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想象到,男人独坐在晚灯下,一点一点制成这几个南瓜灯,又把巧思藏进其中的得意。 傲慢的谢牧川,终于学会了尊重他的喜好,考虑他的心情,顺从他的意旨。 这个认知让陆悠微微开心起来。 他突然很想见那个人一面,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玩这些花样? 是把他当一个需要哄哄的小孩,还是真的爱他? 说的那些爱语,是真的吗?真的再也不会伤害他了吗? 他真的可以,变得和陆笙燃、袁星尧一样重要,甚至更甚吗? 虽然理智告诉他要警惕,可情感上,他仍是忍不住生了期望。 毕竟他是一个人,不是一块无知无觉的石头,也不是一块枯死的木头。 他坠在由谢牧川亲手编制的梦里,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几乎是在糖果店开门的那一刻,他就冲了进去,对着店主小姐姐道:“你们老板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从他凑齐灯笼起,店主姐姐就知道,他迟早会洞悉这背后的一切,因此没有半分惊讶,只是从柜台后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牧川呢?”见她不答,陆悠只好再次发问。 “谢先生回H城了,我想,他应该已经告诉您了。”店主姐姐道。 陆悠本以为男人会藏在店铺的某个角落,只等他揭晓谜底,便会像魔术师一样突然跳出来。 “至于老板……他已经在这里了。”店主姐姐将目光投向了他。 陆悠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 店主姐姐点点头,向他介绍这间无比熟悉、曾多次光顾的店铺,道:“这整个糖果屋,都是谢先生送给你的礼物。” “他说,小时候的你喜欢吃糖,所以这里有来自于各个地区的糖果。你喜欢集卡,这里就有了最热最新的闪卡、贴纸。你喜欢盲盒,于是这里便新置了盲盒。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谢先生为你准备的。为的,就是弥补他没来得及参与的你的童年。” 陆悠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半信半疑地看向她。 这种感觉,无异于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多年,突然被告知自己是亿万富翁的亲生子。 他本以为自己是没有爱的。 谢牧川的那些作为,也不过是想贪图他的身体,舍不得这个称心的玩具。 又或者,不过是一时心起,想在他身上找点乐子。 他胆怯,畏惧,战战兢兢。 却突然被蓬勃的爱意砸晕了。 “所有的积木、雕塑,都是谢先生亲手给你拼凑、雕刻的。” “除此之外,和地方政府合作,新建文旅公司,跟附近店铺的互惠与让利,都是谢先生为你做的。他做这一切,不图钱财,只是为了让你开心。” 店主姐姐继续道:“这家糖果屋的每月营收,都按时打到了您的账户上。我以为您会更早察觉的。” 没有…… 陆悠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不会想到,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这么爱他,会在背后为他做这么多事情。 还是他认为最无可救药的谢牧川。 不,或许店主也只是谢牧川请来的说客。他做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作秀,演绎出所谓的情深似海。 不可能的,谢牧川怎么可能会真的爱呢? 不过分别了三年而已,又不是换了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爱上自己呢? 右手的刀疤,就算好了,也不能忘了疼啊! 他顾不得说些什么,近乎狼狈地逃离了现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出租屋。 谢牧川那边房门紧锁,通往天台的门却开着。
第七十三章 决战 陆悠操纵着僵硬的双腿走上楼梯,如往常一样去了天台。 自从谢牧川回去以后,他已经很少来这里了。毕竟每次碰上负责喂养的陌生人,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这次许是他回来得太早,天台空荡荡的。 两只兔子乖乖地缩在笼子里,啃着昨天吃剩的菜叶子。 许久没见,它们又大了一圈,抱到怀里时,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重量。 陆悠用袖子笼着其中一只,有些失神地往下层走去。 脚步停在两户人家中间,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第一次生出了探访谢牧川屋子的想法。 “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想起男人说过的话,按下了那串熟悉的数字。 门锁应声而开,属于谢牧川的一切就这样直白地袒露在他面前。 卧室的陈设很简单,普通的桌椅床柜。可不同的是,这间房子完全不像谢牧川该有的。 因为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痕迹。 床头那面墙上,挂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不少是近期谢牧川偷拍的生活照。 虽然把他送到了外婆家,但彼时的谢牧川,也在通过这些照片获知他的情况。 这间房子户型更大一点,吃饭的桌子边,还立着一方工作柜。隔层里放雕刀和木头、石膏,左边还有一座半成品的小山。 别墅、游乐场、小山、游泳池,谢牧川对“家”的构想,和陆悠的不谋而合。 又或者,在过去未知的岁月里,陆悠曾对他说过类似的期望,而男人不过依样做了出来。 上层是散乱的乐高玩具,很多不成形的作品堆放在那里,沉默地诉说着谢牧川对他的在意。 