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光线相较于厨房,更加明亮。 岑黎开了厨房里的灯,暖黄的灯泡不知为何露在灯罩之外,垂下来的那一小段有些晃眼。 其实在这样的边缘小村庄,岑黎称得上一句“长相不错”。 长得高,皮肤算不上黑,肩宽背阔,眉眼看着凶戾,可接触下来心思却很细腻,会同人打交道,没见过他跟谁关系不好。 温南星盯着岑黎干活,盯了有一会儿,眼睛有点干涩,视线顺势往下落。 下午的阳光正好,岑黎把偏炒出香味的菜盛出,发力时,上臂肌肉隆起,整个臂膀都呈现精悍的力量感。 要按照专业术语说,那就是线条非常优美。 温南星不懂健身,但是他觉得岑黎练得很好。 比之前学校里吆喝炫耀,卖弄自己肌肉的那些人出色得多。 但温南星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番欣赏与打量过于专注,且过于炽热的眼神,以至于岑黎非常紧绷,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到自己手上。 岑黎:“……” ……这么看他做什么? 岑黎尤为难捱地吁出一口气,一抬眼,不偏不倚撞上温南星视线。 说让人坐着,温南星就真坐得板扎。 他没有带睡衣,穿的是一件浅色短袖和棉质柔软垂顺的裤子,布料松松垮垮,刚起床的一顶鸡窝头乱蓬蓬,眼底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一看就还没清醒。 岑黎突地呼吸一滞,方才心慌的情绪还没彻底剥离,眼下愈发慌乱无措。 怔住了。 直到锅里滋滋窜动的水溅到他手臂。 “嘶。” 岑黎干脆利落关小火,盖上锅盖。 气音一般的小小声,在此时有些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如同扩音设备般被放大数倍,温南星刚敛起的视线又落回去。 真是魔怔了,岑黎自个儿讥讽自个儿。 刚出生的鸟还随意认第一个瞅见的人当妈呢。 这叫什么?雏鸟情节! 指不定人家就是单纯没安全感,喜欢睡觉贴着点人啊物啊之类的…… 岑黎蹙地僵硬。 贴着点人…… 谁? …… 许久没开过火的厨房里还处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除了两口锅,冰箱里甚至找不出一片菜叶子。 说起来在现实里,温小少爷压根没进过厨房,更别提洗手作羹汤,能煮面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所以这么多东西是从哪来的? 能确定的是,这些一定不是他本人买的。 不过温南星没纠结太多,毕竟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仍处于美梦中。 所以看到岑黎一个人在忙碌,他理所当然问:“用不用我来帮你?” 水龙头被拧开,淅沥沥的冷水冲刷过砧板,同时带过手背上烫到的那一点油渍。 没起泡,也没痛感。 但岑黎却没由来地感到烦躁。 溅起的水珠跳脱上眉间,却像是沾着鲜血一般,衬得他整个人带着痞色,就连语气都卷着点凶:“帮什么忙,刚好点儿别蹦跶。” 说完这句,背后却没了一丁点儿声音。 岑黎感到奇怪,然而转过头就发现温南星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半大小孩,揪着自己的手指闷声不吭。 方才还像在处理什么违法犯罪的东西似的,这会儿岑黎解下围裙,一下着急:“不是,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一说还给人说得伤自尊了? 岑黎简直懊悔得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温南星耳朵听着,但注意力并不在岑黎身上。 快一周了。 没按过弦,也没爬过格子,甚至连一曲谱子都没带。 这要是放在往常,现在的他一定在琴房里,或者是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没日没夜地练琴。 只有专注,才能暂时忘掉拥挤在他大脑里的一切。 手指一用力,指缝边上的倒刺被拔下来。 温南星再次摸了一下。 没有麻麻赖赖的触感,光滑多了。 他满意地掀起眼皮,就听岑黎絮絮叨叨说:“你刚退烧,腿也还没好全。我就洗个锅,快得很,也用不着帮……” “好。”温南星眨巴一下眼睛,倒刺拔出,现在心情都好了不少。 岑黎一时还没有收回紧张的情绪,一小眼一小眼瞄着人家,明明一八七那么大个子的男人,什么都不怕,现在倒是怕眼前这个人多想。 平常犀利又能说的嘴,现在笨得遭人嫌。 温南星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变化。 “那里面有刚煮的姜汤,发过汗烧很快就能退。”岑黎指着一旁的碗说。 主要是温南星在睡梦中的时候,他不好喂,喂一口吐一口,比陈妙妙还难搞。 从没带过小孩,只带过四五岁时期的陈妙妙,岑黎切实感受到了养孩子的艰辛。 可要论挑食,温南星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姜。 辣嗓子,又呛。 所以温南星这次没道好,浑水摸鱼转移话题:“我一会儿喝,还没换药。” “我来拿,你别一会儿蹦跶把伤口又崩开了。”岑黎忙不迭制止人,“现在还热,你先喝。” 温南星抿了下唇。 等半天没等到人回应,岑黎后知后觉:“不难喝,里面放了红枣和红糖,还打了颗蛋。” 他没惯着人,脸大的碗已经端到面前。 “……” 姜汤里放着不少材料,温南星蹙着眉浅尝了一口,刺喉的姜味确实被冲淡了不少。 几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梦里居然还有味觉。”拧着眉喝了一半,吃了一颗水煮蛋,温南星放下碗后自顾自道。 看岑黎正背着身在忙活,温南星准备自己把碗放回厨房。 只是他没注意到脚下。 一摊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洒在这,也无人在意。 岑黎背着身正在清洗锅碗,没听清他说什么,偏头问:“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刻,温南星挪着步子过去的时候,就无知无觉被绊了一脚,喉间来不及发出呼救的声音,重心已经不受控地歪斜。 眼看着人即将往后栽倒,岑黎惊呼出声,与此同时伸手捞过他腰际:“当心!” “嘭——” 炒锅掉进水池,蹦出巨响。 伴随着石英石台面撞击腰际,岑黎闷哼一声,心想这灶台真是有够硬的。 两人此时的姿势实在称不上雅观,岑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撑着灶台,而温南星则双手覆于对方胸膛,以一种仰视的姿势伏在他身上。 温南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瘦,腰背也很薄,重量全然倾倒在岑黎身上,他也感觉不到有多少分量。 距离彻底拉近,被人以一种面对面的姿势拥在怀里,温南星一愣,岑黎也是心头一跳,肩膀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 咕咚。 岑黎蹙地听到一声巨大异响,来源于他自己。 一时间,谁也没敢动,保持着这个稍显暧昧的姿势许久。 半晌,岑黎才恍惚回神,查探他是否受伤:“没事吧?” “嗯……”温南星垂着眼睫。 岑黎心猿意马,无瑕分神管其他事情,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的手还搁在自己胸口,留恋似的没舍得放开。 看人没受伤,岑黎松下一口气。 正当他准备松手时,门口猝不及防传来一声稚嫩又熟悉的儿音。 “小温哥哥!你家门没关!” 两人同时回转目光,朝门口看去。 发现门没锁,陈妙妙首先礼貌地喊了一声,见没人回应紧接着才探头往里边瞄一眼,动作仿若出师于先前上门修理门锁的“岑师傅”。 厨房内两人还胶着上演英雄救美,客厅里小姑娘抱着一只圆圆的盒子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秒,叮叮咣咣。 铁盒子率先着地,里边珍藏的零食糖果全都散落在地。 陈妙妙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客厅内抱在一块的两个身影,土拨鼠尖叫一声,接着开口:“你在对我的小温哥哥做什么!” 岑黎:“……?” 百口莫辩。
第10章 岑黎做的都是家常菜,只不过是二人份。 西红柿炒鸡蛋,牛肉冬瓜汤,两碗大米饭。 如果是一个人,实际岑黎也就这么将就吃。 他其实很少做饭,大多数时间都在队里吃食堂,偶尔放个小假回来,也会被邻里吆喝叫去蹭饭。 很久没有长假,手艺倒是没生疏。 原先身上的T恤由于发烧被汗浸透,温南星回卧室换了身清爽的衣物,出来时就听见陈妙妙跟在岑黎身后吱哇乱叫。 “我要吃胡奶奶种的大白菜,要醋溜的那种。” 对于突然杀出回马枪的陈妙妙,岑黎冷漠脸赶人:“没有,回去让你哥给你做。” 陈妙妙胡搅蛮缠:“不管不管,不给我做我就下楼告诉胡奶奶你打我。” 岑黎显然不吃她这套,自顾自擦干炒锅中残留的水分,淡然道:“你去,你看胡奶奶会站在哪一边。” 温南星看他俩有来有回的吵架,很微妙。 “张口就要吃,白菜呢?”厨房重地,岑黎嘴上毒舌,却有求必应似的重新开了火。 “我去找胡奶奶摘一颗!” “半颗就行。” 小姑娘“嗷”一声,撒欢跑下楼,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 陈妙妙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两人同处一个空间,丢下半颗白菜,她斜眼指控:“你们又背着我说悄悄话。” 温南星单纯是被做菜给吸引了。 锋利的刀口几下便让帮叶分离,空锅倒油倒菜,岑黎一手翻炒杀出水分,一手调酱汁。 一番操作下来,游刃有余,唬得温南星一愣一愣。 老破小的厨房没有门,可是却诡异地装了一扇窗,也许就是一种设计,开放式厨房前瞻版。 看见两人都探头探脑,岑黎抽空偏头说:“去外头,不然不给做。” 偷师计量被识破,温南星摸摸鼻尖。 “切,我跟小温哥哥坐一块。”陈妙妙超级不服气,但还是回到饭桌前。 但小姑娘压根闲不住,一会儿问:“小温哥哥,你想看电视吗?我帮你开。” 一会儿又献殷勤:“小温哥哥,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你想喝珍珠奶茶吗?” 忙活来忙活去,满世界“小温哥哥”。 醋溜白菜做法简单又迅速,料汁浇灌热腾腾的白菜,岑黎头也没抬:“陈妙妙,我怎么说的,饭前不准吃零食。” “过来端碗。” 陈妙妙嘴一嘟:“就知道使唤我!” 两菜一汤,分量足,三个人吃刚好。 这个年纪,又是刚放暑假,小姑娘心思难免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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