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埋怨自己的无能。 “这笔钱是有毒吗?还是不干净?” “是不是在你心里,李德峰比我还要重要?” 江野说话不自觉带着哭腔,掌心牢牢攥着存折道:“三年前我都说了,那十万块是用来给你开店的。你为什么要给我存着?周叔叔的七万也是说好一人一半,你全都给我了。” “就算你不想用江成的遗产,这十三万五你为什么要给我?” “你是不是想着那天不要我了,用这十三万五来打发我走?” 短暂的沉默后,晏桦从一旁扯了几张纸巾递到江野面前:“没说不要你。” 江野没接纸巾,任由眼泪滴到晏桦手背。 最终还是晏桦伸手抚着脸擦掉他眼角的泪。 “马上都快十七了,还哭。” “法律规定十七就不能哭了?”江野倔强道。 晏桦双手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水。 “法律没规定,以后家里规定下。” “十七就不能哭了。”晏桦捏着江野的脸,让他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一句玩笑话宛如洪水泄闸,江野撇着嘴掉下更多泪水。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不想用这笔钱,现在连我哭都觉得烦了。”江野蛮不讲理地控诉。 晏桦向来对江野的眼泪没办法,“好好好,你哭吧,哭到十七,二十七,三十七……七十七。” “等你八十七岁的时候,我还替你擦眼泪行不行?” 江野的眼泪几乎打湿了晏桦整个掌心。 从小到大江野哭过很多次,看不到他会哭,想他了会哭,不理他更会哭,自己胡思乱想担心不要他了也要哭。 晏桦向来没办法。 只能耐心哄着。 毕竟江野哭起来真的太可怜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在眼帘处蒙上一层水雾,红通通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 对于晏桦的话,江野认真地点点头,小声地说道:“行。” 他用脸颊蹭了蹭晏桦掌心,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那你用这笔钱开店好不好,不要去找别人。” 晏桦叹了口气,“好。” 次次哭,次次管用。 心满意足的小狗在主人掌心擦干眼泪后,还好心地替主人擦擦手,拍了拍枕头说:“躺下吧,桥哥,别着凉了。” 晏桦躺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别着凉了,刚才掉眼泪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了? “明天去找房东谈租金的事情,谈妥了就可以装修,买设备,办经营许可证,工商证。速度快点,年前就能开起来了。过年有很多开车返乡的,到时候生意肯定好。”江野妥帖地安排。 “嗯知道了。”晏桦闭上眼准备睡觉。 小狗的心愿达成了,一时有些睡不着,缠着问:“桥哥。” “怎么了?”晏桦扯了扯被子。 “峰子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晏桦突然睁开眼,一言难尽地看向江野。 “你说嘛。”江野在被子里抓着晏桦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里的伤疤。 晏桦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此刻已经感同身受到这种压力。 这个问题和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晏桦有短暂性的沉默,江野捏了捏他的手指冷哼一声:“果然还是李德峰更重要。” “毕竟你们都认识二十来年了,哪像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弟弟。”江野语气酸溜溜,说这话时,还不忘攥着晏桦的手,不愿离开那处伤疤。 晏桦怔神,感叹一句:“认识峰子都这么久了啊。” “二十年真是弹指一挥间。” 见晏桦居然还开始回忆起来和峰子认识的二十年了,江野更不满了:“所以他更重要呗。” 不止李德峰认识晏桦的时间久,就连那个该死的裴青鹰认识的时间都比他久。 江野又一次因为自己比晏桦年龄小而感到懊悔。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没有经历过晏桦的痛苦,不能在当年陪在他身边帮他,甚至到现在为了避免他想起更多痛苦的事情,只能佯装不知。 “重要程度不是以认识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晏桦翻了个身面对着江野。 “所以我比他更重要,是不是?”江野凑近抵着晏桦额头问。 晏桦已经闭上眼,细长的睫毛轻颤,喉咙里发出一个细微的嗯声。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江野靠得足够近,他听清了,此刻骄傲道:“我就知道,我最重要。” 今天一晚上太多事,晏桦已经困了,闭上眼的瞬间,在江野小声满足的话语中陷入沉睡。 所以未曾看到江野眼底的挣扎,却无刚才说话时半分轻松的状态。 黑夜之中,江野望着晏桦熟睡的模样,迟迟无法入睡,他脑海中总是会想起裴青鹰的话,他们毁了晏桦的未来,却还恬不知耻地说喜欢。 晏桦可以不去回忆从前的事情,可是江野做不到,他也不愿意。 他没有办法像晏桦一样走出1998年的夏天。 在晏桦为了生活受尽磨难的这些年,那群加害者却高枕无忧地享受着荣华富贵。 凭什么? 1998年的夏天,是江野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漫长又艰难的复仇。 此后一生,不死不休。
