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两笔汇款单照片。 陆鸣放大给他看。 收支两方的姓名眼熟得让人心惊。 收方:刘华,当年替父母开车的司机。 支方:杨玉玲,祁青聿的母亲,当年找到科伦多大学给了他两巴掌的女人。 当年事发后,他查过刘华的账户流水,除了每个月到账的工资再无其他,并无异常,更别说数十万上百万的汇款。 迟尧指尖抖得厉害,陆鸣安抚地捏捏他肩膀,沉声解释:“应该是祁老爷子授意的,明面上账抹得很平,不好查。” 若非他接手祁家产业,怕是也查不到十多年前的辛秘。 迟尧的手无意覆上了陆鸣的,陆鸣微怔,朝迟尧看去,发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两人交叠的手。 顿了顿,陆鸣摩挲着手下的鼠标,虽然留恋,但还是撤手让给迟尧自己翻阅。 资料较多,前面是照片,汇款账单、刘家大火后的现场图、后面则是调查报告。 密密麻麻的黑字像攒动的蚂蚁,一会儿爬在红章白纸上,一会儿顺着七窍爬去肺腑,啃噬血肉。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争权夺位、仇人报复,调查了每个可疑人。万万没想到,摆在他面前的事实会是如此—— 祁家不满于他和祁青聿纠缠不清,买通刘华打算给他一个教训,只是没想到拐弯处正好碰上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车,刹车不及时,落得个车毁人亡的惨剧。 电脑屏幕惨白的荧光在迟尧瘦削的脸颊镀了层光影,长睫颤动,眼眶酸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迟尧滚了滚喉结,压下一声呜咽,呼吸陡然急促。 他害死了父母。 如果没有祁青聿,如果他在杨玉玲找来时果断分手……是不是就不会有那场车祸了? 他挪动鼠标,自虐似的把资料翻来覆去查看,眼睛盯得酸涩泛出红血丝也没停。 直到陆鸣握住他右手。 灼人的体温仿佛要把他融化,他在绝对的安静中听见陆鸣焦急地叫他。 慢半拍才回神,迟尧的眼神重新聚焦,面前惨白的电脑屏幕已经被陆鸣盖上,眼珠僵硬地转了一寸,落在两人相覆的手上。 迟尧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被陆鸣盖住也抖个不停,他把手抽回来按住,沉默几秒,低声问:“都是真的吗?” 祁老头保险柜里存的资料,自然不会有错,陆鸣希望迟尧跟祁青聿断得彻底才拷贝出来,可现在看见迟尧通红的眼眶,他却说不出话了。 迟尧也知道此刻陆鸣一句“真假”已然不重要,站起来时有些腿软,身体晃了晃,被陆鸣扶住手臂,揽进怀里。 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震动起来,迟尧越过陆鸣肩膀看去,是提醒他吃药的闹钟,心脏瞬间收紧,他不想让陆鸣知道。 手臂抵在两人之间推了推陆鸣胸口,没推动,陆鸣看上去生气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不冷不热盯着他。 迟尧心颤,推拒的力道不自觉小了,被陆鸣穿过腋下搂着后背抱到桌面上,男人挤进他双丨腿丨间,面无表情捞起手机,看清闹铃备注时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左划关闭。 “药放哪儿了?” 陆鸣似乎对他服药一事并不吃惊,语气平淡得仿佛问他什么时候吃饭,迟尧心里却不好受,挡开陆鸣抱他的手。 “你让开,不用你管。” “这会儿又不让我管了?” 陆鸣声音冷得空气都仿佛冻结,迟尧打了个寒战,被托住大腿抱着往卧室走。 姿势异常尴尬,乍一眼还以为他主动攀附陆鸣,迟尧气不过,挣扎时指甲在陆鸣脖子划出几道痕迹,几秒后,红痕渗出血珠。 迟尧眼神颤了颤,安分下来,陆鸣冷冽睨了他一眼,步子未停,踹开卧室门把他扔到床上。 大床柔软,不疼,但把迟尧摔蒙了,缓神几秒,他才坐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反倒不见踪影。 迟尧松了口气,想起吃药的事儿,翻身从床头柜翻出药瓶倒了一颗白色药片。 刚把药瓶放回去,陆鸣端着半杯水回来了,表情仍旧不好,眉头微蹙似冷锋。 男人瞥向他手里的药片,神色稍缓,走近把水杯放进他手心。 温的,不烫也不凉。 迟尧这病影响记忆力他是知道的,但三年里远隔重洋,他都是从文字或是照片里了解,问题从没这样清晰摆在他面前—— 抹了把脸,神情如常,陆鸣弯腰在床头柜第一格找出富马酸喹硫平片,熟练一分为二,把半颗喂到迟尧唇边。 迟尧后仰躲开,声音闷闷的,“你弄错了。” 陆鸣重新检查了药盒子上的名称,没错,还以为迟尧不想吃药,语气生硬几分:“没弄错,晚上还要吃一次这个,你忘了。” 迟尧的确忘了,讪讪垂眸,但他说错的不是这个。 “我晚上要吃25mg的,一粒,你分量弄错了。” “医生说从上月开始就减量了。”陆鸣怀疑的眼神扫过来,刀子一样把他从头到尾刮一遍,“你没减?” 迟尧能感觉到陆鸣原本平息的愤怒重新露头,虽说不知从何而来,但也足够他胆怯了。 他沉默下来,目光落在翻飞的窗帘,又移去窗外,黑夜中树木被狂风卷得不成型,宛若鬼影。 今晚会下大雨吧? “天气预报上说今晚临安市有大到暴雨。”陆鸣平稳的嗓音响在他耳边。 迟尧被吓了一跳,刚才自己问出来了吗? 他偷偷去看陆鸣的表情,谁知陆鸣也正打量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迟尧慌乱收回视线,听见陆鸣叹气。 