心,只要让他上了我们的车,我就会把霍湘外婆的地址发给你。” 过了十来秒,确认陶权没有开口的意思,甘草又说:“并且我保证他不会受一点儿伤,你也知道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也会被红枫赶尽杀绝。” “我凭什么相信你?”陶权看着甘草,要不是她手上的指甲油,他会觉得他根本没认识过这个人,“你已经骗过我两次了。” “我发誓?”甘草呵笑起来,“或者给你写个字据?” “别闹权哥,你觉得我要是不怕大三元,有必要冒着你告发我的风险来找你么? “……现在杭城没有谁还敢动大三元,且四号的人十五分钟内联系不到他就会倾巢而出,我们没胆子对他做什么,只想要一次面对面的沟通机会,把和红枫之间的事聊清楚而已。”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陶权冷声问道。 甘草:“怎么找?送死吗,你应该知道我之前跟他有过节。” “别走啊! “要不这样,你帮我把他约出来,我帮你杀了卫天城?怎么样?很划算吧? “喂——” 这一次,换陶权消失在夜色。 他走得很快,不到一分钟就返回了有人声的区域,头顶排风管道呜呜响着,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动静了。 接着,兜里手机震动了两下,一名未知联系人给他发来短信。 -你真的不想让霍湘和他外婆团聚吗? -明天早上在这个地址,你可以先去拍一张车牌照发给四号的人。 -我们等你到9点。
第136章 杨梅 一夜无梦,陶权从霍湘怀里醒来,被褥落有灰蒙的光,天应该刚亮不久。 他凑到霍湘脸边,在呼吸交错中用指尖勾勒霍湘唇线,霍湘有些发痒,下意识翻成平躺的睡姿。 陶权熟知如何不被发现地起床,每一个动作都像被施了慢速魔法,静默洗漱,无声出门。 杭城秋天很短暂,树木往往要到深冬才会变黄。 陶权捡起一片飘到篱笆外的石榴叶,沿着山路前往公交站牌,从成群结伴来看茶山的游客身旁经过。 公交车慢悠悠开出龙井,太阳也差不多升了起来,灰蒙的光渐渐变得澄澈,西湖被照得微波泛泛,湖天一色。 “你是不是脑残,”耳机传来方休的骂声,“起不来跟我约那么早干什么,我他妈鸡蛋饼都凉了。” 陶权收回视线,“你先进去热身啊。” “轮不到你编排我。”方休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不过陶权没坐到球馆,而是提前几站下车,戴上兜帽口罩,若无其事绕进一条短巷。 甘草给的地址就在这儿,一条平平无奇的香樟路。 闲逛两圈后,陶权迈进一家兰州拉面靠窗而坐,望着侧方一辆面包车吃起炒刀削。 吃到一半,他从兜里拿出一张被折弯的名片,上面写着梁琼二字。 和琼姨通话过程中陶权依旧盯着那辆有些破旧的车,其间视野没闯进什么可疑人士,车里也始终空空如也。 时间来到七点半,陶权再次提前下车,逆着早高峰堪称恐怖的人潮,前往球馆另一侧。 临近高墙,陶权左右张望一眼,旋即助跑起来,如一条黑猫般迅捷翻过高墙,震落不少堆积墙沿的石尘。 方休又发来几条语音,他逐条点开听,在恶劣的人格羞辱中走向羽毛球馆。 球馆一般这个点才开放,因此换衣间空无一人,仅有两排储物柜敞门迎接陶权。 他一路找到那格唯一被关上的储物柜,凝望两秒后猛地抬脚踹去。 金属门霎时发出巨响,周遭柜门纷纷受力乱动,像草原上受惊的土拨鼠躲回公共巢穴。 陶权在柜门相互碰撞中脱掉衣服裤子,换上柜子里的工装服,最后再把自己那套塞进去。 准备离开时,他摸到兜里吃剩一半的鸡蛋饼,以及一盒薄荷糖。……这糖什么时候买的啊,盒都生锈了,还能吃么? 想着,陶权打开糖盒,倒出里头仅剩的一粒扔进嘴里。 他喜欢这款柠檬薄荷糖,准确来讲是霍湘喜欢,说是咬碎的瞬间像生吃了一颗柠檬。 然而此刻口腔却什么味道也没有,陶权立马把糖吐了出来。 “好啊你。”看到手心剥落塑料壳的芯片,他自言自语道。 陶权猜出这是某种GPS,想也没想就把芯片藏到了鞋底。 鞋码,身高,肩宽。 方休在这些方面和陶权高度一致。 小时候还因此闹出过笑话,有次岳竹提前到球馆,误把隔壁场的方休认成他,上去就是勾肩搭背。 彼时方休脾气更火爆,不耐烦地推开岳竹,两人一触即战。 他不会出卖方休,但也无法拒绝甘草开的条件,他想让霍湘和外婆团聚。 一个家只需要一个孤儿,那就是自己。 离开球馆,方休又发来几条痛骂语音。 