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霁初晴,天边黛山雾沉沉,天地被照成了明晃晃的一片银白色。 谈玉琢以为自己只盯了几秒,他回头,脸埋在梁颂年的脖颈间,吻了吻他颈侧温热的肌肤。 梁颂年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可能他早上刚洗过澡,谈玉琢闻了一会,肩膀被人轻轻推开了。 “你平常这个时候都在干什么?”梁颂年问他,表情有点微妙。 谈玉琢抬起眼,那枚小痣隐隐约约的。 他看上去有点紧张,梁颂年不知道为何这样稀松平常的问题会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谈玉琢很努力地回忆,吞吞吐吐地回答:“不睡觉的话就看电视吧……” 说完,谈玉琢就紧闭上嘴,有点紧绷地看着梁颂年,似乎在等他对自己回答的评价。 梁颂年听完,没有对他糟糕无聊的生活予以评价,只是沉吟片刻,缓声说:“那好,陪我看会电影。” 谈玉琢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松散了些,点了点头。 影音室在地下一层,里面的陈设非常简洁,整体色低调沉稳,昏黄暧昧的灯光映照着沉木色的书架,只有正对投影墙的红色真皮沙发尤为惹眼。 梁颂年调好灯光,打开投影仪,把画面投到投影墙上,起身问谈玉琢:“你喜欢看哪类影视?” 谈玉琢再次为难住,思索了一会,说:“随便吧。” 梁颂年看他的时间长了点,谈玉琢不动声色地偏过头。 “你最近在看什么?”梁颂年低下头看屏幕,随意地翻了一下列表,没有听到谈玉琢回答,他转头。 谈玉琢目视前方,眉头微微拧着,有点不耐烦,“不记得了。”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很少去关注自己看的视频内容,只是为了听些声响。 梁颂年没有说什么,重新低下头,几分钟后伸出手,手腕搭在谈玉琢的肩膀上,手指侧贴着他的脸颊轮廓摸了摸。 他放下手机,神情放松地笑,“玉琢,你怎么还是不耐心呢?” 谈玉琢无言,他挺不喜欢梁颂年用两人认识很多年的语气说话。 他们似乎没有到那么亲昵的地步,但要说两人真的毫无关系,又显得怪异。 谈玉琢坐下,电影开始播放,梁颂年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递给他一条白色的毯子。 谈玉琢把毯子盖在自己腿上,他们之间隔着三四个抱枕的距离,互不打扰地干坐着。 谈玉琢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反而非常熟悉。 梁颂年并没有多余的情感需求,恋爱结婚对他来说,只是人生必要经历的一环。 恰好在那个时间点,谈玉琢出现了,对他说了一串不着四六的,酸唧唧的告白。 谈玉琢长得合他的心意,不会让他觉得愚蠢,又爱干净。 按照世俗的意义来说,谈玉琢应该算是他恋爱的理想型,但是他既不喜欢肢体接触,也不喜欢亲吻。 偶尔,谈玉琢会感到费解,特别是在梁颂年刚出国的一段时间,他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明白。 他对梁颂年来说,远没有到喜欢的程度,只是勉强地可以接受。 那一天晚上是除夕夜,妈妈敲门叫他出来吃饺子,房间隔音不是很好,隐隐约约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热热闹闹的。 他闷在被子里喊:“我不吃啦!” 那一年,是他和梁颂年恋爱第六年。 十五元宵节,他遇到了周时,两人认识第三天,周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盒。 影音室空调开得足,沙发柔软,没一会,谈玉琢昏昏欲睡,眼皮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 身侧沙发轻微地向下凹陷,谈玉琢清醒了,听见梁颂年问他:“你在想什么?” 谈玉琢漫不经心,“我在想这张沙发好宽,真适合做诶。” 他抬头看梁颂年,意有所指,“这里隔音也不错。” 电影的灯光明明灭灭,梁颂年那边一点声息也无,他便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在抱怨我吗?”梁颂年无奈。 谈玉琢换了姿势,面向他,“颂年,你为什么得病了?” 谈玉琢没有感觉这是什么不能谈论的话题,他问得十分坦然,眼睛避也不避地和梁颂年对视。 梁颂年闭了下眼睛,抬起手捏了捏鼻梁,似乎是累了,又似乎不是。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梁颂年低而慢地说,“医生说是心理因素。” 谈玉琢觉得一切都合理了,如果是梁颂年,因为精神心理出现什么奇怪的问题,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多试试会好吗?”他问。 梁颂年沉默地看着他,谈玉琢的脸在暗淡的灯光下,朦胧,显得多情。 他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露出皮肤的地方是雪白的,两颊薄红,眼睫漆黑。 “不要想了。”梁颂年垂下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坐过来点。” 梁颂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谈玉琢反而不太适应。 在动作的过程中,他身上的毯子被扯得凌乱,大半落到了地上。 电影的声音零碎地涌入他的耳朵,他安静地躺了会,意外地心如止水。 他们就像一对已经结婚好多年的夫妻,过往的激情已经退却,两人即使相拥,也只会平静地思考明天的午餐究竟吃什么。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背微微肿起,上面还有昨天扎针留下的针孔 。 梁颂年顺着掌纹摸他的手掌,谈玉琢没有反应,摸得有点久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梁颂年对这简单的动作乐此不疲,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 “玉琢,”梁颂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混着电影柔和的背景音乐,听上去有点失真,“周时对你好吗?” 