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瞒不了多久,因为欧文发誓会让黑手党付出代价,而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西蒙。 安德烈预备开车去往圣地亚哥,他和伊森的身份在巴蒂斯塔军警的横行下几乎可以畅通无阻,两人决定开上一辆美产皮卡车,装作游历四方采风的美国记者,当然,必要时候伊森也会出示他CIA的身份。 “别担心,我们可以假装去关塔那摩海军基地,途经圣地亚哥,这样没人敢拦我们。“他对提心吊胆的安东尼奥说,安东尼奥送他上车,亲吻他的面颊,“代我向艾利希奥问好,圣母保佑你们。” 安德烈在驾驶位上朝学生们招手,叫他们尽快离开,切勿聚集,以免被军警发现,“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安尼,靠你了。” “我会的,教授。” 皮卡车发动,伊森望着依依不舍的安东尼奥,叹息一声。 “他和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一年的时间,他改变了太多。”伊森说。 “苦难会让人快速成长。” 教授从后视镜里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安东尼奥,相比于艾利希奥他更为柔软和天真,拥有过于善良的心肠,他是位好孩子,但并不适合做最高的领导人。其实要说改变,安德烈可是亲眼见证了艾利希奥从一位稚嫩懵懂的新生走向手段狠厉的学生领袖,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引导。 例如第一次亲手处决叛徒,安德烈甚至将自己那把克格勃高级军官制式配枪送给了他,为他增添勇气。 他很期待这次能在山区见到艾利希奥,几个月的游击作战,想必让他对革命会有新的认知。 教授扭转方向盘,满载物资的皮卡车一路向东,他们在傍晚出发,明日一早就能到达圣地亚哥,和塞莉娅等人秘密汇合后进入山区。 很快,他们驶出了哈瓦那市区,远离城市时,热带的天空似乎更低了。两人穿着单薄的衬衫,打开车窗,让夏夜掠过棕榈树林的清风涌进燥热的车内,安德烈开车很专注,尤其是在夜间,而伊森则全神贯注地欣赏窗外掠过的树林与种植园。 幽蓝的天幕笼罩在上方,星辰垂落,眯起一只眼睛时,仿佛伸手可摘。皎洁的月色倾洒在山谷中,公路变成白晃晃的银色缎带,又在汽车车灯的照射下泛起浅浅的金。树影摇晃,巨大的鸟类从黑漆漆的从林里振翅而起,发出幽远的鸣叫,与周围草地里的虫鸣蛙叫谱写了一首热带自然之曲。 他们之间谈话很少,这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在此际不能再合宜。在林间的公路上,偶尔遇见几辆迎面驶来的汽车,大多时候就是单独前行。车行得很稳当,恰如开车人的性格。伊森迷迷糊糊地都快要睡着,直到安德烈为了避开一只过马路的猪獾猛踩刹车。 伊森轰的一声朝前栽去,撞在挡风玻璃上,可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他睁开眼,发现在自己额头和玻璃间,有一只温柔的手。 “吓坏了吧。”教授摸了摸他的头,含笑问:“疼吗?” “你的手没事吧!”伊森心疼地握住安德烈的左手,掌心撞红了一片。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而后又将他发烫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痴迷似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样我可没办法开车了。”他宠溺地看着他心爱的男孩儿撒娇,单手开车将车停在路边的缓冲区,说:“休息一会儿吧。” “伊利亚伊利亚伊利亚……”伊森贴在他手心,闭眼呼唤近在咫尺的他,“我为什么会遇见你呢?” 他睁开眼睛,看向教授,直起身与他额头相触,呼吸交织间,他若即若离地摩挲他的唇。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教授抚摸伊森的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们是注定要相爱的。” “是,注定的,避无可避的……伊利亚,我爱你,真的,我真的爱你。” “你无需强调。”教授将他抱在怀里,“因为我知道。” 是的,安德烈知道伊森爱他,若是这样汹涌炽烈的爱还能有假,那大概世界上不再存有真情。他带伊森来圣地亚哥,去山区,更多的是急于证明他在革命中的纯真性,否则结果他无法承受。因为背叛革命的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 他相信他是忠诚的,直到后来他回过头审视这段时期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对他有多么着迷,以至于失去了作为克格勃最基础的判断力。