陶权拍了一段早高峰的盛况过去,视频里,上班族像蚂蚁一样穿过十字路口,交警站在中央指挥通行,其身后的警用摩托车正发出红蓝两色,一度盖过自东方坠落的金灿阳光。- 下午两点,卫天城准时到达仙居杨梅产园。 崭新铁门无人来开,他只得先将车停在一边,亲手将尚有塑封膜的门推开,再回到车上点火。 每年11月是杨梅清园的时候,需要用锯子把病枝枯枝剪去,再涂上喷雾杀灭病原菌,以保来年结出硕果。 换句话说,这么好的天气,杨梅地里应当有无数工人忙碌着,至少在卫天城的记忆里是这样。 他冷眼扫过几乎腐败的杨梅树,手有些不自然地捏着指节,发出咔咔脆响。 车开进产园深处,迎来一面辽阔的山中湖,湖心坐有一片现代建筑群,阳光明媚,立在最高那栋楼楼顶的“天岳”两字格外刺眼。 卫天城吸了一口气又很快吐出来,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东西被标上其他名字更让人觉得耻辱的事了,他加快油门通过入岛桥道,停车关门时难免多用了些劲儿。 有风吹来,未完工的建筑群飘散出厚重的尘埃味,这里本是卫盛拓展旅游板块的头号项目,每栋楼的设计图都由卫天城亲自审批,如果卫骋韬没把它赔给天岳的话,眼前应该是一片高端旅游胜地。 没关系,他已经捉到了红枫心腹,只要把人转交给天岳,卫盛就能从对赌中全身而退,到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思考怎么夺回杨梅地。 穿过毛坯区,那栋唯一刷了墙装了家具的办公楼,卫天城有条不紊地迈入电梯。 四楼,守在狭长走廊的人听闻电梯响,匆忙跑过去,“卫总……”说话的表情如同生吃了一根苦瓜。 “?”卫天城瞥了对方一眼。 “……我们好像被那娘们骗了。” 卫天城神色稍纵即逝一丝慌张,快步走向办公室。 棕色门把手打完蜡还没被几个人碰过,摸上去十分顺滑。 “……” 这件办公室归属财务部经理,朝南,光线充沛。 面部淤青的陶权被绑在老板桌对面,稍扬起下巴看着卫天城,工装背影倒映在档案柜有些脏的玻璃上。 对视的那瞬间,卫天城眼色沉静,心底却爆出无数震惊,那份对捉到大三元的满足霎时变得粗糙,如同一颗被塞满油脂的钢丝球。 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头盔摆在老板桌上,旁边有陶权的随身物品,一张折起的A4纸,一部手机。 屋里还有其他人,全部不知所措地看着卫天城,负责管事的把A4纸拿过来递给他,再眼神暗示手下的人随自己离开。 纷杂脚步声远去,卫天城避开陶权毫无情绪的脸,看起手里的纸。 “?!”看了一眼,卫天城把纸揉成团死死捏着,“你从哪儿弄到的照片?” 陶权咧嘴一笑,“这很重要么?” 卫天城强忍太阳穴的暴跳,走过去,隔着老板桌揪起陶权衣领:“你知道多少德清的事?” 陶权没回答,照片是琼姨发给他的,那通电话里,他请琼姨帮忙查车牌,提前得知真正想和方休面对面沟通的是卫天城。 但他没想到甘草骗了他,上车后被卫盛的人毒打一顿,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15分钟就能搞定,而是一路开出杭城,来到这么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地方。 卫天城自问德清的事做得滴水不漏,怎能想到陶权会有卫盛埋人的照片,略有失态地摁着陶权的脑袋狠狠砸向老板桌。 陶权吃痛发出闷喊,而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卫天城拿起他手机。 “密码多少?”卫天城问。 陶权:“霍湘生日。” 听到霍湘的名字,卫天城瞳孔急速扩散,随后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忽略屏保那张亲吻的壁纸,“几月几号?” 陶权不答,他不会让卫天城知道霍湘的生日。 两人僵持十来秒,面色不动下均为紧张。 卫天城不确定陶权手里还有多少关于卫盛的东西,事关重大,不敢以暴力逼迫陶权给密码,几乎快要把手机捏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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