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廷被打歪了脸,牙齿磕破口腔,更多的血溢了出来。 他看着谢牧川那双发红的眼,疼痛便也成了享受。 他梗着脖子,得意道:“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的小情人……从身到心,都留下了我的印记……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他反过来制住谢牧川,更多的拳脚回落在对方的身上:“从此以后,你每玩他一次,都要被我恶心一次……想想,都觉得快意!” 大楼上,幸存的狙击手拿着枪瞄准了谢牧川。但因为弹药已经十分有限,两人又厮打得十分激烈,为防误伤,便无人敢动手。 “畜生!我永远不会像你那样对他!”谢牧川狠狠一拳捣在沈彦廷腹部,又几次出手猛击他的关节。 沈彦廷狼狈逃亡了三年,根本不是养尊处优的谢牧川的对手,渐渐便落了下风。 他却不肯服输,手趁着空当摸到军靴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柄匕首拔了出来。 谢牧川听见金属声时便已警觉,仓促卡住沈彦廷手腕,才没让刀刃割得更深。 两人像野兽般互相角力。沈彦廷想将刀柄换到左手,谢牧川便偏不让他如愿。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身上都平添了不少伤痕。 他们都想杀了对方,像争夺配偶、不死不休的两只雄兽。 眼看场面陷入僵局,谢牧川忽然收力,任由沈彦廷将匕首刺入自己腹部,又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发力,一把掰折了沈彦廷的手腕。 “啊!”沈彦廷因剧痛而惨叫出声,而这时谢牧川的胳膊已经箍上了他的咽喉。 身体的痛楚,腹部的匕首,比起杀死沈彦廷的念头来,变得那么渺小。 谢牧川不断收紧手臂,眼看着沈彦廷那张可恶的脸变红发紫,报复的快感和无尽的空虚同时涌上心头。 沈彦廷就要死了,可那些失去的,却再也找不回了…… 这时忽听一阵嘈杂的枪声,特警们破门而入的瞬间,中弹的狙击手也从楼上坠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穿心 “谢先生,别杀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领头的指挥官冲了进来,大喊道。 谢牧川这才想起“活捉”的命令,手臂出现了短暂的卸力。 大量空气刹那间灌入沈彦廷肺部,几乎是在得救的瞬间,他就将胸前的胸针一把扯下,按下按钮,一把捅进了谢牧川的胸膛。 这一击直入心脏,强烈的疼痛让谢牧川乍然睁大了双眼,低头去看时,才发现那胸针里延伸出一根三棱刺,倒刺翻搅着血肉,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出来。 沈彦廷迅速将凶器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一次把尖刺扎进了他的肺腑。 不等沈彦廷再次出手,特警们便已蜂拥而上,将两人强行分开。 被拖走的沈彦廷畅快地叫骂,眼里涌现出癫狂的神色。 他明明报复了所有人,却又失去了所有。他笑着笑着,便成了泪。 谢牧川却觉得身体很沉重,想爬起来,却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 余光瞥见无边无际的血红色,像从地狱里吐出的恶之花。 死亡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像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身侧。 像他这样的人,本不应畏惧死亡的。 可他却突然想到,要是他死了,悠悠可怎么办呢?又有谁来护着他,爱着他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无人知晓了。 —— 沉吟许久后,陆悠回到了自己房间,从床头柜里找出了那个黑色的智能手表。 他没有将这个东西再次丢弃,或许冥冥之中,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用得上它。 打电话,对他来说是一个残酷的词。 他永远忘不掉当年谢牧川对他的侮辱,他倾尽所有,换来的只有一句“你不过是个玩具”。 或许从那一刻起,悲剧就已经注定。 他的一半灵魂死在那副躯壳中,遭受凌辱,身心俱伤。 他想过死,也发过疯,他满心期待的关心爱护并没有到来,他的另一半魂魄,也终究寂灭在了谢牧川的漠视里。 三年。 三年后,谢牧川终于收起了傲慢,低下了头颅,向着自己一次次示好,一次次恳求。 他排斥,淡漠,却又忍不住被那微光和温暖所吸引。 如果谢牧川真的爱上他了呢?如果谢牧川真的会对他好呢? 是不是他也可以被男人放在心尖,念念不忘,日日回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了。最起码在这一刻,这一秒,让他任性一回吧。 陆悠终于是按下了那个按钮,惴惴不安地看着屏幕,等着谢牧川将它接通。 “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接起……”这是男人亲口说过的话。 “嘟嘟嘟……” 持续又漫长的盲音。 终端的手表在一只沾满鲜血的右手上震动着,而它的主人,正被医护紧急地推进急救室里。 电话在循环播放的“无人接听”的提示音里,挂断了。 陆悠脸上闪过片刻的落寞,这显然不是他所设想的结果。 片刻后,他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心想:也许他忙过头忘了呢?或是开了静音也说不定。 兔子从他怀里钻出来,沿着床铺一路跳到地上,在各个角落乱窜。 过了好一会儿,陆悠才重新鼓起勇气,再一次拨打。 “嘟嘟嘟……” 主治医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现场,说:“进行心脏缝合,止血布——” 检查仪器的护士长汇报道:“主任,脉搏骤降……” 主治医生:“先做缝合,起搏器准备……” 谢牧川无知无觉地任由他们施为,胸膛腹部的洞穿伤、划伤,在鲜血被洗净后显得越发狰狞。 那张失血过多的脸惨淡又苍白,眼帘紧闭,仿佛永远不会再抬起。 “嘟嘟嘟……”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了。 这一回陆悠再无法拿“忙”和“没看到”之类的理由来欺骗自己。他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谢牧川的每一次承诺,和承诺落空后的敷衍。 男人总是如此。 将他自己的话当圣旨,每次见面,都只是为了索求和掠夺,仿佛他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妓。 陆悠本以为,靠这七年的情分,自己对谢牧川来说,终归是有所不同的。 却原来,在谢牧川眼里,他和外面那些出卖身体的男男女女,没什么两样。 陆悠咬着下唇,一种熟悉的酸涩感从心底蜂拥而来。 他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心存希冀,在骂了自己几句后,又再一次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嘟……” 手术已经趋于白热化。 谢牧川的心脏受损严重,棱体和倒刺将创口割成了一团模糊的烂肉。 医生针走如飞,将那些破损处一点点牵扯回。 胸腔已经全被鲜血填满,仿佛男人躯体里的所有血液,都在这一场风波中耗了个干净。 然后是胸膜层,肌肉层,皮肤层……争分夺秒,从死神手里抢人。 可即便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病房内的医护,病房外的领导,都为这场手术捏了一把汗。 谢牧川要是死在这里,无论是手术的医生,还是这场捉捕行动的指挥官和行动者,都讨不了好。 血库里的血争先恐后地运过来,大量血液顺着导管流入谢牧川身体中。 可他依然没有醒。仪表上的心跳,已经趋近于一条直线。 似乎永远也不会醒了。 “嘟嘟嘟……” 手表继续震动着,是来自于远方的呼喊,更像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咒。 他不会接的。是我自己傻,竟然会信这种鬼话。陆悠苦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在手表停止震动的瞬间,病床上的那具躯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男人的手骤然收紧,手指蜷曲,指尖朝里,握住了那来之不易的——惊喜。 —— 陆悠把手表随手甩开,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里。又弯下腰,将那四处乱蹦的兔子抓起来,锁回天台的笼子里。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屋外的潮湿,是浇不进一张紧闭的心门里的。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仿佛谢牧川从未出现过一般。 陆悠如往常一样在米粉店和蛋糕店两头奔忙,时不时骑电动车出去送送餐点。 糖果店给的钱,他一分不少地全取出来,尾数直接往上凑成整,将一沓现金放到了店铺的柜台。 他不想再跟谢牧川有半点牵扯,不想再当他消遣和取乐的玩具。 店主姐姐见状,唯有苦笑,也无可奈何。 真是贱,跟狗一样,不长记性。陆悠这样骂着自己,站在出租屋里,刚想把所有属于谢牧川的东西都扔出去,却突然发现,这一次男人很狡猾,根本没留下任何东西。 只有那几个雕塑、积木、南瓜灯,是男人辗转给的。 陆悠刚把南瓜灯扔进垃圾桶,想转过来扔那些小洋房、游乐场,却又犯了难。 无他,只因为这些东西,个个都是他的心头好。 反正是自己花钱买的,留着也无所谓。他这样安慰自己。错的是人,不是这些物件。 而被他恨得要死谢牧川,在持续数日的昏迷后,终于从病床上醒了过来。 或许人这辈子总得有几个念想。如果不是那几通电话,如果不是他心里还记挂着陆悠,如果不是他求生意识强烈,恐怕早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 当他睁开眼,发现手表上有陆悠的来电时,先是万分惊喜,又很快后悔到无以复加。 惊喜于,自从绑架事件发生以后,陆悠就再也没有过主动的来电。而这几通电话,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后悔于,他非要以身涉险,与沈彦廷一血前仇,又失误地被那人捅伤,闹到进了急救室,错过了这样好的机会。 因为伤重,他没办法起床和说话,只能像个瘫痪患者一般,用手指在手表上敲敲打打。 可当信息发出去后,他才发现,他被陆悠拉黑了。 再换成微信,也别无二致。 电话就更不用说了。 谢牧川只能苦笑。三次电话,三次无人接听,显然把陆悠的耐心都耗尽了。 他知道悠悠没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也不想让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功亏一篑,所以虽然人在医院动不了,却还是马上对小镇的下属发了指令。 第一个被他派出去的,是糖果店的小姐姐。 她堵住从米粉店下班的陆悠,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先生在医院里,他托我告诉你,他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人高马大,体壮如牛,前不久还活蹦乱跳,会突然病到起不来身吗?
76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