紧接着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泄露风声的窗户被关上,雪白窗帘也不再翻飞,安静遮挡窗外无数游动的鬼影。 陆鸣还是妥协了。 他把一整颗浅黄色药片放到迟尧手心,跟那颗白色药片一起。 “吃完就睡觉吧。” “嗯。” 迟尧躺好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又重新坐起来,收了杯子正要出去的陆鸣听见动静回头看他。 “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我还没洗漱。” 陆鸣俊朗的眉头又蹙紧,迟尧以为他嫌烦,就坐在床上没动,想等陆鸣出去之后再洗漱。 但陆鸣没嫌烦,走过来把杯子暂时放到床边柜上,又去洗浴室给他挤牙膏。 洗浴室灯光暖黄,投在陆鸣身上仿佛也添了一抹温度,冰冷的脸色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甚至生出一股他们已经这样生活很久的松弛感。 富马酸喹硫平片副作用很大,迟尧脑子转不过来,丝毫没觉得这种联想怪异,慢吞吞跟过去,就着陆鸣接好的水和挤好的牙膏刷牙。 陆鸣透过镜面看迟尧,看他慢吞吞刷牙,慢吞吞吐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药已经起效,迟尧在犯困。 拎了一下迟尧衣领,见人迷瞪瞪看过来,嘴角还沾着泡沫,映得唇色愈发水润绯红。 这个时候还挺乖,任人捏圆搓扁。 陆鸣嘴角不明显地勾起,顺手将歪倒的人搂进怀里,迟尧也不挣扎,嘟囔两句把脑袋往他怀里埋。 陆鸣笑容扩大,搂着人抱了会儿,单手抽出毛巾,浸得半湿给怀里的人擦脸。 陆鸣弄不懂迟尧护肤那些瓶瓶罐罐,之前同居也只弄懂水和乳,一边抱着犯困的人一边挑了两瓶确认产品名字后给迟尧抹了一遍。 迟尧皮肤嫩得能掐出水,陆鸣私以为根本没必要抹这些,趁人困得半眯眼,俯身亲了一口,沾了一嘴没干的乳液。 作者有话说: 小星回来啦~昨天刚忙完论文答辩和毕业照,以后尽量保持日更~
第69章 伺候 暴雨如期而至,狂风卷袭,斜雨拍窗。 陷在柔软棉被中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仿佛陷入梦魇,唇边不断溢出模糊呢喃。 陆鸣有所觉察,放下正跟琼斯沟通的手机,走到床边探了探迟尧额头。 冷汗涔涔,一片冰凉。 是药物副作用吗?还是因为案子? 迟尧看上去很痛苦,眉头紧锁,唇色发白,蜷缩着环抱自己,浑身小幅度颤抖。 陆鸣一边感到心疼,想把人揽进怀里抱抱;另一边又觉得解气,异样的爽快,甚至压抑不住唇边笑意—— 看吧,逃离我的下场。 脑海中突然闪过琼斯的话,陆鸣嘴角弧度扩大,指尖轻飘飘蹭了下迟尧通红的鼻尖,心想,离了我,可怜巴巴的连觉都睡不着。 梦魇中的迟尧不知梦外人的想法,他站在虚无荒原上淋雨,只觉得抚摸他脸颊的手干燥而温暖,宽厚而纵容,像父亲。 迟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贴着那只手,忍不住低声啜泣。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不应该……” 眼角绯红一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不断滑落,陆鸣指腹漫不经心一一抚过,越抹越多,脸颊和他的指尖都被浸湿。 陆鸣神色晦暗,盯着梦中不自觉追逐他手指蹭动的迟尧,良久—— 终究是心疼大于解气。 若即若离的手定住,任凭迟尧的脸颊贴上。 迟尧从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过,就算是三年前地下室的那十几天也没有。 仔细将迟尧额头鬓角沾湿的碎发撩到一边,陆鸣俯身在迟尧眼皮吻了吻,退开时那眼皮颤了颤,似有觉察,缓缓睁开。 陆鸣心悸一瞬,竟有种毛头小子偷亲初恋被发现的慌乱,但他定下心神,并不躲避眼神。 梦中的迟尧与梦外的陆鸣对视了。 模糊朦胧的视线中,迟尧似乎看见陆鸣的脸,对方看了他一会儿,神情似乎冷淡至极,冻得他浑身发抖。 但几秒后,陆鸣仍旧俯身将他虚虚抱住,隔着一层棉被,像哄小朋友般轻拍着他后背。 梦里劈头盖脸的大雨似乎停了,迟尧被拉进干燥温暖的保护罩,像一个拥抱。 “没事了,不怪你。没事了,睡吧。”陆鸣的声音被梦拉扯得失真,可听上去温柔似水,与方才冷漠的表情截然不同。 迟尧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迷瞪瞪听陆鸣用慢悠悠仿佛童谣的调子一遍遍呢喃,眼皮开始打架。 清晨,暴雨已停,日光从窗帘缝隙悄悄爬进来。 那一束光正好投在迟尧脸颊,刺眼难捱,迟尧的眼皮跟身体里的困顿打架,颤动几下仍旧不想睁开。 好烦,好困,昨晚忘记拉窗帘了吗? 正胡思乱想,刺眼光源骤然消失,但他并未听到拉窗帘的声音。 猛地睁眼,迟尧对上一双略显疲惫,但含笑的凤眼。 在短暂懵圈后,迟尧想起昨晚的事。 该死,为什么迷迷糊糊做梦的场景他也记得。 自己是怎么往陆鸣手边凑的、怎么把眼泪往他手上抹的、怎么没出息往他怀里钻的……全部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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