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风的方向找到了不远处一家饭店的二楼。 因为正值冬季,所以没人会选择在露天的阁楼点菜吃饭。 光是用餐的地点就已经很可疑了。 那个抽烟的男子趴在阁楼的扶手上,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飘进风里,让我莫名想到在宿舍楼上撞见邢安抽烟的那个场景。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将一根普普通通的烟在指尖引燃得那样好看。 我看着空中那团散开的烟雾发呆,突然被对面一道光线刺了眼睛,眯起眼睛再仔细一看,那个抽烟的男子腋下夹了一个正对片场的镜头。 盗摄! 饭店二楼后面就是好几条交错的路,逃跑易如反掌,因此不能先行惊动保安。 我同距离我最近的经纪人哥哥说明了情况,便装作无事一样向那家饭店走去。 进了一楼,我扯开了棉服的扣子,一面吵着热,一面上了二楼露台。 趴在阳台上进行盗摄的人夹着相机警惕地小幅度侧转回身,见我年龄不大,便又转回去,将烟盒里的香烟重新抽出一根引燃。 盗摄者夹着的DV是邢安取材时经常用的那款,曾经站在邢安身后以及身侧仔细观察过里面的画面,所以我再清楚不过,即便是盗摄,画面清晰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狗仔和八卦杂志的记者警惕性不会这么差,男子只身前来,附近也不像是有接应的人。 大概是为了这次抛出流量破釜沉舟下了血本。 露天敞开衣领真的很冷,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点了份火锅,静静地坐在位子上,默默将棉服的扣子重新扣起来,掏出手机给沈驰发了条消息算是报备,便又揣回了裤子。 我正欲起身看看楼下什么情况,前面盗摄的男子倒是比我先一步有了反应。 他手里的香烟都没来得及掐灭,就被扔在二楼地上,男子将侧臂夹起的DV拿下放进掌心,转身匆忙就要往楼下跑。 大概是看见保安到了。 我从座位上起身,伸出腿将要逃跑的男子跘倒,而后挡住了二楼唯一的楼梯口。 他摔在地上,手里的DV因为匆忙也并未抓牢,直接摔飞出去半米远。 “妈的你谁啊!有病是吧!” 那男子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仪器粗略看了一眼就要走,我张开半边胳膊挡住他的去路,男子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双手大力推了一把我的肩膀。 我被他推得半边身子歪斜起来,他当即就要往外跑,我站稳伸出手拽住他的棉衣下摆,将腿抬起蹬在墙上借力牵制住他。 楼下传来嘈杂的声响,刚才还奋力逃跑的人突然定住身子不动了,我便知是保安到了,于是便放开了扯住他的手。 “狗东西你们是一伙儿的是吧!” 男子手握DV,回身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在上楼的保安,向盗摄的男子伸出手—— “交出来吧。” 困兽之斗,没有任何意义。 男子低下头,将手伸进口袋,在保安即将碰到他的前一刻,突然发了疯一样伸手推开离他最近的上了楼的保安,将揣进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向我眼前挥来。 一楼食客当即惊呼出声,我下意识收回手扶住楼梯回身闪避,只听“撕拉”一声,大片的白色绒毛在我眼前飞舞起来。 错愕的同时,我终于看清了男子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何东西—— 他握着的,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军工刀! 从未料想过盗摄者身上会带有利器,遵从本能转过身就往露台拼命跑去,盗摄男子紧随在我的身后,我推倒了好几把椅子来阻碍他,楼下的几个保安迟一步赶到,在桌椅之间来回拉扯了一阵,盗摄者终于被制服。 男子被按在地上的瞬间,我瘫坐在地面,全身上下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棉服身侧和袖子上破开的口子足足有二十厘米,我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右手小臂后知后觉到痛感。 我低头一看,从袖子上破开的缺口中瞥见划开的绒毛有一部分已经被染上了红色。 原来经纪人竟然是高危职业么…… 楼下的老板娘和食客报了警,被按在地上的盗摄男子眼睛一直盯着我和保安,嘴里的脏话从来就没有停过。 冬天的室外是真的很冷,我用没被划伤的那只手拽着桌子站起身来,垂眸看向被按在地上还在骂骂咧咧的男子。 好吵。 我伸出脚,直接碾上了他的手。 一声惨叫过后,污言秽语终于从耳边消失,我将鞋从他手指上移开,扶着楼梯把手去楼下问老板娘要纱布和酒精。 伤口不是很深,也并没有很长,我消了毒,血也基本上止住了,单手缠纱布很是困难,还好食客中有一位护士小姐姐帮我包扎了伤口。 折腾了半天,纱布刚刚系好,警察就来了。 于是我、老板娘、保安以及那个盗摄男子一同坐上了警车,店内的实时监控也被警方一并带走了。 人生中第一次进警察局,没想到是因为这种事情。 人生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微妙。 做完笔录,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手臂上的伤口被拍了照片,又被重新换了药和纱布。 我看向旁边先我一步做完笔录的其中一位保安,此刻正打着电话和他们保安队长汇报情况,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半天没有和沈驰联系了。 我现在人在警察局里,总不会算我旷工吧。 或许我应该像沈驰申请个工伤休假之类的…… 我侧过身子,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裤子对侧口袋翻出手机,却发现屏幕无论如何也按不亮。 我向后仰去靠上椅背,从脊骨深处涌上一股疲倦感。 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只求能尽快度过这糟糕透顶的一天。 可惜现实就是,口袋里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钱包落在昨天穿过的外套里,就连一会儿回酒店,可能都要拜托警察叔叔送我一程。 而且最糟糕的是,睡着之后大概率还会被不知名的人砸门砸醒。 我看着头顶刺眼的白光,手无意识地抚上腕骨上的佛串,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今天这一天,还真是漫长。
