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我脸上弄脏了?”晏桦见江野失神的看着自己,好奇地问。 “没,没有。” 江野连忙别开视线,看了两眼竞赛题冷静下,但还是趁着晏桦垂首看着账单时,视线又定格在他脸上。 晏桦很瘦,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嘴唇。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江野觉得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他最近不太对劲,盯着晏桦的时间越来越久了,随口找了个话题问:“招工怎么样了?” 提到招工,晏桦合拢账单若有所思,“胖子和王润平过来。” 从前一起学修车的,技术人品他都很放心。 他当时辞职后,胖子又在建设车行待了一年,但是和周扒皮不对付,胆子小,又没有晏桦撑腰,总是被其他车工欺负,换了好几家汽修店都不怎么样。 王润平则在年前也辞职了,换了家汽修店上班。之前他总是玩地下飙车,晏桦到车队后,遇见了会时不时劝他离不正规的比赛远点,实在爱好可以参加正规比赛,专业也安全。刚好宗远这边有场地设施,两人这几年联系比较多。 听说晏桦开店正缺人,两人立马就过来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主角,只要有他在,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安心踏实。 “加上你也才三个。”江野顾虑道,“忙得过来吗?” “会再招几个学徒,刚开业也用不到那么多人,如果不够再招。”晏桦思索回答。 “你不要太累就好。”江野又不自觉地看向晏桦。 “嗯,放心,有大款在呢,我怎么会累?”晏桦调侃了一句。 江野听到这话,不自觉垂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看几道竞赛题冷静下。 汽修店定了十二月十八开业。 这是峰半仙在家苦算一下午的结果,大吉大利,财源滚滚,好日子。 晏桦忙着开业的事情,忙前忙后,某天晚上回来后发现江野还没到家。 他瞧了眼墙上的钟,这个点,应该早下晚自习了啊。 外面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的人身上都疼。 手机也没带,难道是学校拖堂了? 以后还是要去学校门口接他放心些。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等正式开业了,晚上还是去接他放学。 正在晏桦拿着伞准备去学校看看时,江野已经推门进来了,浑身上下被雨浇得湿淋淋的,看不清表情。 “快进来,把衣服换了。”晏桦顾不上其他,找了个干毛巾替他擦着头发。 “你早上没带伞?” “忘了。”江野淡淡道,那双垂下的眼睛又黑又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你手怎么伤了?”晏桦抬起他手,此刻发现江野身上还沾着不少泥。 “雨太大,不小心摔了一跤。” 如果晏桦足够冷静观察下伤口就会发现,这不是摔伤,更像是被手握利器所伤,但他此刻无暇于此。 “你先去洗澡检查下,我给你拿药烧姜汤。” “好。”江野轻声应道,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洗手间。 他脱掉身上的衣服,眼神晦涩不明,赤.裸地站在花洒下,露出身上结实有力的肌肉,手背处的青筋冒起。除了掌心处的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他将脸埋在掌心,任由热水浇在身上。再抬眼时,已经不似刚才那般阴狠,又恢复成重点高中的尖子生,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桥哥乖巧懂事的弟弟,善良无害。 他出来时,刚洗后的头发还柔顺地搭在脑袋上,水珠时不时滴到地上。 “去吹头发。” “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伤了吗?” 晏桦担心地问,锅里还煮着热气腾腾的姜汤。 “没有了,就是摔得很疼。”他将掌心摊开将伤口暴露在晏桦面前,热水冲刷过的伤口显得更加渗人,似乎整个掌心都在出血。 “你先去吹头发,然后来擦药。”晏桦找来吹风机道。 江野没有收回手,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明显,此刻因为掌心的伤使得整个左手看上去都透露着病态的可怜。 晏桦明白江野的意思,“坐着吧,我帮你吹。” 江野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晏桦手指穿过他的发间。 晏桦微微蹙眉,因为江野的伤,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担心和自责。 就连江野伸手都没察觉到,直到他的指尖轻碰自己的额间。 “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江野抚平他微蹙的眉间呢喃。 晏桦:“嗯?” “别乱动,手上还有伤。” “我用的是没有伤的手。”江野的右手在晏桦面前晃了晃。 “以后我晚上去接你。” “好,不过你最近太忙了,等开业就好了。”江野很懂事地体谅他。 “嗯,最近太忙都顾不上你。”不然江野今晚也不会摔伤。 “伤口还疼吗?” 江野苦唧唧地说:“可疼了。” “你看,都破皮了。” 晏桦看见了,“等会擦点碘伏,贴上创口贴,别沾水。” 江野将受伤的手掌放在晏桦面前委屈说:“疼,要吹一吹。” 晏桦斜了他一眼:“多大了,还要吹一吹伤口。”