谈玉琢不太清醒,短暂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呼吸,轻微的窒息感让他没法保持清醒。 他缓慢地呼吸,微微抬了下下巴,“挺好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升腾而起,谈玉琢无端烦躁。 他觉得怪可怕的,一个男人失去了星能力,摆脱下半身的思考方式之后,不算好用的脑子居然妄图取代,开始思索探求一些显而易见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他怀疑梁颂年故意给他难堪,抛出有明晰答案的问题,让他回答,再用自己的标准评判他的对错。 但是梁颂年没有,他微微笑,“那就好。” 谈玉琢觉得难以忍受,他宁愿梁颂年把他摁在沙发上,绑住他的手,蒙住他的眼睛,压住他的大腿,像之前一样*他一顿。 沙发另一侧震动了一下,谈玉琢伸长手拿起手机打开,屏幕上跳出很多条短信,发信人都是许庭知。 许庭知向他道歉,说自己那天晚上喝多了,没有款待好他,又委婉地询问现在他在哪里。 梁颂年靠过来,看谈玉琢打字回:“没关系,梁颂年送我回去了。” 他说得很巧妙,没有完全说假话,事后被问起也能含糊过去。 梁颂年看手机屏幕看了半晌,许庭知很快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梁颂年伸手遮住他的手机,“我不记得,你和他之前很熟吗?” “有时候联系不到你,就会联系他。”谈玉琢关上手机,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到梁颂年的身上,“庭知人很好。” 梁颂年没有说话,谈玉琢就没有在意,转头继续看电影,过了会,他低下头想打开手机,发现梁颂年的目光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 谈玉琢停顿几秒,默默把手机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梁哥:怎么?你没有自己老婆吗?
第9章 领带 电影放到尾声,许庭知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梁颂年手机调了静音,他任由手机屏幕亮起又灭下,没有搭理。 手机第三次震动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我靠。”许庭知声音很大,语速很快很急,“你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 停顿的间隙里几声悉索声后,他的声音远了些,手机里传来他模糊的斥责声:“你别给我过来,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许庭知那边安静了下来。 “又吵架了?”梁颂年见怪不怪,垂下眼睑。 谈玉琢躺在他的怀里,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因为声响脸轻微地皱了一下。 他的脸雪白,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皮褶皱里的那枚小痣就露了出来。 梁颂年看了一会,把他颊边散落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明知故问。”那边许庭知依旧吵吵嚷嚷,开始兴师问罪,“玉琢说昨天是你送他回去的?” 梁颂年轻轻拍谈玉琢的背,放轻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只说:“顺路。” “你还怪好心的。”许庭知没有多想,自顾自地说,“玉琢怎么不回我消息了,你和他说一声呗,我约他出去玩。”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有点严肃地问:“他理你吗?他应该也不理你吧?” 不怪许庭知这样想,他印象里的谈玉琢颇有几分脾气,学生时代就有很多人喜欢他,只是情书和礼物都无法扣动他的心扉。 谈玉琢会跳芭蕾,身条挺拔柔韧,时常微微抬起下巴,真像一只脖子细长白皙的天鹅。 许庭知对谈玉琢和梁颂年的关系知之甚少,两人之间断断续续地联系,算不上多么热切,只知道之后他们忽然闹了矛盾,以至于他长久无法通过梁颂年搭上这条线。 许庭知以为两人之间只是点头之交,点到为止。 直到得知谈玉琢头上戴的冠冕是梁颂年送的。 制作于1960年的Harry Winston冠冕,从苏富比的拍卖会上,飘过伦敦的重洋,轻轻压在了谈玉琢头顶洁白的头纱上。 梁颂年说觉得很合适,便买了下来。 许庭知当时和陈律一起笑,他没有歧视自己朋友的意思,也理解梁颂年。 许庭知提醒他,你哪怕真心对他说一句新婚快乐呢,谈玉琢什么时候缺过为他花钱的人? 哪怕是周时,他们眼中不入流投机取巧发家的小商户,也切切地从英国萨维尔街运来定制西装呈到谈玉琢面前。 冠冕必然华贵,却并不无往而利,和学生时代塞满谈玉琢桌膛的廉价情书并无区别。 “过了那么多年了,之前的矛盾也要解了。”许庭知幽幽地,几分真几分假地安慰对方。 梁颂年脾气很好地回答:“我会和他说的。” 许庭知感觉匪夷所思,不知哪件事更加让他难接受一点。 他私自觉得谈玉琢对自己的态度比梁颂年好,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忽然不理自己。 但他很快开始担忧其他事情,“你说我要穿什么衣服和他见面?” “不急,你慢慢挑。”梁颂年退出通话界面,打开自己的日程看了一眼,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供你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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