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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姜葵听不清，张着嘴巴呆呆地问。 晏思道重复一遍，不等了，不想等了，然后吻住他的唇。 没有防备，姜葵就这么在突如其来的强势进攻和言语诱导中射了出来。 一切在意料之外，直到后来含着眼泪和羞愧靠在晏思道怀里，姜葵都不记得去思考一下晏思道刚才为什么没等自己缓一缓。 卧室房门从外面关好，晏思道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 没多久，乔放从楼上走下来。 “四哥，姜葵睡了？” “嗯。”晏思道放下杯子，问，“他今天心情不好，是在店里受了气？” 乔放听了，连忙否认，表示自己没有失职：“有店长撑腰，他在店里学学睡睡，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能是回来的时候没见着您，没安全感，心里头不舒服呢。”说到这，他想起什么，“对了，姜葵今天又问我为什么选择来厘心岛工作，前天早晨还提了一句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应该是想从我这边多了解您的事情。他……问题越来越多了。” 失忆之人有疑问和好奇实属正常，但放在姜葵身上，晏思道不安心，更不允许。 晏思道说：“最近城里不太平，下周我要再回去一趟。” 乔放点点头，“好，正好Lam傍晚给我信息说已经抓到了会所的那个经理，还没处置，等着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 “嗯，你看好姜葵。”晏思道转过头，左脸眼下一道伤痕与在吧台灯光下格外明显，“有问题照旧回答不知道。别说太多，他远比你以为的更聪明。” --- 左脸眼下的伤痕，是第一部结尾姜葵扔的那把剔骨刀划伤的。
第04章 捕蝴蝶 事实上，乔放不觉着姜葵有多聪明，至少现阶段没有。 从前多半是有些，否则姜葵不可能有本事只身从会所脱逃，更不会让高高在上的四哥近一年来为他多般费心，瞒着所有人将他送来到这远离喧嚣的小岛。一想到小小性奴当初能使出割肉跳楼那般决绝的报复法子，乔放至今深感佩服。 然而七星酒店的那一夜，乔放在场见证了聪明的小性奴死掉。醒来的姜葵迟钝、懵懂，发病时还会将自己当成孱弱的狗，简直倒退回去，再难瞧出过多机灵的身影。 姜葵如今的灵气大概衍自从前的那副躯体，成了个勉强普通的普通人，也没了把周遭事物拽入深渊的能力。 会所的姜葵缺失这缕游魂，背着奴的枷锁活不下去；厘心岛上的姜葵终于有了，却也只有它，同样不好说能否长久。 平心而论，乔放希望姜葵痴傻下去，永远不要记起。 盛夏苏醒的姜葵和弥山花店的花共同盛放，天真烂漫，尤为喜欢捕树下花丛中飞过的蝴蝶。那时乔放接他下班，常见他小心翼翼捏着蝴蝶的其中一对翅膀，看它们用另一对翅膀扑扇，再在经过环海路时开窗放飞。有阵子蝴蝶少见，路过街拐角的绿化带，姜葵还会央求着停车，想去看能不能找到许久未见的蝴蝶。 通常乔放见他开心，想做什么便都由着。仅有一次晏思道也恰好在车上，想着耽误太久姜葵可能要被责怪，他才催促早些回家。 晏思道却不着急，说让他去，然后坐在车里安静地看姜葵微微弯下腰，走来走去寻找活物。 绿化带不比半山别墅的花园，没有园艺师勤去修理，跟高档沾不上边。捕蝴蝶时，姜葵还常穿着家政阿姨给他买的淡黄或浅绿色的短袖T恤，混在花丛里，没一会儿就看不着人影。待寻到什么新奇，他又会直起身子，回头朝车上的人笑着显摆，漂亮得格外惹眼。 鲜有人注意羽化前的蝴蝶真正经历着什么。丑陋的幼虫一旦硬化成壳，便开始一段自我消化分解式的谋杀。它们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将脏器化为浆液，吸食自己制造的痛苦，终从零散的细胞里向死而生，变成蝴蝶。 姜葵靠着奴的痛苦获得营养，满腹诉说爱意的蝴蝶终于破肚而出。 好不容易有了自由，乔放想，就不要再死一次了。 由于晏思道回家，他们又在沙发上亲热过一阵儿，姜葵整个人处于较为浮躁的状态，到了夜里果然没能睡好。晚秋天凉，屋内的温度控制得十分适宜，他还是在睡梦中出了一身汗。 梦里，姜葵又变成被狗绳拴住的狗，眼前看不清楚，听觉嗅觉却异常灵敏。周围环境吵杂，时而有许多人的说笑声、呻吟声，时而出现双耳被罩住一般的沉闷水声。味道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很腥臭，像生锈铁器和腐尸的味道掺在一起。 姜葵不断往前跑，企图找到出路，可突如其来的狗叫声从后面一下下砸在他的身上，很疼，沉重到几乎无法呼吸。 这动静应该是有同类在附近，但他听了下意识就想躲，想逃，恐惧到寸步难行。 死路。四面都是见不到光的死路。 身体开始动弹不得，姜葵被惧意禁锢在原地，不得不直面未知。他同样大声吠叫起来，希望有人帮帮自己。可惜最终引来的人极端变态，不想救他出去，只想侵占他的身体——他这只卑贱的小狗的身体。 他被按在地上承受，无法反抗，不敢反抗，绝望感蔓延至全身，迅速演变成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找不到主人，姜葵咬紧牙关不再出声，口腔渗出丝丝血腥味道，直到真的叫不声出来…… “姜葵，姜葵——” “姜葵，醒醒！醒醒！” 在晏思道的唤醒声中，陷入梦魇的姜葵没有完全清醒。他半睁开眼，对着眼前人，脱口冷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救我？！” 原本握住他的大手瞬间松开。 