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将目光投向陆悠身边站着的谢牧川,像在炫耀。 谢牧川脸上现出难堪的神色,但他看向陆悠的目光里,却满是心疼。 陆悠一句话将沈彦廷拉回了现实:“可你把我丢掉了,不是吗?” 不管不顾地把他丢弃在山路上,完全不考虑他会不会因此崩溃或自杀。 “在留下我和复仇之间,你选择了后者。” 如果沈彦廷高枕无忧,他自然不会再想起那个被他丢掉的少年。 只是因为他过得落魄,无从慰藉,他才会追忆那片刻的温暖。 陆悠是他的惦记,却不是他的唯一。 沈彦廷沉默了。他罕见地变得无话可说。 陆悠太过了解他,所以才会一下戳破他的心防。 “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呢?如果我没有把你分给他们,也没有强//暴你,你会选我吗?”沈彦廷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会。”出乎意料的,陆悠这样回答。 如果他们不是以如此惨烈的形式开场,沈彦廷身上的确有很多吸引他的地方。 长得好看,身世悲惨,孤苦伶仃,无人相依。 他们是如此相似,同样被最亲或最爱的人抛弃,像两头失群的野兽一样凑到一起,相互取暖,互舔伤疤。 是知己,也是同类。 不等沈彦廷脸上的笑容放大,陆悠便出声打断了他的希冀:“可是没有如果。你生在那样的仇恨里,你必定会报复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你不可能改,也不可能放弃。” 沈彦廷知道他说得对,只好说:“是。”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分道扬镳的结局。 爱情对于沈彦廷来说,是奢侈品,他没拥有过,也没学会给予。可对于陆悠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审判将在明日进行,按沈彦廷明里暗里犯下的各种罪行,他这次必死无疑。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以后,一个灰飞烟灭,一个苟活世间。 沈彦廷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似乎想把他的样子记下来。他忽然想起,他并没有任何属于陆悠的物品来下葬,他和他的小宠物之间只剩那个烙印,仅此而已。 “我想过拉你去死。”他慢慢地陈述道:“可能你不信,但也许……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喜欢”二字,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规格。 陆悠没有回答,却转而问他:“你恨那些人吗?伤害你的人。” 沈彦廷不假思索,咬牙切齿地说:“恨。”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同样地恨你。”陆悠淡淡地抛下这一句穿心之言,从座位上慢慢站起。 沈彦廷看陆悠要走,第一次显出了被抛弃的慌张,他近乎恳求地问:“我会活在你的梦里,你永远不会忘记我,对吗?” 陆悠轻垂眼睑,留给沈彦廷的不过一个柔软又坚毅的侧脸。 正在他犹豫之际,沉默不语的谢牧川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让他那颗心在一瞬间定了下来。 他用一句话断绝了沈彦廷的所有指望:“只有睡不好的人才会做梦……我现在,睡得很好。” 他迈步往外走去,远远的,听见沈彦廷发疯撞东西,和赶至的看守人员按住他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只将那些喧闹声远远地抛在脑后。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才发现天放了晴。 阳光从云层后慢慢洒下来,温柔地降临在他身上,如一场迟来的洗礼。 陆悠闭着眼,由着温暖的光将他的睫毛和脸颊暖透,才扭过头对谢牧川道:“我们走吧。” 陆悠回到了小镇,没有去观看那所谓的审判和裁决。 谢牧川在将他送回后,又连夜赶回京都,给他发来了现场的视频——因为有些部分涉及机密,视频只有片段。 陆悠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戴着蓝牙耳机,把它当个背景音乐来听。 虽然沈彦廷对陆悠的侵犯是铁板钉钉的事,证据也很充足,但谢牧川显然不会把爱人的痛苦堆上去当记录,以现在掌握的证据来说,已经足够。 沈彦廷被执行死刑那天,谢牧川像个战地记者一样,进行了实时报道。 有时是只言片语,有时是现场摄录,还有视频补充——当然,能发出来的,都是经过他严格审核后的结果,必不可能拿死人照片来吓唬他。 谢牧川似乎很怕沈彦廷会再一次死里逃生,跟着法医一起验明正身,眼看着那人被烧成灰了,才终于安下心来。 骨灰被他妈和弟弟领了回去,谢牧川没心思去了解后续,从火葬场出来后,就径直去了机场。 陆悠难得早早下了班,买了几样小菜,并着几杯酒,坐在出租屋里慢慢喝着。 自从那次大醉被绑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了。 他酒量不行,也讨厌烈酒的味道,只选了几款果酒,当饮料一样品。 桌上的菜还热着,他简单动了几下筷子,可吃着吃着,却无端想起那一日,他一个人在酒吧里庆生的场景。 被忽略的生日,融化的烛泪,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如果那一日他有被好好对待,他们不至于如此。 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他放了筷子,脑袋也无力地垂到桌上,突然之间,很想痛哭一场。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怀抱便从后面拢了过来。 谢牧川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忙得脚不沾地,直到这时,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贪婪地嗅闻着陆悠颈间的气息,本以为那人会厌恶地把他一把推开,但也许是醉了,陆悠并没有这样做。 