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年把书包背在肩上,回身关上医务室的门,只和他说:“走吧。” 谈玉琢跟受了蛊惑一样,没什么脑子地跟在他身后,快要走出走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不上课吗?” 梁颂年走在他身侧,比他高好多,谈玉琢得抬头才能和他对视,可谈玉琢不太敢抬头,一直盯着他领口看。 “嗯,今天竞赛刚回来。” 谈玉琢又想揉自己的眼睛,梁颂年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拉住了他。 “不要揉了,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梁颂年停下看了他会,谈玉琢睫毛被眼泪打湿黏在了一起,在注视下颤了颤。 他们路过的楼梯口正对着一面长方形镜子,谈玉琢透过梁颂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校服,上下眼皮都很红,干瘦怯懦地站着。 谈玉琢不看了,无端心情不好。 梁颂年把两张请假条递给门卫,门卫看是病假,又看了一眼谈玉琢,很快地给他们放行了。 谈玉琢回想门卫看他的眼神,他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吓人,但他也不想,不是他想生病的。 但是如果不生病,今天就看不到梁颂年,谈玉琢快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生病好了。 反正他经常生病,已经习惯了。 梁颂年用手机打车,谈玉琢有点站不住,双腿发虚,自己走到花坛边坐下,抱着膝盖埋下脸。 “很难受吗?”梁颂年蹲下身,把他额角的碎发往后捋,“车很快就到。” 谈玉琢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太清梁颂年在说什么,但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集中精力努力听。 梁颂年说玉琢,你看我好认真。 谈玉琢迟缓地反应了几秒,他以为梁颂年不喜欢他这样盯着看,慌张地把眼睛垂下,可梁颂年却只是笑了笑。 坐在网约车上,谈玉琢咳嗽得更加厉害,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两人都穿着校服,撇了下嘴说:“他怎么了,不是什么传染病吧?” 谈玉琢难堪地想要停下咳嗽,却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咳了个惊天动地。 “不是。”梁颂年靠近他,谈玉琢混乱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咳一边往车窗边靠。 梁颂年用手轻轻罩住他的口鼻,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谈玉琢简直要烧起来,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沸腾,鼻息之间全是梁颂年身上淡淡的味道。 “没事,没有口罩,先这样吧。”梁颂年宽慰他,拍了拍他的脊背。 谈玉琢靠在车座和车窗之间的缝隙里,身子被挤压得很小,闷着声音小心咳嗽,因为太过于想克制导致泪水更加汹涌,温热滚烫地滑过梁颂年的手背,转瞬便变得冰冷。 短短十几分钟,他热到快要窒息,好在学校到医院的路并不远。 梁颂年的手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口水混着泪水胡乱地黏在他手心,谈玉琢看了一眼,很不好意思,小声和他说抱歉。 梁颂年说没事,垂着手先找了水池洗干净,然后带他去挂号,做完检查,医生说他得了肺炎。 谈玉琢很懵,梁颂年看了报告单,简单地告诉他:“要挂一星期药水。” 谈玉琢面如死灰,他问梁颂年借了手机,扶着墙走到一边打电话。 他说了十几分钟,最后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梁颂年看他擦了下脸颊。 这次是真的哭了,在医院冷质的灯光下,他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滚下。 谈玉琢哽咽着小声叫了最后一声妈咪,可能对面安慰了他什么,他眼睛红红的不流眼泪了,含着泪擦了擦脸把电话挂了,丧气地走回来将手机递回给梁颂年。 “谢谢你,我妈妈很快就来了,你有事先走吧。” 梁颂年没有低头看把手机收回口袋,“我走了?” 谈玉琢点点头,愣了会,抬起手摇了摇,和他说再见。 梁颂年拿着报告单没有动,谈玉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觉告诉他对方是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绷紧并拢的双腿,莫名开始紧张。 “我走了之后,你会偷偷哭鼻子吗?”梁颂年问,他好像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 “不会!”谈玉琢微微睁大眼睛,惊恐得像只红眼睛兔子。 梁颂年收起报告单,没有再说什么,领他去挂水。 输液室里,谈玉琢可能是哭累了,迟钝地开始不好意思,他想和梁颂年说自己不是那么爱哭的人,没有那么娇气,但是梁颂年脸看上去太严肃,他张了几次口没有说出来。 他仰头盯着自己的输液瓶看了很久,梁颂年转过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确定一下谈玉琢此刻的状态。 “怎么了?”谈玉琢迟疑地问。 “在想中心医院的输液瓶有什么不同。”梁颂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人感觉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仿佛只要谈玉琢稍微往前一点,就能真切地接触到他。 谈玉琢想是生病影响了他,所以他过了几分钟才知道梁颂年话里的意思,导致他后面太无聊都不知道盯着什么看。 谈玉琢踌躇了几秒,试探性地主动提起上次在医务室发生的事情,“我上次在医务室是不是吓到你了?” 被一个陌生男生告白,或许不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梁颂年坐在他的左手边,穿着校服,脸庞年轻又帅气,谈玉琢看了会他的鼻梁,视线游移着,最后不自觉停留在他的眉眼间。 