问完这话，姜葵又闭上了眼。等过会儿再醒来，他已不记得自己一分钟前无意识说过哪些。 他像只受了伤的小狗凑上去讨要晏思道的安慰，委屈地喊：“晏思道，晏思道……” “好了，我在这儿。”晏思道摸他的头发，“做噩梦了？” 姜葵眨眨眼，“嗯”了一声，钻到宽厚的怀里慢慢平复心情。 这种噩梦对他来讲并不稀奇，五个月来每每情绪波动较大都容易出现，内容黑暗抽象，他的身份都是一只走失在黑暗中的狗。 梦中的感受极其真实，尤其是疼痛感。虽然此刻身下没有，但胸膛内的脏器真真切切如同被利刃划过，随着刀尖绽开无数口，痛到到连呼吸得重些也会不舒服。 痛感避免不了，且有一月比一月严重的情况。姜葵听着晏思道的心跳，觉得心跳声万分熟悉，宛如他的心脏就源于自己的身体。 他不禁感到庆幸，好在现实中自己非常安全，还有晏思道在身旁。每次带着冷汗醒来，第一眼见到晏思道都能让他获取无限安心。 在庆幸中，姜葵倒是全然忽略了自己为何会精准辨认出哪种味道来自腐尸，哪种味道沾有血腥。 晏思道搂住姜葵，手滑下去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小狗受了惊，总归需要花些时间安慰。 等怀里的人不再颤抖，晏思道问：“小葵，刚才梦到了什么？告诉我。” 为了协助早日康复，晏思道次次让姜葵将梦境一五一十讲出来，便于定期让岛外更加专业的医生出具更详细的治疗方案。 姜葵也知道目的，乖乖配合，蜷缩着把所见所闻所想大致复述了一遍。 “……那个人又来了，他把我所有路都堵死，我不知道往哪儿走。” 那个人。 姜葵从来看不清噩梦中那个男人的身型和长相，描述不了太多，就用“那个人”来代称。 那个人一出现，周遭恶狗的叫声就没了，来自人群的淫乱声也没了，似乎他是比他们更为霸道的存在，以至于其他妄图侵害姜葵的东西不得不先退让三分。 只是现实中姜葵并没有碰到过那么可惧的人，真真假假叫他着实分不清。 把梦讲完，姜葵低声问晏思道：“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存在？”说着，他右手食指有意无意地隔着睡衣勾勒自己左臂上狰狞的伤口，讲出进一步的猜测：“你说过，我之前是在花鸟市场被架子上掉下来的用来修剪花草的刀具划伤，去年在后院的泳池又不小心滑了一跤摔进池里。会不会……其实这些都不是我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做的？ “要不然我的手臂怎么会被划得这么深，这么丑，像被刀直接割开似的，激光都没办法完全祛掉。还有，明知道泳池边有水，冻得地很滑，我当时为什么还要走过去……我老是想不通。” 乔放混淆了两个概念：迟钝和蠢笨。 或许被药物影响过的姜葵反应不灵敏，捕不到所有从体内飞出的蝴蝶，但他抓住的那只，一定不是最愚蠢的。 向晏思道提问时，姜葵抬了眼，悄无声息地从晏思道脸上寻得答案。连月来反复的噩梦情节不像无中生有，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变成小狗，定是在他不记得的日子里发生过什么。 晏思道曾解释，他会以为变成小狗是因为他曾真的养过一只狗，也是在去年冬天。晏思道误会他喜欢狗，就送了马尔济斯。不承想，其实姜葵不喜欢，出去玩时不仅自己迷路走丢，还把小狗丢在了冷风里。后来他们找到那只小狗，牵回家没多久就受凉得病死了，所以他会内疚地记在心底，进而混乱了记忆。 尽管前因后果十分明确，姜葵总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家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养过狗的痕迹，且晏思道这样一个细心的人又因何误会了他喜欢养狗，最后阴差阳错造成悲剧？ 姜葵不愿怀疑亲爱的监护人撒谎，不等于认为晏思道绝对没有隐瞒自己。倘若现下晏思道直截了当地否认他的猜测，那便更加确定有所隐瞒，才会连随便一个假设都不想面对。 晏思道没有直接否认，他顺着姜葵的话，语气从容：“你不放心，改天就让乔放去找花鸟市场的监控。” “真的还可以查到吗？” “事在人为。”晏思道说，“你害怕，我们就查。我在，没人敢来伤你。” 事在人为。 姜葵由衷露出笑容，“谢谢你，真好。” 喝过乔放端来的热牛奶又漱了口，姜葵盖着被子趴在晏思道腿上打哈欠。噩梦消耗了他太多精力，得到了晏思道的保证，尽管只是一句“我在”，他便能放下全部担忧，安然睡过去。 他不会知道，除了放下心，促使他迅速好眠的还有掺在牛奶里的其他东西。 几分钟后，姜葵怎么叫都叫不醒了，晏思道正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出去。 “……他今天又梦到自己是狗，事后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具体，我不认为这是好兆头。” “从近几次梦到的内容上看，其实病人能复述得具体，对于整体康复算得上是好消息。”电话对面的教授语气略有迟疑，“晏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可作为医生我想我有必要再提醒您一次，即使进行人工干预，病人仍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尤其是他现在受到了非常良好的照料，也没再经受外界刺激，概率是会增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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