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低头正要喝,宁作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红,一滴红色自上而下落入奶白色的汤中慢慢晕开。 未等他有所反应,鼻血就开始如雨水般密密匝匝往下滴。 来得措不及防,流速又快,宁作抽个纸的功夫,桌面上斑斑点点的都是血渍,衣服上也沾到不少。 捂住鼻子的纸巾很快被浸透,透出的新鲜红色触目尽心。 小久明亮的眼神倏地转暗,他压着眉头站起身,下意识伸出手放在宁作下巴下方,仿佛接住就不算血液流失。 不过他很快就发觉这是徒劳,连忙拉着宁作的手臂把人拖起来,往水池那边带。 宁作捂着鼻子,垂眸瞟了眼衣服,湿的地方黏在了身体上,一块一块的,有些地方半干不湿,看着让人感觉不干净。 他眉心蹙了蹙,边走边仰起头,不想让血继续往下流。 小久瞥见,眉头皱得更紧,见水池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他抬手捧着宁作的脑袋又给他压了下来,事毕还抽走了对方手里湿透了的纸巾。 血又开始滴在衣服上,宁作眼中带懵,他震惊地看着小久,还想再往上仰,对方却扒着他的头不让。 等站在水池前,小久手抚在宁作的后脑勺上,让他保持鼻子正对水池,并开始跟人科普,说:“你要让它流的,一直流,流完,就好了。”说着打开了水龙头。 “……一直流?”宁作听了脸如菜色,心想血量这么大,“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流完?流不完就一直让它流到天荒地老?” 吃饭吃得好好的又出这事,整天这心情就是上上下下,他愤然出声:“你是要杀了我么?!” “啊……不是呀,它很快就会流完的……”但小久仔细想了想宁作的话,又犹豫了。人的体质各不相同,万一少爷就是那种会血流不止的人该怎么办? 搭在后脑上的手迟疑地缩了缩,他反驳不来,只能陈述一下自己知道的知识:“唔,反正、反正仰头,是不对的。” 宁作听出小久的心虚,翻了个白眼,他撇开对方的手洗了把脸,擦点水起身命令道:“拿点纸过来。” 小久站在旁边看着他没动,宁作沉了口气,他是真的服了,每次都非得把话说明白。 他气都懒得气了,撇嘴道:“……不仰头了。” 事实证明宁作是普通人,血很快就止住了,但流鼻血的情况之前都没发生过,小久放不下心,便一直不敢怠慢地观察。 原本凉席和床之间空了一米左右的距离,为了近距离关注对方,他把它移到紧贴床脚。等宁作上了床,他就坐在旁边盯着他,想等对方睡了自己再睡。 已经承受了几个小时注视的宁作见此状况,忍不住道:“你别看着我了。” 小久淡淡回复:“等你睡着,就不看。”他盘腿坐着,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中间,要腰挺得笔直,像在参加什么面试。 “……”宁作无奈,“你非得这么坐着?” 小久重重点头:“躺下,就看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宁作摇摇头,身体一仰摔进枕头里。 时间流逝着,他从平躺换成侧躺,却始终无法忽略旁边的视线,怎么躺都不舒坦,更枉论成功进入梦乡,别扭得不行。 “把灯关了,”宁作拧眉借口道,“太亮了怎么睡?” 一开始无人应答,过了会儿小久才轻声说:“我把灯,调暗点。” “啧!”宁作一个翻身坐起,对上小久坚定不移得像要入党的眼神,又瞬间说不出其他话。 深知劝也是白劝,但这样盯着他真的睡不下去。 宁作有气无力地瞥了眼小久,又垂下脑袋盯着床,安静片刻后,他再次躺下,抬手一顿一顿地拍了拍里侧,长叹了口气说:“唉……,你躺我旁边看吧。” 躺着顺便看,和坐着特意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他选择退而求其次。 小久眼底飘过一丝惊喜,身子往上挺了挺,然后转身抱起枕头和毯子,二话没说就爬了上去。 他在宁作旁边规矩地躺好,毯子轻轻盖在肚子上,嘿嘿笑了声。宁作望着天花板,说:“烦人。” 小久瞄他一眼,帮宁作散落在一旁的被子整理好,和声细语:“不烦不烦,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至于么,流一次鼻血而已。” 道理是如此,但宁作说的时候也想不到会一语成谶。 半夜迷离睡梦中,他迷迷糊糊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脸颊往耳根流。 本能去摸,手指划过鼻子时一股腥气钻进了鼻腔。 作者有话说: 老板们端午节安康~ 换封面了!这个不错吧!(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求互动)