成百上千个零件在男人手指下成形,那必定是非常大的工程,非常细致的工作。 他把成品当做奖励,将纸条塞在廉价的纸盒里,满心期待着陆悠打开时的惊喜。 他曾辜负一个少年的真心,不敢再轻言廉价的承诺,便只能将一颗心拆碎了,揉在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里,只等陆悠觉察到端倪,亲手开启的那天。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陆悠: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 陆悠跌坐在谢牧川的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兔子柔软的皮毛,目光迟钝地看向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谢牧川不在这里,可他似乎又在这里。 萦绕在鼻翼间的气息那么熟悉,像一个怀抱将他拥紧。 陆悠倒在床褥间,如一个依偎在母亲怀中的稚子,或终于找到了归途的旅人。 他突然很想结束这样的漂泊,回到属于他们的家里。 他会像个客人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家”里的每一个陈设,要是谢牧川再一次玩弄他,或许等着他的依然是万劫不复,但如果呢…… 如果谢牧川的真心有凭证,如果谢牧川做的这一切能持续,如果他愿意用一辈子为自己造一个完美的梦……为什么不可以呢?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所期盼的那个人,已经一步步走到了昔日仇敌的面前。 往日不可一世的沈家三少,此刻的模样颇为狼狈。 左肩中了弹,半边身体已被血染红。头发散乱,脸上遍布擦伤,青红交加。 被他带进楼的其中一个属下就歪倒在一旁,身下溢满鲜血,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可即便如此,他在看到谢牧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张染血的脸带笑,美得像天使的面容,可他身上阴郁的气质,却更像一个从地狱里复生的魔鬼。 沈彦廷觉得很好笑。 因为谢牧川的脑袋可比他值钱多了。而谢牧川会出现在这里,无非是想为陆悠讨个公道。 可他越在意,越证明自己当初对陆悠的折磨多有效。 原来只要抓住这个男人的软肋,他也会像条狗一样围着肉骨头转悠。 早在来之前,沈彦廷已经听过了谢牧川最近的光荣事迹。 只说他不管不顾地去了S省的一个小镇,将偌大产业都弃置一边,数月不归,俨然有长居那边的打算。 又听说,他砸了大笔钱去支援当地发展,将宣传弄得风生水起。 如此反常的举动,几乎立刻就让沈彦廷察觉到,陆悠在那里。 只有他,才会让谢牧川这么牵肠挂肚、神思不属。 不可一世的谢牧川居然动了真心?像他们这样的人,也会有真心吗? 沈彦廷舔了舔唇边血迹,在弥漫的铁锈味中,不着调地想。 眼看谢牧川越走越近,沈彦廷忍不住端着枪指向他,对他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因为穿了防弹衣吗?但我只要把枪瞄准你的头,你一样得死。”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谢牧川举起双手,步履坚定,目光清明,甚至带着几分嘲笑:“那我就可以用自己性命向他赎罪……” 沈彦廷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谢牧川继续道:“你尽可动手。就算你在他身上留下名字又能怎么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你也永远都比不过我。” 沈彦廷刚因为报复完沈俊驰而压下去的杀戮欲,又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厌恶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厌恶谢牧川脸上的志得意满,也厌恶他说起那个人时的口吻。 凭什么?陆悠是自己的宠物,是自己的狗。 他的生死,他的一切,都该由自己来决定。 沈彦廷思虑着,在最快的时间里给出了反击:“哦?所以呢?不是你自己不要他的吗?” 谢牧川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沈彦廷继续添油加醋道:“你不知道吧,我每次玩他的时候,只要一提起你,他下面就会咬得死紧……他很爱你吧,给你玩,给你艹,像个傻孩子一样……可你又是怎样对他的?” 他话音未落,谢牧川已经一拳砸了上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走到了连挥拳都能接触的地步。 沈彦廷扣动扳机,枪支发出咔咔的空膛声响——枪里早已没了子弹。 他索性丢了枪,和谢牧川在地板上赤手空拳地厮打起来。 还差一步,要是没有谢牧川和这群警察搅局,他现在应该已经到小镇了。 他可以在下属的掩护下,带着那个小东西,再一次逃亡海外,孤岛、异国、荒原,哪里都可以。 他可以用链子把那个人锁起来,整日整夜地占有他,直到腻烦这种游戏为止。 偏偏谢牧川要来阻拦,他凭什么? 是他先舍弃不要的! 两个练家子在地上毫无形象、毫无章法地厮打,都想致对方于死地。 谢牧川本应更体面些,毕竟沈彦廷已经无路可退,也无人会保。 他的结果,不过是死得或早或晚罢了。 理智上,谢牧川应该冷静地坐等结局。可实际上,他连沈彦廷的呼吸都无法容忍。 他想起陆悠的遭遇,想起那一身的伤,就恨不得将沈彦廷千刀万剐。 如果世间有地狱,也应该是他们这些人被刀斧加身,而不是让他的悠悠来承受所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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