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朝七号桌的方向审视一番,把那张盖着的便利贴拿起来: “你看上去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如果好奇,我可以当你的启蒙老师——珺。” “他是这个圈子。”伍子胥戳戳迟尧肩膀,“我觉得不太行,听说圈子里很乱,找男友不能找圈内的。” 迟尧难免想起陆鸣,竟有种出来偷人的羞耻,忙摆摆手,拒绝:“再说吧,我现在不想谈感情。” 迟尧是夜幕里的新面孔,身段好,脸也漂亮,陆陆续续有侍者来送酒,七七八八全堆在桌台上。 迟尧无意间撇过,视线突然定住。 高脚杯中橙黄色渐变分层的酒液在暖光映衬下愈发漂亮,杯壁欲滴未落的水汽像一颗颗小珍珠。 迟尧把这杯挤在其中的龙舌兰日出勾出来,端在手上看了会儿,仰头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 第一次见面,他也像这些凑上来献殷勤的男人一般,托侍者给陆鸣送去一杯龙舌兰日出。 果酒,度数低,颜色漂亮,最适合试探的人心一款酒。 不知是醉酒还是怎么的,迟尧突然觉得头晕,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鸣打来的。 迟尧朝伍子胥打过招呼,去洗手间接起电话。 “陆鸣,怎么了?” 狭窄洗手间的回音明显,陆鸣仔细听了会儿,突然问:“你现在在哪儿?” 语气略显强硬,陆鸣在话音落下的几秒后意识到这一点,改口道:“我的意思是……” 此时,门被打开,以为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走进来,露骨地打量着迟尧,用蹩脚的中文搭话:“刚才的酒好喝吗?我技术很好,可以让你玩得尽兴。” 手机中陆鸣解释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彻底冰冷:“迟尧你在哪儿?身边是谁?你喝酒了?” 迟尧暗道不好,这劳什子的外国男人来添什么乱,烦闷道:“我不玩那些。” 见男人还不依不饶,迟尧一把把他推开,蹙眉开门走出去。 悠扬和缓的钢琴曲萦绕着,迟尧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安抚电话里的人:“我等会儿就回来,你已经到家了吗?” 陆鸣似乎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一个劲询问:“你喝酒了?喝多少?坐车的时候吃药了吗?吃了几片?你在哪儿?”声线比刚才还要着急,纷乱情绪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恐慌。 迟尧心里也不好受,知道陆鸣不确定他在哪儿不会罢休,叹了口气,低声细语地安抚,挨个回答问题: “喝了两杯,也吃过药了,上车前两片,下车后两片。在夜幕酒吧呢,环境不错,老朋友约出来聊聊天,不会出事的。”他没提伍子胥名字,怕惹陆鸣更不高兴。 谁知道陆鸣居然一下子格外冷静,平稳的语调中几乎不带情绪: “是伍子胥?你让他立刻带你出来,开车导航,市医院就在夜幕酒吧三公里外。” 作者有话说: 奥沙西泮配酒,阎王爷给你磕头—— 服用精神类药物期间不要饮酒哦!
第73章 隐晦动情 兵荒马乱的一晚。 洗胃后迟尧蔫儿哒哒地躺在病床上,手背扎着针,大脑昏沉缓不过劲儿来。 他觉得陆鸣大题小做,看伍子胥鹌鹑一样缩在病房角落,实在有些不体面。 迟尧扯扯床边面无表情坐着的陆鸣的衣袖,小声嘀咕:“不关他的事,时间晚了,让他先回去。” 迟尧不放心上的态度刺痛了陆鸣的神经,男人转过头看他,下颌呈现紧绷且深刻的弧度,眉头紧蹙,目光闪动,分明愠怒却强忍下来,因此说话时一字一句,格外缓慢又清晰。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再多喝几杯,或者度数高些,你可能会死。” 死。 一个极为陌生又稀松平常的字眼。 迟尧沉默下来,视线落在左手手背不断输送药液的针头,似是发呆。 “我……我之前吃药喝酒都没事的……”迟尧的解释略显苍白。 陆鸣表情凝滞了两秒,额角青筋暴起,忍了又忍,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有之前?” 迟尧被吓得往后缩,小声道:“在国外的时候……也没有喝很多。” 伍子胥见情况不对,快步插进两人中间,挡住病床上的迟尧。 伍子胥:“骂什么脏话?!这么凶干嘛?而且,尧尧的事儿你没资格置喙吧?” “哦?”陆鸣冷笑,对迟尧他能忍,对别人就不用了,抬手把伍子胥推了个趔趄,“我是迟尧正经的男朋友,在这里的人,好像是你没资格管我和迟尧之间的事吧?你明知道阿尧在服药,还带他泡吧,我没揍你已经仁至义尽。” 陆鸣眼见一袋药液快见底,没理伍子胥,伸手按了床边的铃,回头时伍子胥还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得盯着迟尧,仿佛他俩的恋爱关系像什么惊天秘闻。 陆鸣清楚,这段恋爱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伍子胥精准戳中痛点,看得他心烦,一个眼刀扫过去:“滚。” 伍子胥自知理亏,麻溜滚了,带门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病床上的迟尧,不可避免也看见了握住迟尧手掌不停摩挲的陆鸣。 说真的,挺碍眼。 他从前觉得迟尧跟祁青聿在一起都比跟陆鸣在一起来得好,可偏偏祁家害死了迟尧父母。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陆鸣。 