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补充:“还知道你拿了21年上学期建模选拔赛的冠军。” “当年从动画专业传过来的风,可都是你这位最强新生。”谢书荣始终平静的神情终于变了,变得跟那天汀野去金融学院交海报,遇上的那个学弟一模一样。 只是话题从夸赞谢书荣变成了夸赞汀野。 就像临大里的每一个普通学生,追逐着不知从哪传来的流言,抓风捕影地去谈论、去了解、去熟悉,最后给话题中心的人扣上各种各样的,或牛逼、或天赋异禀的标签。 就连汀野自己,也是在这种虚拟的、口口相传中认识的谢书荣,并且在两年内都没有跟他说上过哪怕半句话。 谢书荣深深地看了过来,薄而透的眼皮遮住了大部分情绪,他还在说:“你知道最初流传的原话是什么吗?” 汀野下意识问:“什么?” “21级新生出了个活神仙,那位神仙不吃不喝抱着电脑过日子,连军训期都没到,就凭着一股无往直前的莽劲,以一己之力干翻整个动画专业的所有学长学姐们。” 谢书荣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改变了平时常用的声调,与那种闲地没事聊劲爆八卦的人一样。 他每说一个字,汀野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多跳一次。 血液与流言一并入脑,却乱如麻绳,汀野站在原地,半张着嘴,陷入了长久的怔愣中。 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往往与真相擦肩,谢书荣说的内容并非虚构,只是后来传的人多了,添油加醋得多了,走向便逐渐离谱。 汀野刚上大一那会,性子是真野,心智不成熟,走哪都摆着一副全世界就我最吊的样子,尤其在专业领域上面,更是不懂收敛。 在最初原话的后面其实还有一小段后续。 这个后续就连关系较近的藩何、贾小五都是听流言听来的,具体如何他们也不甚清楚。 据说,汀野成绩在院校本专业排名第一之后,靠着浑身狠劲怒赚了一笔小目标,刚开始嚷嚷说要搞个工作室。 结果工作室没开成,倒是开了一家酒吧。 后来不知怎的,汀野在大二直转急下,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成绩一落千丈,从排行榜第一直接滑到最后,中间一点缓冲过度都没有。 他开始逃课、不按时交作业,甚至不再触碰建模,连实践作业都变得敷衍潦草,总之就是啥都干,却偏偏不干建模,那段时间一度有同学认为这是热爱到了头。 藩何到现在都这么认为,如此不学无术,估计就是厌烦了,哪怕在尔雅卖命也跟曾经那位大一新生不一样了。 心境不一样了,灵气弱了,作品质量停滞不前,吃老本,没创新,这是汀野目前为止最大的缺陷。 也是贾小五坚持要把他塞进纸飞机动画公司的原因之一。 再然后就没人说他的专业水平有多强了,更多的是说他感情导师做的不错,当他对象还能牵牵手,虽然是用钱换来的。 那之后,汀野很少会去想大一的事,藩何他们大概也知道其中有猫腻,所以也不敢当着他面直言无讳。 今天突然从谢书荣嘴里再次听到这些东西,他竟还有些恍惚,明明只过了一年,他便觉得这些记忆距离自己已有光年之久。 “都是瞎传的。”汀野极轻地眨了下眼,强压下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字一句否认:“根本没有这些事,听个乐就过了。” 谢书荣深黑的眸子在灯光下直直地注视着汀野,乖巧安静,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就是没动。 汀野半垂着头,被他过于裸露的视线看得心虚,正想找点理由,就听谢书荣压着嗓子,认真又严肃地说:“我更相信我的眼睛。” “……”汀野想不明白为什么聊着聊着就扯到了他身上,明明一开始是自己在试探谢书荣关于合同的问题,最后反倒是对方占据主导地位。 汀野决定等会一定要抢回先机,不能让他再这样肆无忌惮。 正胡乱想着,谢书荣又开口了:“上去吧,别熬夜,对身体不好。” 刚说要抢占先机的人,转脸就顺着台阶往下滚:“好。” 汀野抬眼才发现,谢书荣已经将他送到了酒吧后门,叮嘱完那句话后便独自去了对面,巷子里的旧路灯无人擦拭,照在那人身上像拢了层模糊的灰。 汀野愣然许久,直到谢书荣消失在养生酒馆内才回神。 今晚藩何没来,是另一位兼职学生在管理前台,汀野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大事后就上楼了。 “相信眼睛……”他摸着下巴琢磨,介于谢书荣没有具体说时间段,所以汀野单方面将它规划到现在进行时。 逃课、不学无术这两个词还是贴在他身上,别说眼睛了,连脚趾头都能看得出来。 接热水时,汀野感觉手臂有点重,他拿着杯子,低头一看。 那件黑色西装还在他手里。 “……”汀野盯着那衣服看了片刻,又抬头去看对面,二楼落地窗敞开着,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他放下杯子,给谢书荣发信息。 野风也向阳:你衣服在我这。 对面也许在忙,没立马回复,等收到信息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汀野在吃泡面,电脑放着某一部古老的纪录片,他捞起手机看了眼。 XSR:嗯,我知道。 我知道? 汀野敲字回:什么时候来拿?或者我送过来? XSR:不用,你先替我收着。 野风也向阳:你之后不穿? 对面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非常宽敞的衣柜,里面全是量身定做的各种衣服类型,其中一个小格里塞满了西装。 XSR:我穿不完。 野风也向阳:有钱! 野风也向阳:那我要是收坏了怎么办?