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黎一愣,旋即神情无奈:“是啊是啊,怕你不给修,只能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征得房主同意了。” 这一番话听得温南星一怔一怔,反应过来才突地“噗嗤”笑出声。 “谢谢。”温南星突地说。 听见猝不及防的一句真诚道谢,目光蹙地撞进清透澈亮的眼底,岑黎发觉自己心跳都快了。 “行,那……你早点休息。”别开眼睛,岑黎勉强稳住声线。 任务圆满完成,看温南星单脚蹦进门,他又提醒说:“伤口记得不要碰水啊。” 温南星偏头道好。 岑黎摸了下后脖颈,一时间没想起下一句应该说什么,在楼道声控灯即将熄灭时,干巴巴道了句:“晚安。” 温南星也轻声说:“嗯,晚安。” - 岑黎几乎每天都是六点醒,今天也不例外。 即使是正处于休假的状态,他还是早早就起来进行晨间锻炼。 生物钟使然。 说起来,昨天温南星说自己在休学中? 休学和休假,概念差不多吧。 大学生? 高中休学应该不会跑这么远,更何况年龄摆在这。 似是而非想了一圈,岑黎打了个哈欠,空腹做了几组有氧后走到堆放健身器材的角落。 昨天被磕了一个角的哑铃被他单独放在高处,这还是当时参加消防演习获奖后,队里送的荣誉奖品。 当然不仅限于奖品,他这玄关背后的面墙,挂着大大小小不一的奖章,什么浴火英雄,什么人民希望…… 几乎都是这几年,一半来自队里,一半邻里赠送。 岑黎擦了一下奖章上边积累的灰尘,刚回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昨天虽然和温南星说好,要去给他修门锁,但是也没确认到底什么时间,上午还是下午,现在过去是不是太早了点? 好比陈妙妙,一放假就跟没栓绳的大黄似的,睡到大中午,一到下午撒丫子就跑没影了。 中午吧。岑黎告诉自己。 臂膀带动哑铃起落,汗珠微微往下滚,落到地板上溅起一点小水花。 练到微喘气,岑黎放下手边的哑铃,起身去冲个澡,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他今天穿的是工装裤加马丁靴,出门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明黄工具箱,看起来更像一个修理工了。 上楼前照常跟楼下早餐店的大姨攀谈两声,岑黎大步跨上阶梯,到温南星家门口的时候竟然稍显紧张。 仿若昨日如碧空洁净的眸子还萦绕在自己脑子里。 十点多,应该起了吧。 擦了擦手心的汗,岑黎敲了两下门,等待的过程稍许漫长,又敲两声,里边仍旧没有动静。 门,没有门锁。 岑黎小心推开,朝里面窥去隐秘的一眼。 客厅也空荡,无人。 “温南星?你在家没?”岑黎出声喊了两下。 寂静得让人心慌。 “温南星?” 昨天才刚踏进过别人的地盘,但也只是在领地外转了一圈,隐私地带还处于未解锁状态。 此刻的卧室门却大大咧咧敞开着,仿佛一道吸引人进去的黑洞,犹如陷阱。 和先前帮人解决壁虎可不一样,非紧急情况未经人同意,怎么想都背德,更何况万一人家也有早上洗澡的习惯,要是看见点不该看的呢? 脑中两小人正掐架,挣扎一番,岑黎视死如归般抬脚迈过了那道坎。 拉倒吧! 别出事才好,其他都算个锤子。 岑黎站在房门口,窗外热浪率先占据了他的听觉,风声喧宾夺主地钻进岑黎耳朵,再顺势视线下移…… 草! 岑黎暗骂一句,扔下工具箱快步过去,接着屈膝跪在他床边。 床上的人侧卧着,整个身子蜷缩成蜗牛,睡得似乎很沉,嘴唇微微翕张着,呼吸有些急促,显露在被窝外的半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所谓的“边界感”早已被刨除于脑外,手背覆上滚烫的额间,岑黎心下一紧。 “温南星?温南星!” “唔……” 叫了许多声,温南星也只是羽睫颤动,并不回应他。 “醒醒,你发烧了,”岑黎沉声说,“体温计……算了你家里肯定没有。” 温南星半梦半醒间,只听到有人在他耳旁嘀嘀咕咕。 好吵,头好疼。 窗帘被风吹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意飘进屋里。 见人又蜷了蜷腿,岑黎咬牙打开衣柜,翻出几件外套一股脑全盖过去,又替他捂严实,然后起身去关了窗。 “你等会儿啊,我马上回来。” 声音消失后,房间又回归安静,这会儿是彻底变为寂静无声了,连窗外咆哮怒号的风声都消散了。 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 温南星将自己窝进身上盖住的衣物堆里,昏昏沉沉睡过去时,却又察觉到眼前光束袭来。 想翻身,却被桎梏。 他嘀咕一声:“亮……” 岑黎没听清他到底说的是凉还是亮,摁住他准备掀开毛巾的手:“凉?忍一忍,这样烧退得快。” 拆了体温计甩两下,他正想塞进温南星口腔,但是病人显然不太配合。 ……腋下应该也可以。 岑黎几乎没思考,径直将温南星身上的衣服掀起一个角,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盈盈一握的腰,白得晃眼,朱红小点,像楼底大爷自己种的樱桃。 屋里只有一台微微作响的老式吊扇,扇叶子转得出奇得慢,岑黎突觉自己也有点热。 斟酌了一下,他没纠结太多,把体温计快速塞进去。 