第69章 安稳与惩罚 保安打过电话,转头来问我情况如何,我摆摆手示意对方我没事. 身体和精神都疲倦得很,我并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打车费很昂贵,保安们正商量着是要拼单打车还是蹭警车回去。 等他们决定好,我只需要跟从他们中大多数的选择就好。 左右不过是平摊一份打车费罢了。 又能回去片场,又能不说话解决问题。 一举两得。 我正靠坐在椅背上等结果,沈驰就出现在了警局大门口。 还没等我想明白沈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刘玲就错过沈驰的肩膀向我跑来。 “听说你见血了?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去医院?” 右手被刘玲握住,伤口处缠着的绷带被刘玲紧盯着,似乎非要看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站在刘玲身后的沈驰神色虽不如刘玲紧张,但也能看出担忧,只不过究竟是顾及老板儿子的受伤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前途,还是真的担心我出事,二者之间掺杂的比例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之下,刘玲就是真的只是在单纯地担心了。 “我没事。” 我反握住刘玲的手,浅浅地比了下伤口的大小让刘玲安心,出声问道—— “……拍摄呢?” “晚上的拍摄暂停了。” 好不容易杀青的日期又延后了,是真的打心底里觉得惋惜。 刘玲的声音在圈里的辨识度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进来得快,装扮得也比较严实,人在着急时声音会不自觉地拔高,刘玲进来还不到两分钟,就被认了出来。 在门口的几位警员率先注意到刘玲,而后除了正在做笔录的警察同志,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刘玲周围。 什么“我是你的铁杆粉丝”、“姐姐你真人更好看”、“你的某某剧我已经重刷六次了”之类的话从身穿警服,刚才还严肃着脸的警察同志口中说出来,真的很有违和感。 被很多人簇拥在一起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刘玲一边说着答谢的话一边在警察同志们递过来的纸上签名,拿到签名的警察同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直接就问了一句—— “你小子和玲姐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一下,很快便回复道—— “我是玲姐经纪人的助理。” “玲姐人真好”、“我也想遇见玲姐这样的上司”、“我今天能看见玲姐真的太幸福了”之类的新一轮话题再度被掀起,沈驰护住刘玲,表面上笑着答谢实际上是在推脱,脚步已经在往警局门口挪了。 我起身正准备跟上去,没想到沈驰直接扶了我肩膀一把,对我丢下一句“有人会来接你”之后便带着刘玲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而后便重新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按理来说,父亲应该不会有空问起我,而母亲那边大概也不会和父亲联系,所以也不会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 与其花费时间揣测,不如等待一个结果。 而那个结果,在警局门口十分钟后而至。 门口的光亮被晃去大半,片刻后便有阴影笼罩在我的上方。 我睁开眼,靠坐着看向头顶—— 锋利的眉线自眉心处凹陷,睫羽下扇形的阴影潜入眼瞳。 本就锐利的气场笼罩下来,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威压。 我挺直背脊,嗓音沙哑—— “邢安……” 审视一般的视线落在我被刀割破的棉服,语句含着怒意,在最近的距离回响—— “那么多保安,非要你去抓盗摄?” 一口气梗在喉咙,自上而下的目光如同凛冬,凛冽的寒气堵得人呼吸不畅。 想要辩驳,想要同他说这是经纪人的职责所在,然而仅仅只是张了口,就花掉了我所剩不多的力气。 突然就不想再解释了。 “徐桐,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弄伤自己的本事。” 邢安垂眸握住我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离得近了,便能看清那双漆黑的眸子,冷意只是浮在表面,内里却正燃起火。 如果不是真的关心则乱,大概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是谴责开头。 父母都未曾到场,遭遇如此状况第一反应也只是旷工归属问题,录完笔录还要考虑孤身一人如何回去,即便困倦席卷全身,也只能生硬地挺住,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因为只身一人,所以不敢倒下。 我伸出手抓住邢安的手指,将头靠在他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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