梁颂年坐在椅子上状似思考了片刻,转过脸,两人正好对视上,谈玉琢看了几秒,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是有一点。”梁颂年诚实地说,“因为你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你早把我忘记了。” “什么?”谈玉琢糊涂地问。 梁颂年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捏着输液管,听到他的回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谈玉琢莫名其妙开始愧疚,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他害怕梁颂年感觉和自己说话太吃力,但他没有办法,他生病了,又面对着自己暗恋的人,很难做到保持一个清醒的脑子。 他的脑袋此刻就像一锅被烧开的汤,各种想法都在沸腾的汤水里浮浮沉沉,时而一齐涌上来,又一齐被压下去。 “我们还不了解彼此。”梁颂年放下手,看向他,“如果我草率地答应了你,你和我相处熟悉之后,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你会后悔然后对我失望。” 梁颂年说这段话的时候,安静沉稳得不像个十几岁的中学生,谈玉琢看着他不知所措起来。 “所以……”梁颂年始终都盯着他看,谈玉琢反而眼神飘忽,目无焦点地四处看,显得很不专心,害怕承担什么东西。 “……”谈玉琢捏了捏自己的校服下摆,认命一般说,“你不用说那么明白,上次我就清楚了……我不会……” 谈玉琢磕巴了一下,话便接不上去了,他想说自己不会缠着他,但是他感觉这个词用得让自己太过难看。 青春悸动忍不住向喜爱的人表达爱慕,谈玉琢想自己应该没有错,此刻却要在此备受凌迟,他眼眶红了又红,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 “玉琢。”梁颂年过了许久才开口,沉静地看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颂年朝他伸出手,谈玉琢低头看着这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一种邀约。 “我们……”梁颂年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最后语速缓慢地说,“我们可以试试,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立马结束。” 谈玉琢并不知道他在停顿之前本来想说的是什么,但好多年过去之后不断回想,谈玉琢想他后面说出的话,肯定和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谈玉琢应该问他试试是什么意思,试到什么程度才算真的喜欢呢,是因为觉得可怜所以才故意施舍一个试试的机会吗? 但当时的谈玉琢被惊喜砸昏了头脑,愚蠢地擅自陷入了甜蜜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颂年,愣怔地先问了句:“什么?” 尔后就是忙不迭地点头,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梁颂年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发现自己舒适区真的在校园暗恋上,有机会开一本校园文写写(画个饼)
第27章 街头 梁颂年似乎没有想到谈玉琢那么快就决定了,看着交叠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愣了一下。 谈玉琢的手明显就是一只男生的手,指骨节微微突出,但比他的手小了一圈,中指侧有薄薄的写字留下的茧。 梁颂年抬眼看向对面的谈玉琢,谈玉琢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睛就下意识瞪大,颤动着眼睫垂下眼,通透苍白的皮肤下慢慢浮现出一片/潮/红,连带着校服下的脖颈都红了一片。 梁颂年发现他的眼珠颜色很浅,抿紧嘴唇的样子像是在腼腆羞涩地小幅度笑。 按理说那么多年过去了,普通人应该早就淡忘了孩童时候遇到的小玩伴,就像谈玉琢一样,哪怕抱着脖子叫过哥哥,也把人忘得一干二净。 但梁颂年记得,时至今日,都还能记起谈玉琢当时穿的毛衣上棒针的竖纹图案,左侧衣摆下的线头衔接处漏出来一条两厘米长的粗毛线。 “那你能留我个账号吗?”谈玉琢轻声询问,带着小心翼翼的鼻音,发现梁颂年还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我今晚想和你聊天。” 说完,他孤自忐忑,“你要上晚自习吗?” 顿了一下,他快要把自己半张脸都藏进校服外套里,小声说:“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梁颂年慢慢地收紧手指,谈玉琢怔怔地看着被握住的手,露在外的耳垂也红了,身上的温度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不,不是。”谈玉琢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悲地发现过热了,他一边用自己发凉的指尖给脸降温,一边磕磕巴巴地回答,“因为,我,我,我不好意思……” “你晚上回家吗?” “回家的。”谈玉琢怔怔的,已经不太能自己独立思考问题,梁颂年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好,我晚上在学校,八点之后就有时间。”梁颂年说。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递给谈玉琢,谈玉琢在添加好友栏里输入自己的账号,梁颂年看了一眼,说他的头像可爱。 谈玉琢声如蚊讷,梁颂年没有听清,但谈玉琢也不肯再说,把手机塞回他书包里,只留给他一侧红红的耳垂。 谈玉琢想要和梁颂年多说一会话,他知道梁颂年去参加了市里的化学竞赛,想问他题目难不难,还想问他会不会感觉太累。 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被梁颂年握住的那只手变得温热,他害怕自己的手心出汗弄脏梁颂年的手,但又舍不得松开。 “我好像出汗了。”谈玉琢动了动手指,梁颂年适时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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