本就打定主意给迟尧再介绍新人,玩就玩吧,情场浪子总比三年沉寂,一场恋爱都没谈好——这不像他。 结果他喜欢的小白菜居然还是被陆鸣拱了!一次不够,还拱两次! 病房中,气氛并不如伍子胥所想的好。 陆鸣抓着他扎针的那只手揉搓,炽热体温如潮水蔓延过来将他包裹。 迟尧以为陆鸣消气了,可对方开口却是责备:“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琼斯开药的时候难道没提醒过你?” “……我忘记了。” 迟尧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遗忘难道是他希望的吗? 最严重那段时他只有吃了药才能睡着,记忆消退头晕脑胀总比整夜失眠来得好。 “叩叩——” 门响得刚好,迟尧看过去一眼又飞快垂眸,盯着面前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白被子沉默下来。 白衣护士看过床尾挂的板子,说后面没有药了,过来替他拔针。 拔针前陆鸣问:“输完液可以回家修养吗?” 没等护士应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暂时住院两天吧,避免意外,需要观察一下有无其他反应。” 护士瞪大眼睛盯着祁医生,满脸惊讶。 这位祁医生算是院里的风云人物。 外科专业技术过硬,身高腿长人也长得帅气,仅仅入职两年便深得副院长喜爱,大家都在讨论应该任职期满四年后祁医师就要升主治了。 明明这么厉害,又看过床尾的护理记录,不会不清楚病人情况,祁医师为什么说还需要住院观察? 难道还有别的问题? 小护士不敢多问,接收到祁医生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祁誉骄接替小护士的位置给迟尧拔针,按住手背针孔止血。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三年前你感冒发烧,我好像也给你挂过水。” 陆鸣:“按够了吗?” 祁誉骄一怔,只得松开手让陆鸣来按止血棉。 于是陆鸣坐过来,隐隐挡住了他和迟尧对视的角度。 盯着陆鸣后背看了几秒,祁誉骄眸中闪过犹豫。 他或许应该感谢这个表哥,雷霆手段处理祁家,唯独看在以往交情放过了他。 他游离在祁家边缘,或多或少知道祁家的打算。 在此之前,祁誉骄来这一趟除了探望迟尧,还想给陆鸣提个醒。 但就方才的某个瞬间,他产生了极为消极的念头:提醒什么,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哈,果然。 流着同一血脉的哥哥弟弟不可能本性南辕北辙,祁青聿也好,陆鸣也罢。 他想,他自己应该也是有病的。 祁誉骄:“表哥,最近祁青聿联系过你吗?”他突然问道。 陆鸣刚要回答,祁誉骄却打断他,猛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迟尧:“这几天多喝水,一天内不要服药,好好休息。” 说罢快步离开,“砰”地带上门,像是不敢与他们对视。 迟尧满脑子都是那句“一天内不要服药”,没太留意到祁誉骄的异常。 给他洗胃的医生同样说过,看来今晚上吃不了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真的不能吃药吗?”迟尧叹息似的低语。 整宿无法合眼入睡,精神紧绷如下一刻就要断掉的琴弦的感觉他不想再尝。 陆鸣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松开按压住止血棉的手,盯着那枚颜色略深的,像耳洞一样的针孔,然后像从前热恋期那样一根根把玩他的手指,直至温暖。 他们在安静的病房中无言对坐良久。 陆鸣突然说:“我好想跟你结婚啊。” 迟尧被这种突然吓了一跳。 心脏像被装进祭祀神明的皮面大鼓里不停敲打,砰砰砰,咚咚咚—— 他在一片眩晕中,被侵占了地盘。 陆鸣熟门熟路爬上病床,像在家里一样,挤进被子,抱住他,低低唤他阿尧。 “你知不知道,我说结婚的时候你犹豫了。”他在这一秒想了许多。 他好喜欢迟尧纠结取舍而犹豫的那几个瞬间。 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仿佛,迟尧也曾隐晦地动过某些情。 这些终究只是他的猜想,迟尧像被踩中尾巴猫,炸起毛,背过身体低声警告:“滚下去,这可不是在家。” “就是因为不在家。”陆鸣从背后含住他耳垂,因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控制不住地兴奋,小孩子一样玩闹:“你不许我睡主卧,但这里不是主卧。” 迟尧拿他没办法。 若是祁誉骄知道自己想法设法多留迟尧的两天反而让陆鸣得偿所愿,大抵仅剩的内疚都会消散,甚至盼望着祁家早日动手,铲除祸害。 迟尧以为自己会睁眼熬到天亮。 但事实相反。 刚开始僵硬紧绷的身体逐渐在陆鸣的安抚下放松,陆鸣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聊着天。 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大多是这三年陆鸣出差所遇的人事物,挺有意思。 原来这三年来他跑了这么多地方,他迟钝地想着,应该问问陆鸣当初为什么突然宣布退役,再问问早餐好喝的鸡丝粥是哪家的外卖…… 陆鸣嗓音条件好,压低声音说话时更磁性,略带颗粒感,像砂纸摩挲的白噪音,也像父母在讲睡前故事。 迟尧竟然感觉有些困倦,在陆鸣讲起北方某地一场盛大的雪时,眼皮耷拉,陷入黑沉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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