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喧比画着: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李成升再次求助陈向喧妈妈,得到回答后便告诉陈向喧:“等我放假,或者等我挣到钱,那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陈向喧知道李成升在干什么,他在江城上学,在江城组乐队,这些都是李成升告诉他的。 在江城瞎玩,不务正业,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这些是李成升的爹妈告诉陈向喧的。 陈向喧听不懂,但他知道这几个词不是好话,因为他能看出来,李成升听见这些话时脸色就会变得不好。 嗯……就和他学到很难的手语,写到很难的字时一样。 他知道李成升有一把吉他,挺帅的,但很重。 李成升总说那把吉他不太好,叫什么‘烧火棍’。李成升以前让他摸过那把吉他,他才只是抱着琴轻轻抬了抬,李成升就已经快笑疯了。 “你怎么这个表情啊,”李成升‘哈哈’地笑,“太重了吧哈哈哈哈。” 陈向喧‘啊’了声,做出使劲抬起的动作,李成升告诉他:“没那么重啦,是我给吉他按着了,故意没让你抬起来逗你玩呢。木吉他很轻的,电吉他可比这重多了。” 陈向喧不明白,他就知道吉他能弹出好听的儿歌,知道这个被抱在怀里的东西叫做乐器。 有次李成升弹完一首儿歌后问他:“你每次都叫我什么?” 陈向喧拿起边上的小棍儿在地上画着:李叔。 “怎么不叫‘哥’?”李成升指着自己问,“我不年轻吗?这片儿哪个小孩儿有不叫我哥的!” 拿小棍儿的手抖了下,他连忙比画着:可我是这片儿最小的。 “啊?”李成升指了指地面,“你写字,看不懂。” 陈向喧看他一眼,继续比画:可写字好麻烦,不想写。 “啊——什么意思啊到底,你爹妈也不在家,没个翻译的啊,”李成升支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你教我手语吧,教一句写一句怎么样?” 陈向喧想了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点点头比画道:你、我、他。 接着在地上慢慢画出:你我他。 “这个我懂啊,上难度,”李成升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快点儿,已经跃跃欲试了。” 陈向喧抬头看他一眼,比画出:我是吉他小王子。 接着,他在地上写出:我的爱好是吉他。 李成升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抓了两下头说:“你再来一遍,刚才太快了没记住。” 陈向喧便再次开始比画,嘴里也跟着‘啊啊啊’地发出声音。 李成升跟着他做了两次就信心满满了,他比画一遍嘴里还跟着念一遍:“我的,爱好,是吉他!” “怎么样,”李成升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学习能力一流吧。” 陈向喧在地上写着:太棒啦! 李成升嘚瑟地笑了两下,抬手揉了揉陈向喧的脑袋:“向喧啊,好好养着你的嗓子,比手语太麻烦了,还是用说得方便,到时候大点声儿叫我啊,你叫‘李叔李叔’,我就‘哎哎’地回答你。” 陈向喧划拉着写出:不叫哥了? “算了,别扭,”李成升想了想说,“你确实是这片儿最小的一个。” 听到李成升这么说,陈向喧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他再次捡起小棍儿在地上画了几下:知道了李叔。还有,我刚刚教你的那个以后别比画了。 “为什么?”李成升抬手又比画一次,“我做得不好吗?” 陈向喧憋着笑比画着:很棒! 接着他在地面划拉两下,写出:很棒。 陈向喧的李叔只短暂回来了几天,那天鸡都还没叫,他就听见李叔的行李箱滚轮和地上的石子发出摩擦的声音。 李叔又要去江城,下次回来就会给他看晚上会发光的长江大桥。 想到这里,陈向喧翻了个身美美地继续睡了过去。 爸爸最近不太开心,从某一天早上开始就和妈妈出门很早,之后李叔的爸妈就会过来。可是爸爸他们回来得也很晚,不像是以前出门做工回来的时间。 这种情况维持了很长时间,他和李叔父母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其实陈向喧和李叔父母待在一起时总感到别扭,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沉默的,就连‘啊啊’声都很少发出来。 李叔妈妈做饭很好吃,李叔爸爸则很爱在陈向喧面前骂‘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李叔爸爸骂一句,做饭的女人就会回头跟着骂一句。但陈向喧总觉得他们应该不是真骂,不然李叔每次走的时候那个大行李箱里怎么会被塞满那么多东西。 今天妈妈回来得更晚,爸爸那辆摩托车刚到家就紧急加了些油,陈向喧站在摩托车边上闻着汽油味,抬手比画着:你们去哪里了? 爸爸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提着白色的塑料桶朝油箱里倒油,他说:“去干活了呗,还能去干什么,”加完油的爸爸打开了后备箱,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轿车模型玩具,“看,新玩具,放在地上朝后一滑,车就能自己跑出去哦。” 小轿车是黑色的,他蹲在地上用两指捏着小车的身子轻轻一划拉——小轿车朝着家门口跑去。 黑色小车眼见着就要撞向李叔妈妈,陈向喧连忙追着赶过去,他想要拦着那辆小轿车。 可他忘了,那只是一辆还没有巴掌大的玩具小车。 