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XSR:坏了再买就是。 这发言太招打,汀野没回,他又点开那张照片,朝着隔壁落地窗对比了一下。 猜测这人大概率没在酒吧,因为照片里的格局不是老旧设施。 汀野接着敲字,想问他你既然不在这边过夜休息为什么要绕远路来西门,是为了专门送我回来吗? 他话都打完了,却在临近发送前停住,汀野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两秒又一个个删掉。 删完接着打,打完接着删,语言组织了好几次都没个满意的,他就这么反复横跳着,最后收到了对面扣来的问号。 XSR:阿野敲什么呢? XSR:这么久不发难道在给我写小作文? “……”汀野尴尬地沉默两秒,挣扎着解释:“没敲,不小心点着输入框了。” 怕对面不信,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多发了一句。 野风也向阳:刚在洗澡,没退。 对面先是发了个哦,后面还跟着一个“~”的标点符号,意味不明。 汀野抓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谢书荣在笑,脑海里甚至能勾勒出对方眉眼弯弯的模样,连眼尾处的莲花印都跟着牵拉绽放。 XSR: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小神仙了。 这三个字一出,汀野就恨不得他赶紧闭嘴别说话。 为了防止某些人再乱发消息,汀野只能强行截断话头,说自己要睡了、晚安之类的话,而后便匆匆退了聊天框。 泡面见底,房间里都是那股味道,汀野觉得闷热,起身去开窗通风。 电影播到末尾,背景音乐咿咿呀呀的唱,混和着楼下震耳欲聋的蹦迪曲目,柔杂成一条既混乱又疯狂的生活轨迹。 汀野站在其中,分不清是心跳声大,还是对方说的小神仙三个字更大。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小年快乐
第23章 你偷偷看我? 国庆假期一晃而过,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补课的补课,上班的上班。 唯有汀野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假期因为汀向阳的病情他一直处在心惊胆战的情绪里,也就昨天碰上谢书荣后心情稍微松懈片刻。 补课的周末汀野一节也没去上,就连那位经常按着他开小灶的吴教授都有几天没见着人,不过汀野也不是毫无准备,请假条一张搞定。 贾小五作为他的同班同学兼好友兼留级学长,现在看见他就是一副‘不争气的玩意儿’,每天准时准点的在微聊上问加没加段江,但凡汀野回复晚一点,这个手机都得被打爆。 贾爹:哥!大哥! 贾爹:去不去实习先不谈,咱先加个好友行不行? 贾爹:那高材生可是我千辛万苦从青阳萍请来临城的,你以为别人有那么多时间围着你绕?你不主动去找,他改天就给忘个干净。 贾爹:你他妈又请假?导员眼瞎吗这都批! 汀野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字都没看几行就开始敲字回复。 野风也向阳:家里真有事。 他没多解释,刻意回避了段江的话题,贾小五却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汀野没回来上课之前,他都不能再发任何消息去打扰对方。 汀野家里确实出了大事,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大事。 汀向阳在第二天搬出ICU大门时,王医生专门找汀野劝阻过,大概意思就是你别看她现在活蹦乱跳,要真发作起来就跟猝死一样迅速。 如果不及时抢救,很有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而呆在ICU要比呆在普通病房更方便医护人员监护以及做各种操作。 心脏科的办公室不大,中间摆着一张木质长桌,汀野当时就靠在桌子边,垂眸看向虚空里的某一处。 王医生几乎把毕生所学的语言魅力发挥到了极致,然而当他举例完心脏疾病所带来的危害程度以及曾经因此死亡的病患后。 双眼信心满满且期待地看向汀野时,却只等来了他的一句:“哦。” 王医生差点原地去世,怀疑这人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气得恨铁不成钢:“这位家属,请你正视一下疾病的严重性,我没跟你开玩笑,心脏方面的事情不是小儿科,马虎不得。” 王医生啧了声,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哥啊。” 这回汀野有反应了,他纤长细软的睫毛轻微颤了颤,声音闷进喉咙里,又沉又重:“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汀野:“ICU里面除了她以外都是昏迷的患者。” 王医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是啊,不然它为什么叫ICU?” 汀野神情没变,音调却越发轻柔:“小朋友的心思比你想得还要细腻。” ICU太封闭了,到处都是生命流逝,混合着各种各样的冰冷器械,呆在里面就像半只脚踏入黄土,窒息、恐惧、害怕。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汀野沉默半晌,哑然道:“她的妈妈就是这样死在ICU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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