第十三章 相撞 小久睡眠浅,八岁就养成的习惯。 那时候生活环境没有现在太平,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住,晚上要是出点意外都没人提醒帮忙。人祸暂且不提,因天灾丧命就实在令人唏嘘。 而且他本身就有过这样的经历,肩膀上的疤痕就是烈火烫出来的。 跟宁作睡在床上的那几天小久身上总会多出只手或脚,今晚却意外轻巧。他稍感奇怪,不自觉呢喃了几句,翻身往里调整了下枕头就要继续睡,背后忽而传来一些细响。 先是关闭柜门的吱呀声,紧接着是不那么清晰的脚步声,那人像是刻意放缓了步子,从里到外,逐渐远去。 小久睁着眼睛不敢动弹,他第一反应就是进小偷了。 因为少爷睡觉是非常沉的。 即便他睡相不好,肢体主张大开大合,时不时还会磕到床头或墙,但一次都没醒来过。白天看到分散在自己身体各处的小块淤青,还非常不解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些伤是从哪来的。 也特别爱睡觉。 刚来那几天像长在了床上,吃了饭就是躺。 他还怀疑过少爷的骨头是不是长软了,但他记得人类不是软体动物。而且每次撞到对方,自己都非常疼,少爷整个人其实是硬邦邦的。 这都是他直接排除脚步声属于宁作的决定性因素。 小久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背后。 他知道遇到小偷的正确做法——只要对方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就要装睡保持安静等人离开,舍财保命,安全第一。 等确定彻底没了声响,小久才松了口气。他慢慢转过身,同时伸手朝宁作那边摸,但只碰到早就不剩一点体温的床单。 心里咯噔一下,他翻身坐了起来。 凌晨四点多,窗帘透出些许白光,足够看清周身的景象,旁边枕头上血红一片。 人总是会被最鲜艳的颜色夺走目光,小久并没发现枕头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是干净的。 没有谁流血时血只固定流一个地方,也没有小偷是天转亮才行动的,但小久早就没有心思细想这些。 看见那摊血他下意识就一条逻辑线捋过去,认为宁作遭遇了不测。 一旦这个设定在他脑中成型,再想要消除,就必须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只有那时候他固有的逻辑线上才会出现新的分支,迟钝地注意到其他可能性。 心脏咚咚直跳,由于太慌张身体甚至有些发麻,小久跪在床上踉跄地往外爬,经过宁作的位置,那摊血渍仿佛更艳了,根本无法忽略。 他不自觉瘪了瘪嘴,眼睛像被尖物戳中一样,瞬间泛红,并开始蓄起水。下了床他鞋都不穿,心急火燎往外跑。 - 半个小时前宁作是被血和血腥味糊醒的,作为当事人甚至不用摸,脸挨着枕头那片已然湿乎乎。 平时床头会放包纸以备不时之需,等他摸过去,里面却一张不剩,空有个外壳,毫无用处。 没东西堵鼻子宁作下意识想仰头,动作又忽地一顿,莫名瞄了眼旁边还在熟睡的某人,两秒转瞬而过,他的眼神转瞄为瞪,又不知道在自己气些什么。 想着反正睡衣已经脏了,宁作直接掀起衣摆捂住了鼻子,然后蹑手蹑脚爬下床,在客厅拿纸去了水池。 先捏纸团塞进鼻孔,再擦干净脸上脖子上的血,本来下一步是脱睡衣擦身体,但为了避免光着身子来回走动,他还是决定先回去拿替换的衣服。 只是等他好不容易打开柜子拿好衣服,并自以为没有吵醒任何人回到后院的时候,又发现尺寸不对,差太多。 小久的衣服他怎么可能穿得下? 于是宁作只好再次返回卧室,这时候血已经止住,他顺手将纸屑丢进了垃圾桶。 难得细心的少爷特意每一步都放缓了节奏,里面小久急到巴不得健步如飞,谁都感知不到谁的存在。 窄窄的门框中间,肩膀对上胸,额头对上鼻子,肉体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呃……”宁作脑袋后仰,闭眼,一声含痛的呻吟。 他抬手抚在鼻子上不敢揉搓,缓了会儿,回正睁眼,手上又是熟悉的红色。 鼻子和额头的软硬没有可比性,撞击没在小久额头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红都红不起来。 看到宁作睡衣上的血渍和手上的衣服,他呆怔片刻,脑海里叮当一声脆响,即刻发展出了新的逻辑支线。 恍然大悟夹杂着担心,也没了哭的欲望,但酝酿已久的眼泪无法再收回去,冷不丁就溢出眼眶一滴接一滴往下流。 - 寂静—— 宁作鼻孔里是两个新纸团。 他躺在床上,曲起腿踩在上面,脚一抬一放快节奏地点着床板,一副占理老大爷的模样。 对面小久坐在小椅子上低头玩手指。 他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一撮一撮地往各个方向飞散,碎发下睫毛数次扇动,上面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珠,隔远了看就像一直在哭。 宁作随便瞅了眼就收回视线。 他没必要因为一个意外生气,但流血的是他,他都没哭对面那人哭什么?哭就算了,凭什么转脚就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从头到尾他连个语气不好的字都没说过,弄得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他不搭理小久,小久就更加自责,也不好意思再靠近。 直到外面鸡鸣响起,屋里停滞许久的氛围才终于被破冰的迹象。 这声鸡鸣就像一个猛烈的催促信号,推着小久放大了胆子,但也只是一点点。 他慢慢抬起头,开始打量四周,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等孤零零地看遍所有角落,他的目光才实在无处可落地停在了宁作身上。 小久摸着胸口默默给自己打气,随后无事发生一般感慨道:“刚刚,吓死我了。”从睡醒到现在没喝一口水,再加上好些时间没说话,他的喉咙有些发黏,声音带着微弱的沙哑感,听起来情绪模糊,像刚才的哭劲没过。 …… 怎么还在委屈? 床上的脚停了停,宁作抿着嘴不吭声,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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