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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思道眯了眯眼，伸手抚摸身旁那张熟睡的脸。姜葵睡得乖巧，身体随着呼吸小小起伏，看上去平静、稳定。 教授仍在讲相关病情的信息，只是声音越来越怯小：“正如第一次我跟您说过的，这取决于很多，包括病人本身寻求记忆的决心以及外界环境。他吃过那些药，已经比预期的缓慢了。我想，没有哪位医师能够百分之百保证……” “我只要百分百。” 晏思道打断他，不存在任何商量的意思：“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他永远想不起来。” --- 本章部分蝴蝶相关内容参考： 《破茧成蝶：毛毛虫变形记》by《环球科学》 《蝴蝶会记得自己曾经是条毛毛虫吗？》by科学媒介中心 黄森编译
第05章 该死的抗药性 热牛奶安神效果极佳，隔日姜葵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忽略夜里梦魇的小插曲，一高兴，午餐他还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乔放端来一杯温水，见他把小猪排骨啃得干干净净，骨头一根一根堆在陶瓷吐骨碟上，堆成了个小型骨头金字塔，感觉可爱之余一时也胸口发堵。 姜葵在重症监护室的那段时日，晏思道让Lam去找人调查过会所相关，要求事无巨细。最后有关大先生和权色交易的秘密即使是最资深的调查员也没能查出什么，培训性奴的细节倒是从各方面了解到许多。 乔放偶然从中听说性奴在日常饮食上一直受到严格控制，吃饭都要靠抢。一日三餐定时不定量，只有吃得少和更加吃不饱。一旦饭点抢不过同桌的奴，整个下午或晚上就要空着肚子服务老板。 他对这个饲养方式很是不解，会所不像出不起伙食费的地方，何必如此。而Lam叫他凡事务必要多思，限制饮食正是那位大先生的险诈之处：既可以让性奴们做到抗糖化，保持外形貌美，又可以迫使奴与奴之间日益形成竞争关系。 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时，便难去在意对方经受的苦难。苦难者顾着厌恶其他苦难者，对制造苦难的会所反而忘记指责。 十来年的习惯，失了记忆也会死死记在身体里。 经由Lam这么一说，乔放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为何姜葵吃饭总是吃得又急又过分干净。因而再看到姜葵的类似行径，他不禁悄然叹息。 饿狗吃食的样子看了难免心乱。 晏思道自然不喜欢姜葵用餐时的着急模样。姜葵苏醒的头两个礼拜，他教导了几回要“慢慢吃”“细嚼慢咽”，一口未完全吞下就接下一口看上去不美观不说，姜葵的胃在会所就吃坏了，服用的部分药物久了也伤肠胃，如此下去简直是雪上加霜。 好在姜葵也听他的，顿顿还是会吃个精光，用餐速度逐渐放了下来。 看到乔放端来的白水，姜葵说了句谢谢。因晏思道不在餐厅，他又把杯子轻轻推回去，放低声音讨价还价说：“我想喝一杯可乐，凉的，好不好呀？” 姜葵在花店喝到一次同事小陆送的可乐后，一发不可收拾。无奈遭受过多场手术的身子需得特别细着调理，许多食物是禁忌，冷饮更是不被允许。只要多喝几口凉，他的左耳就要“嗡嗡”地响着疼。 乔放知道姜葵在会所里常年喝各种酒水多于普通常见的冷饮，苦吃多了，现在大概属于报复式贪甜。他正想着怎么拒绝显得不那么残忍，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给他倒三分之一，常温放一块冰。」 虽然冰镇和“常温加一块冰”之间的凉度差了很多，但拿到乔放倒来的可乐，姜葵已经心满意足。 他一眼看出这做法是有人在背后应许了，于是喝完最后一滴可乐，他就笑盈盈地跑去客厅在晏思道旁边示好，一口一句“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真好。 姜葵知道晏思道听了这话会愉悦，说起来不耗费什么，多讲几句也无妨，还能换得几口好喝的可乐。 晏思道听了，觉得姜葵太像吃饱饭就精力旺盛的小狗，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先坐下。 姜葵偏要坐到晏思道腿上，两只细胳臂紧搂住脖子，问：“怎么了？”而后凑近耳朵，用气声说了句较为过线的荤话，说完自己笑得直眯起眼睛。 对于他们俩的暧昧，乔放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将新倒好的温水和药放在桌上，转身默默上楼关上房门。 以前乔放好奇过Lam怎么总保持一本正经，等来到厘心岛久了，他才意识到源头在晏思道身上。四哥是那位真正不在乎他人目光的主儿，若是他们做事多受影响，也就做不好该做的了。 乔放走后，晏思道抱住姜葵，沉声说睡前再做。顿了顿，他讲了外出安排：“下周一我要出岛办些事儿，四天回来。” 意料之中的，姜葵立马敛了笑意，梗着脖子问：“怎么这么快又要出去？！” 每个月晏思道都有几次单独离岛的时候，目的多为工作需要和看望家人。 姜葵没有家人，只有晏思道这个监护人。 姜葵次次听晏思道要走都会哭着闹着求他不要，或是带上自己一起，遭了拒绝就犯难受，乞求话和难听话一通乱说。他未发觉自己已无意间把风平浪静的厘心岛当成了牢笼，也不在意留在岛上何时约等于被世人丢弃的意思，总之认定了要留一起留，要走也不能单晏思道一个人离开。 此事晏思道不曾妥协，他可以晚一时半刻出发，却从不松口要带姜葵一起走。 