小车朝前冲去,撞上了李叔妈妈的后鞋跟,他还是没能赶上这辆车,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够快了。 小车虽然已经撞上‘障碍物’,但它的四个轮子仍在转动,就算身子已经停下,那四个黑色的轮子还是和地上的小沙石摩擦出了难听的声音。 他蹲下身子准备把车捡起来,刚靠近就听见李叔妈妈带着可惜和哭腔的声音:“那你这可怎么办,小喧才这么点,要不把他送到幼儿园,这也四岁——”李叔妈妈一低头发现陈向喧就站在身后,要说出口的话也瞬间被吞回了肚子里。 陈向喧抬头看向面带笑容的妈妈,她的胳膊上有着一些淤青,当妈妈看向陈向喧时便下意识用手捂住,她对陈向喧笑笑:“妈妈带你去洗澡,今天玩一天流了不少汗吧?” 他握着小车点点头,又看了眼李叔爸妈的表情。 那样子,好像在看什么很可惜的事情。 陈向喧洗了个淋浴,回到床上就抱着那个小电扇玩,他对着电风扇‘啊’一声,里面就会传出声音的回音,这样挺好玩的,陈向喧也爱这么玩。 爸爸坐在边上沉默着看他,陈向喧望过去时爸爸就笑一笑——爸爸不爱说话了。 妈妈洗澡出来时换了件长袖,陈向喧比画着:妈妈不热吗? 妈妈笑着说:“不热啊,妈妈怕冷呢。” 最热的夏天,电风扇带出来的风都带着闷热,陈向喧摸了摸自己刚洗完澡又开始黏腻的皮肤,‘啊’了声朝妈妈比画着:那你别感冒哦。 从那天开始,妈妈和爸爸回来得越来越晚,爸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少。 妈妈开始教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比如怎么洗衣服,怎么做简单的饭菜,尽管他想碰到那个锅都得搭个小凳子。 爸爸每当那个时候就站在边上看着,陈向喧一走神他都会生气。 “认真听妈妈说。”爸爸总是这么说。 那一整个夏季都没再听见李叔的琴声,陈向喧有些想念了。琴弦拨动的声音很好听,李叔唱歌也好听。 他还有点等不及了,他想看会发光的长江大桥。 很想看。 秋天快过完的时候,妈妈和爸爸难得在家里,他们说今天没有工作,可以在家里陪着他玩,玩到不想睡觉都可以。 那天陈向喧乐得一天到晚都在笑,但妈妈好像没什么精神,笑容看着也很勉强。这一整天对陈向喧来说都是幸福的,除了吃的那三顿饭。 饭是爸爸做的,很难吃。 陈向喧比画着:要不还是让妈妈做饭,你做得不好吃,我肚子好饿。 爸爸先是皱眉,随后犹豫地看向门口坐着发呆的女人,他低下头对陈向喧说:“爸爸学着做,会一天比一天好吃的。” 陈向喧才不信,爸爸做的饭最难吃了。 ----
第101章 番外(2)声音 妈妈在冬天即将来临时没有再回家。 陈向喧的家也锁上了门,他被李叔爸妈接到了他们家,每天他都会从自己家门口路过,但却没能再走进去。 爸爸一周回来两次,每次都是在中午时间回来,男人骑着那辆摩托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些零食和玩具,他看着陈向喧笑的时候,下巴上的胡茬都变得刺眼。 陈向喧不知道爸妈到底接了什么工作,为什么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但临近春节时,家里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回来的却只有爸爸一个人。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拿着扫把开始打扫家里多月堆积的灰尘,替陈向喧换上一床崭新的被子,还给他换上一件新衣服。 爸爸说:“向喧啊,我们去看妈妈。” 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他没去过,这个是不是就是李叔口中说的大城市呢? 但爸爸的摩托车很快,他在后面坐着抓紧男人的衣摆还是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车子飞驰的速度甩下去。 妈妈大概是在医院工作,陈向喧刚开始不想进去,他朝爸爸确认般地比画着:我没有生病,不用去看医生吧? “当然不用,”爸爸弯下身子将他抱起来,用扎人的下巴贴了贴他的脸,声音中带着沙哑,“我们是来接妈妈回家的。” 他没从没见过这样的妈妈,她躺在一个长条透明的箱子里,上面还被盖住,里面的妈妈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向喧有些害怕,这个人不是妈妈。 妈妈待在那个东西里面不会难受吗,虽然说现在真的很冷,可是妈妈穿得也并不多,他将爸爸抱紧了些,小小的身躯都有些发抖。 他比画着:这是谁? “是妈妈,”爸爸想将他放下来,陈向喧却抱紧他的脖子不肯放手,爸爸叹了口气,干脆抱着他蹲下,“妈妈累了,她……很累了。” 之后爸爸带着他去了别的地方,妈妈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坐上摩托车,而是被一辆车接走,那辆车上写的字他看不懂,只是那些人接走妈妈时对他们说:“节哀。” 节哀是什么意思呢?陈向喧也不太明白,他只能坐在爸爸身后继续拽着他的衣摆,跟着接走妈妈的车赶往下一个他没去过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妈妈被放进了另一个长方形的箱子,这个箱子从外面看不见妈妈,盖子合上的时候,陈向喧看见爸爸哭了。 他张开手臂让爸爸抱,男人没有理会他,陈向喧又扯了扯爸爸的裤腿,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大声‘啊啊啊’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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