做完一切,岑黎莫名心虚地准备起身,只是躺在床上的病人不太安生,身上仿若冰火两重天,一会儿觉得热想要掀被子,一会儿觉得冷得像在北极。 动辄就将夹在腋下的温度计抖落,也不知道在跟谁较真。 所以岑黎只能物理固定住人。 五分钟显得尤为漫长。 盯了温南星五分钟睡颜后,岑黎拿出体温计,三十八度多…… 正当他撑着胳膊看温度时,突然一只冰凉的爪子攀住他的胳膊。 “?”岑黎偏头,以为温南星醒了。 然而并没有,病人此刻闭目沉睡,仿若无知无觉。 甚至抓着他胳膊的手有向上滑动的趋势,最后竟伸进他的衣袖里,明目张胆地……捏了两下。 “……?!” 岑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 他安慰自己,没事,这有什么。 在队里,他们还经常切磋比较谁练得更大呢…… 头顶风扇嗡嗡,岑黎放轻动作打算将自己的臂膀从中解救出,蓦地,柔软的面颊不由分说地蹭过皮肤,连同垂落的发丝一块,耸拉在他胳膊上。 ——温南星直接将脸贴上来了。 丝丝缕缕的痒像是渗透进了脾脏,让人坐立难安。 岑黎:“……!” 比他体温更高,更烫,清浅的呼吸几乎要将那块接触面积烧着。 处于发热中的人倒是睡得香,留他一个人错愕。
第9章 发烧的滋味不好受,温南星深有体会。 精神浮浮沉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岑黎更加不好过,每隔一段时间换块毛巾,回来就能收获一个“不着寸缕”的倔强小孩。 对付活蹦乱跳的顽劣小娃,往常他有的是办法整治,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混混沌沌,无意识作乱的病人…… 他得耐着性子把踹到地上的薄被盖回去,再回去煮粥,稍微让人垫了垫肚子还得哄着吃药。 将近下午两三点,体温才从三十八点五退至三十七点三。 岑黎松了口气,赶着时间,顺手将彻底掉落的门锁重新翻新。 温南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诡异般黑暗。 窗户微翕,房门紧闭。 思绪断裂,望向床上铺着的一件又一件外套,温南星迷迷瞪瞪。 ……他现在还有梦游,用衣服做窝的习惯了吗? 好像还做了一场梦,一场离奇的梦。 梦里有个人在他旁边来来回回不停地嘀咕说话,脚步声还特别大,搞得木地板咯吱咯吱,声音特响,惹得他几乎都没睡好觉。 不过后来出现了一只巨型玩偶,只是那只玩偶开始时明明是软的,后来变得硬邦邦,就不是很好摸了,但靠起来很舒适,像大黑。 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狗。 脾气很好,无论怎么蹂躏,仍旧朝你摇尾巴。 从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温南星撑着身子起来后缓了许久,酸涩的眼睛似是在告诉他,自己大抵是不太舒服的。 突兀地,门外“滋啦”一声,将他游离的神思迁回。 听到声音,温南星动了动腿脚,缓慢翻身下床,圾拉着拖鞋打开房门,滋啦声更大了。 只有客厅里有钟,从卧室里走出去,黑暗到光亮,温南星一下没法适应,他抬手挡了挡视线,眯着眼睛望向挂钟,现在是四点整。 一声更清晰的“哗啦”声,像是油锅里倒了一大盆水进去。 循声往厨房方向望过去,他忽地滞楞。 ——岑黎出现在他家厨房里。 啊…… 梦中梦,他还在梦里。 温南星瞬间了然,丝毫没怀疑自己的记忆,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厨房位置挪过去。 岑黎率先听到动静,将目光挪至温南星身上:“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手边还在炒菜,看见人已经走到自己旁边,他下意识将手覆过去。 比他额间更烫的掌心贴上来,温南星一滞,岑黎反应过来,更是一滞。 四周极致沉寂。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让岑黎不由得想起点什么,比如瓷白带着红润的脸颊。 他心头一跳。 完了,就这么几个小时,形成肌肉记忆了。 “挺好的。”温南星脑子钝钝的。 能感受到岑黎掌心的温度。 这个梦有点真实,温南星开口前还在想。 岑黎忙不迭撤下自己胡作非为的手,找补道:“那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还烧不烧。” “挺好的……挺好的就好。”岑黎干笑两声,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了。 “应该不烧了。” “咳,不烧就行。” “……嗯。” 非常没有营养的一番对话。 温南星没再接着开口,纯粹好奇锅里色泽鲜艳的下饭菜。 软烂的番茄汤汁裹挟着蛋液,翻拌均匀,闻起来很香。 旁边锅里还煲着汤,颜色清亮。 “刚开了火煮粥,就接着用了,”岑黎莫名尴尬,“我就再炒个菜,你坐着等?” 像是在想事情,温南星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只吐出一个单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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