第29章 【300营养液加更】桥江汽修 晏桦最终还是谈下了南江四中那块商铺。 在他二十三岁生日前,正式从晏工成为了晏老板。 峰子站在店门口望着崭新的招牌道:“你这名字起的也太草率了。” “桥江路就叫桥江汽修?” “我馆子还在机械厂大街呢,也没见叫机械饭馆。” 晏桦仰头望着招牌端端正正的名字满意道:“小野取的,他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听到小野,峰子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问道:“这地租金不便宜啊,你哪来的钱?也没找我要,你不会真傍大款了吧?” “这事可不能乱来。”峰子平时虽然经常开玩笑让晏桦去傍大款,但是可不能真干这种事啊。 “对啊。”晏桦回答地理所当然。 “卧槽,谁啊?”峰子不可置信。 晏桦轻笑着指了指在店里写作业的江野道:“大款写作业呢。” 江野像是有感应一样,突然抬头朝晏桦喊道:“桥哥,怎么了?” “没事,你先写作业。”晏桦收回手对着峰子说:“看见没,大款。” “你动江成遗产了?”峰子问,“小野知道吗?” “万一以后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你养他这么多年,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晏桦一阵无语,“他知道,不是遗产,之前的钱。” 他用的是那十三万五中的一部分。 “这笔钱等生意回本了我会重新给他存上的。”晏桦认真地说,“不能白花大款的钱啊。” “你咋跟他说的?钱不够找他借的?”峰子刨根问底。 晏桦想起那天晚上,江野一直在床上哭让他用这笔钱的样子,觉得说出来有点丢江野脸。 “你就当是我借的。”反正以后还会再还给江野的。 峰子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招牌,“所以你这店面的江是江野的江?不是桥江路的江了?” “你这么说也行,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晏桦插兜抬头看着招牌。 峰子好奇,“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刚认识江野那年,你没空卖鞭炮,让我去摆摊的事吗?” 峰子当然记得,“咋了,当时就看中这店了?” “那倒没有。”晏桦嘴角含笑陷入回忆,“当时我和小野被城管追,我带他躲城管,就是躲到桥江路这条街。” 峰子觉得怪怪的,这怎么跟定情一样。 “那天在桥江路我还和小野说,前面就是南江四中。” “他说他妈妈生前想让他以后读四中。” 现在江野确实在南江四中重点班读书。 没有让汪女士失望。 “所以能在桥江路开店,我很开心。”晏桦由衷地说道。 峰子怔怔地看着晏桦,认识二十年了,他很少能看到晏桦如此放松开心的时候。 在没有江野出现的前十七年里,晏桦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眉间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愁绪,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活着就是在等死。所以会那么不要命地打架惹事。 他当时真的怕晏桦这么疯下去,活不到成年,自己某天醒来就要给他收尸。 现在看来留下江野,可能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 峰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替晏桦感到高兴,“开心就好。” “人活着嘛,开心最重要。” 峰子问:“你这装修什么时候结束?” “下个月,十二月开张。” “行,等我回去给你挑个黄道吉日,咱风风火火地开张。” 晏桦惊讶,“你还会这个?” 峰子白了他一眼,“修行多年,从前经常给你看掌心,忘了?” 晏桦轻笑着摇头,“那还是算了吧,你那技术。” “你别不信我看的很准的!” “我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命,你就肯定是,不然我为什么跟你这么多年?” 峰子故意贴过来,搂着晏桦胳膊,掐着嗓子恶心地说:“老大,以后富贵了,可不要忘了人家小甜甜哦~” “咦!你真恶心。”晏桦甩开峰子十分嫌弃。 峰子也不乐意了,“咋?大款能搂我就不行?这还没富起来呢,就只要大款不要糟糠兄弟了?” 晏桦脸上的笑容更盛,“你没大款长得好看,所以你不能搂。” “你个死没良心的。人家不理你了啦~”壮得跟个柱子一样的人迈着娇羞的步伐小跑离开。 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他发疯了?”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将脑袋放在晏桦肩头处皱眉问道。 晏桦揉了揉江野脑袋笑着说:“他今天忘记吃药了。” “你们聊什么呢,刚才这么开心?”隔了好几米,他都能看到晏桦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晏桦一笑,他就没心思看竞赛题了。 尤其还不是冲着他笑。 晏桦朝店里走去,“峰子问我哪来的钱,问我是不是傍大款了。” “我说是的。”晏桦端起水杯眉眼弯弯地对着大款笑。 拿人钱,陪人笑。 基本行情,晏老板是懂的。 晏桦平日不笑的时候,眉眼之间冷淡无比,像是极地之间万年不化的冰山,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眼。 但是当他脸上露出笑意时,全世界的花都在这一刻盛开也比不上他笑一下。 江大款深深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了。他不是周幽王,但他也想让他的桥哥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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