谢牧川闻到清浅的酒味和果香,又看向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问他:“你是在等我吗?” “不是……”陆悠含糊地说。 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 谢牧川却知道他的真心话。陆悠不愿表达,因为他害怕嘲笑,害怕伤害,谢牧川只能读懂他,才能知道他紧藏的那颗心有多柔软。 “他死了。”谢牧川陈述着这个事实。 “嗯。”陆悠有气无力地答。 “你的噩梦结束了……我们赢了。”陆悠不挣扎,谢牧川就继续这样放肆地抱着,享受着这失去数年的、得之不易的拥抱。 三年有余,因为他的失误,让他的悠悠耗去了最宝贵的青春,远走他乡、在外漂泊。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重新拥抱他的资格。 陆悠醉了,脑袋晕乎乎的。 沈彦廷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欣喜,还是感慨,幸而酒是一个很好的媒介,能够让他忘记那些不开心,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他指指桌上的菜肴,对谢牧川道:“还热着……吃点吧。” “好。”谢牧川应允,看他无力支撑身体,便索性将他打横抱起,轻巧地放到了床上。 他刚为陆悠脱去鞋子,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被酒意熏得发红的脸。 红晕从瓷白的面庞下渗出来,如慢慢抹开的胭脂。 许是因为热,他的额头上现出一层薄薄的汗,整个人不适地在床上蹭动。 润泽的粉色唇瓣微启,带着果香的气息喷吐出来。 谢牧川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产生身体接触的那晚,陆悠同样是这样一副姿态,只是那时他被下了药,而此刻,两人都是清醒的。 谢牧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一种名为“欲//望”的情绪在眸中升腾。 他突然觉得,他可以再大胆一点。 于是他凑过去,在那张樱花般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陆悠没有阻止,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的放任助长了谢牧川的勇气,于是男人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一时间,耳边只剩下唇舌接触的暧昧声响,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第七十七章 互舔伤疤 谢牧川连声音都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惊走了他。 原本他是不配的。 他不过是借着陆悠酒醉,反抗不了自己的行为,又仗着沈彦廷刚死,图他的一分感激。 也许明日一早,陆悠又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将他一把推开。 但最起码,在这一日,让他们彻彻底底地相拥,用身体来诉说对彼此的思念。 谢牧川率先解开了陆悠的衣服,带着魔力的手指一路往下。 陆悠不适地扭开了脸,尽管他对谢牧川的排斥比对别人要小一些,可这样的行为,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越界了。 尤其是男人的指腹抚触那些烟疤时,他的身体便难以克制地开始颤抖。 他想起了那一切。 可谢牧川很温柔,他在试图感受他的痛苦,用指腹,用目光,用那颗心。 沈彦廷留下的鞭痕集中在背部,正面大多是这些绽放的恶之花。 谢牧川心疼又愧疚,哪怕陆悠的伤疤已经愈合,他却好像还能跟他一起疼痛。 当他看到陆悠大腿上那个分外明显的“彦”字疤痕时,更是难受到无以复加。 他的悠悠,被他亲手丢弃在暗巷里的爱人,还没来得及长大,被迫经受了最惨烈的成长。 在绝望中破碎,又拼合。 谢牧川的吻落下去,如膜拜神明的虔诚信徒,将嘴唇印上了那个伤疤。 陆悠难堪地缩了缩,想要躲避。 这是隐藏在他身上最深的耻辱,虽比不得满背的鞭痕明显,却如畜生的标记一样,让他无法挣脱。 他曾试过用刀痕掩盖,却最终放弃了自我摧残。 就算遮住了又能怎么样,属于他的纯粹天真,也早就消失不见了。 谢牧川日日为他擦身涂药,对他身上的痕迹一清二楚,一眼就能看出那几道刀疤是新长的。 一想到陆悠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刻下这些痕迹,他就觉得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悠悠,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他说,“不要用我们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陆悠没有回答,他的思绪有些发散,但目光却被男人所牵系。 因为谢牧川解开了几颗纽扣,也顺势暴露了他的宽阔的胸膛。 非常明显的刀伤,深深浅浅,分布在胸腹之间。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心口那一道……直入心脏。 陆悠讶然地睁大了眼,不自觉地伸手触碰那道疮疤,即使看不到那副对阵的场景,却也能想象那一幕有多惊险和可怕。 也许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他没来由地恐慌起来。 “是……沈彦廷做的吗?”他问。 “嗯。”谢牧川点点头,安慰他道:“已经不痛了,没关系。” 陆悠心里却难以平静。 他想到男人前阵子的了无音讯,想到那些经由别人转述的言语,想到“住院”、“生病”等字眼,想到谢牧川曾在沈彦廷手下死里逃生,就一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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