但说完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对着伤口轻吹了一下。 他呼出气像是吹出了一根温热的羽毛,拂过伤口,惹得江野掌心的伤口更痒了。 江野视线盯着晏桦水润的嘴唇,片刻后垂下眼看着手上的伤口。 这只是开始,但对于当年裴家对晏桦的伤害,还远远不够。 他一定要让这个裴家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近又招到学徒了吗?”江野关心地问。 晏桦将头发吹干,将吹风机放回原处,取出碘伏和棉签,低下头专注地处理着江野的伤口。 从这个角度,江野能清楚地看到晏桦的发璇。 想摸。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对于他的小动作,晏桦早就习惯了,回答着刚才的问题,“招到了。” “现在一共几个?” “三个。” 学徒工资低,流动性大,没技术,只能干些杂活。多找几个也没什么问题。 前两个江野都见过,“又新来了一个?” “嗯。”提到这个新学徒,晏桦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晏桦的任何一个表情,江野都很熟悉。 “没什么,这个你也见过。”晏桦放下碘伏,取出创口贴。 “谁啊?”江野好奇。 “上次拿盒饭的那个。” “哦。”江野想起来了,上周桥哥给装修师傅和店里的员工定了盒饭,有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生趁他们不注意想要偷一份盒饭。 还是王润平眼尖一下子将人抓住了。 桥哥看他快入冬了还穿了一件破烂外套,脚上的帆布鞋都开裂了,还是把人放了,让他带走了两份菜饭。 “手脚不干净的人招进来不放心。”江野知道他桥哥心软,不免提醒。 晏桦犹豫的地方就在这,他撕开创口贴小心贴在伤口处。 “他年纪跟你差不多,一直流浪,身边还带了个弟弟。” 不止和江野现在年纪差不多,和当年的晏桦年纪也差不多。 穷,没本事,还有个弟弟要养。 “上次拿盒饭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个人好几天没吃饭了,他弟还发烧了。” 江野不似他外表那般好说话,“你当时也没去偷东西养我啊。” “那是因为我当时还有钱,有工作。” 如果真的像那人一样,晏桦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野见晏桦拿定主意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对这人多了几个心眼。 “叫什么啊?” “陆十九。” 江野不放心,“真名还是假名?” “真的,我看过身份证了。” “多大?” “十六,和你差不多。” “你猜他弟叫什么?”晏桦突然笑道。 “叫什么?” “陆十七。” 两兄弟,大的叫十九,小的叫十七。不过十九是父母起的,十七是自己起的,两人都是从孤儿院受欺负跑出来的小孩,十七没有名字,就跟着陆十九姓了,叫陆十七。 “让他把身份证放你这。”江野说的委婉,其实就是扣住陆十九的身份证。 “没必要,真有问题扣个身份证也顶不了用” 晏桦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做主就好。”只要晏桦开心,江野都可以。 十二月十八那天,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迎来了晴空万里。 峰子得意道:“不愧是我选的黄道吉日。” 晏桦打趣:“看天气预报挑的?” “天机不可泄露。”峰子神神秘秘,故作高深。 门口放了鞭炮,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剪彩是晏桦特地请了自己在建设车行的师父,张工过来剪的。 老师傅修了半辈子车,从前在国企修车,后来下岗到民营店。 这还是第一次给汽修店剪彩,头发半白,满脸笑容,精神头十足,站在人群中间,平常习惯佝偻着的身体,此刻腰杆挺直,搂着晏桦颇有些炫耀对着众人道:“我教出来的徒弟。” 张工准备剪彩时,晏桦拿着剪刀递到江野手中小声问:“大款不剪一下吗?” 江野默默握着晏桦的手,两人共用一把红色的剪刀,一起剪开了桥江汽修新店开业的彩带,迎来他们的新生活。 晏桦人缘好,门口摆满了从各处送来的花篮,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有宗远在国外托人送来的,王小雨和王小青姐妹俩的,车队的车手们,建设车行的周扒皮等人,当然也少不了峰半仙。上面大多写着大吉大利财源滚滚之类的祝福话。 只有最末端一大捧玫瑰上没有这样写,贺卡上只写了祝一帆风顺,上面没有任何落款。 江野危险的视线扫过花篮,突然用力拽下上面的卡片,不少鲜红的花瓣也随之掉落。 把旁边的陆十九吓了一跳,“小老板你怎么了?” 他们喊晏桦叫老板,晏老板的弟弟自然就成了小老板。 相比于晏老板,他更怵这位看上去好说话,长相俊雅的小老板。 “没事。”江野将贺词揉成一团丢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这捧花开业结束后记得扔了。”倘若不是人多,顾及桥哥的面子,他现在就想扔掉。丢到远远的,再也看不到。 “啊,不是还好好的吗?老板也没说要扔啊。” “桥哥不喜欢,所以要扔掉。”江野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好。”既然是老板不喜欢,陆十九也没有留下这捧花的必要了。 桥哥喜欢向日葵,不喜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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