晏思道说：“医生告诉过你，在岛上好好修养才能好得更快，你不是想把记忆找回来？” 找回过往的诱惑的确很大，不过姜葵没病到糊涂，他明白了刚才为何能被允许喝可乐，摇头急急道：“我不，不治病了！我不想记起来了。晏思道你要走就带我一起，我不想一个人这里。” 等待无比煎熬，太过痛苦，能让满心期待生出丑陋的霉斑。长了霉覆了灰的东西会被人丢掉，姜葵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晏思道，求你了，你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听了这话，晏思道不可见地一滞，胸膛内的心脏被一字一句哭诉的内容攥住，撑挤到血液快无法顺畅流通。 姜葵永远在害怕，怕被丢弃，对那件事情永远耿耿于怀。 姜葵甚至打从心底不愿他走出去，想方设法拉着他共同困于笼中。 可这里不是会所，他晏思道也不是辛百城，不是会所里任何一个教导员或经理。他提供绝对安全的环境，给了姜葵其他性奴或许几辈子都得不到的待遇，姜葵凭什么担心？ 况且先撒手丢下一切的不是你姜葵吗！ 姜葵在七星酒店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纵身一跃，昂贵的玉不要，小狗不要，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要了，不留一丝余地。现在又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该哭哭，该笑笑，终日随心所欲。究竟有什么资格再害怕会被丢下。 晏思道皱起眉，想干脆把姜葵丢到海里，杀了他。他们都回到原点，一了百了。 事实上，不止此时，在整个上半年，晏思道也这般想过多次。姜葵想死可以，干脆就救活了再送他去死，无论如何要死也得死在他的手里。 姜葵人是他的，心是他的，这条命也只该属于他。 晏思道一言不发，神情愈发冰冷。姜葵抬头亲亲他的嘴唇，贴着唇没分太开，声若蚊蝇：“你对我好，真的舍得丢下我吗？” 到底人还活在身边，晏思道尝到些许可乐糖精的甜味儿。他不习惯这样的甜，便用虎口钳住姜葵的下巴，拉开些距离仔细看这张脸——再找不出熟悉的影子，消散得完全——眼前只是厘心岛上的病人，姜葵。 晏思道惊觉自己更厌恶的是意识中竟有不甘，计较姜葵至今没能给他一个交代，也没能让姜葵为当时的擅自脱逃受到专有的惩罚。 浓重的恨意是他无法杀死姜葵的原因：姜葵必须好好活着，他还未报还回去。 晏思道心中一紧，吻向面前这双落泪的眼睛，然后是鼻尖，脸颊，唇舌。 他们吻得深入，姜葵的眼泪不断浸湿他脸上的伤痕，将互相亏欠的过往一一复水。待姜葵有些呼吸不畅，他才把人放开，沉声说：“我说了，这儿就是你的家。好好在家里等着，不会不要你。” 几个月来，晏思道将这两句话说了数遍。一字不变，他说，姜葵听。 他的保证与精神镇定药剂相似，姜葵听了会暂时相信。经过些时日，话语失去药效，就要重复再说，再听…… 他们因而都有了抗药性，只能生扛着，活在爱与恨的痛苦里。
第06章 深海秘密 在姜葵的认知中，出厘心岛的方式有两种：海路较快，乘船近五十分钟抵达对岸；陆路绕远，需将近两小时上高速路。姜葵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要跟着出岛只能首选海路。 然而他不知道，离家半小时车程的岛背位置还有一处小型私家停机坪，从那里可以走更快更私密的空路直接飞离厘心岛。 那也是晏思道独有的第三条路。 私人直升机停在S城邻市的星级酒店顶楼，约莫一刻钟后，晏思道穿着笔挺的西装走出来，径直上了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上车不久，坐在前排副驾驶的Lam将平板递给他，简单阐述了这两天的会议和私人活动安排。屏幕上显示的已是秘书筛选过的行程，仍把两页面填得满满当当。 晏思道近一年内较少出现在城里，工作事宜基本使用远程办公处理，出席的场合屈指可数。算下来，他今年更是没踏入集团所在的文佳大厦半步。 公关团队对他和海外产业的舆情信息盯得紧，出行记录几乎会在第一时间消除，确保他离开S城的行程规划绝对保密。 因此外人只以为晏家老四去了M城打理集团的海外产业，些许关系较广的大概猜出这是其父晏文佳在对他的风流私生活实施惩罚与管制。最了解真实情况的仅有签过涉密的个别工作人员。 厘心岛上的秘密平静且缜密，被救过来的姜葵在岛外早已有了死期，只剩墓碑上一个无人问津的名字。 看过安排，晏思道单手揉了下眼框，说：“把他们带回城里。” Lam知晓他所言的是何人何事，他转过头，言语间有些犹豫：“四哥，这不太方便。” 此次落地点为邻市而非S城，最主要的原因是Lam将外出休假的会所经理与姓陈的教导员带到了这边，以便晏思道来后处置。 会所的职工对大先生忠心耿耿，平日里不会擅自脱离会所管控，只有每季度一次的休假期单独离开，且手腕还要戴上专属定位手环用于监控实时位置。Lam将他们打晕后，当即利用屏蔽工具摘下手环，丢到家中，再将他们连夜运出城。 去年七星酒店的跳楼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晏文佳不知怎的查出了姜葵的真正身份，大发雷霆，让晏思道在家族祠堂跪了三日。不知实情的大姐晏岐真去劝了两次都无济于事。后来他让晏思道少在S城碍眼，一来为惩罚，二来也是想彻底断了晏家和会所潜在联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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