人是复杂的,对不同的事有不同的态度,在某方面有直上云霄的崇高不意味着在另一方面不会有深不见底的卑鄙,最高处和最深处同时存在,才是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常态。 或许这也是伊森的魔力,他总是真真假假,又将所有都写在脸上,无所顾忌地展现,以最落落大方的架势,就连有时被戳穿小心思时的心虚都真诚得可爱。 所以无论是安东尼奥还是安德烈,都上了他的当。当然,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上当。届时谎言与真话也将再无区别,当事人只能听从自己的心意而行,再无挣扎余地。 “期待见到马克吗?艾利希奥说他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战士。”安德烈将伊森搂在怀里,两人小口抿着水壶里的马黛茶,短暂的休息中,月光映在他们脸上,是安详的静谧。 “真想不到他会走上这条道路,他小时候可胆小了,只要他的老爹举起手,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哭,可他老爹甚至都没拿鞭子。” 安德烈笑了笑,问:“那你呢?一直这么胆大吗?” “是啊,我父母死得早,从小就寄养在叔父家,遗产倒是继承了一些,否则我那叔父也不会收留我,不过我高中还没毕业就去了华盛顿,后来又顺利进了农场,我想想,那时我大概是15岁……” “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呢?要知道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安德烈悄然叹息,想起自己少时的退无可退,他是被挑选进入捷尔任斯基高等学院进行学习的聪明孩子,和帕维尔一样,他们那些失去父母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向来没有什么选择。 “不知道。”伊森在他怀里噗嗤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杜勒斯先生做得宣传太好,在我心中埋了一颗特工的种子,人人都渴望当英雄,我也一样,那些装备多帅,弄上一套潜入别的国家,多带劲。” 安德烈无奈地笑了,他摇摇头,对这话将信将疑。若这些话是出于真心,该有多么荒唐,就像当时战争时期那些加入纳粹党卫军的德国年轻人们,只为穿上那一套量身定做的高级军装,殊不知要付出肉体和灵魂双重堕落的代价。 晨光熹微时分,汽车从林中驶出,进入圣地亚哥城区。在接受警察的问询后,两人开车在城区里绕了几圈,还下车煞有介事地在教堂前摆拍了几张照片,装作一副采风的模样。 走在街上的两人吸引了不少当地人的目光,热烈活泼似乎与优雅沉静相悖,却又如此契合,他们面带笑意,对周围人彬彬有礼,走在河畔五彩缤纷的房屋下,美得就像一幅动人的油画,叫讨厌美国人的当地人都不自觉地欣赏起他们。一位当地人朝他们吹口哨,喊着说叫他们也拍张合照。 教授犹豫之际,伊森就从他手里抢过宝丽来相机,扔给那位淳朴热情的当地人。 “来吧!”伊森朝周围看他们俩的人吹了声口哨,用西班牙语大声打了声招呼。 “Hola!”(你好) “Hola!” 他跑回教授身边,教授站得笔直,凝视镜头面带笑意,伊森搂住他的腰,在快门摁下的刹那,他迅速侧头亲吻教授的面颊,画面就此定格在这亲昵的一幕。 周围围观的当地人开始哄笑,安德烈害羞得烧红了脸。 “亲爱的,这里可是古巴。”伊森挑眉,“我们是自由的。” “自由的......”安德烈凝视伊森,轻声喃喃,“没错,我们是自由的......” 当着众人的面,他吻住了伊森的唇,体验了从未体验过的自由。这自由让他着迷,让他心动。没有偏见,没有侧目,有的只是热烈的爱情与欢呼。他突然爱上古巴了。 下午四点,灼热的黄昏席卷城市,玫瑰色的云结成一团,流水般的暮色倾泻而下,两人开车行至事先约定好的秘密据点,等待塞莉娅的前来。 他们在经历忘我的喜悦后各怀心事地安静坐着,在车里牵住彼此的手,却望向两边。沉默再次蔓延,轻飘飘的情绪逐渐变得沉重,压迫在车内,如积雨云。 “教授!”塞莉娅从僻巷的阴影中小步跑来,用银铃般清脆的呼喊打破心事重重的氛围。她喜不自持地穿过车窗和教授拥抱在一起,亲吻教授的面颊,欣喜道:“谢天谢地,终于盼到您了!等待您就像等待耶稣!” “塞莉娅,你又瘦了。” “我想革命成功后我可以去当模特,拍杂志广告了!”塞莉娅激动而羞怯,脸庞发烫。他看到伊森时朝他热情地伸出手:“欢迎你!伊森·洛尔同志!古巴人民不会忘你和你的朋友马克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这是我的荣幸,桑切斯同志。” 他们握手后亲吻彼此,教授警觉地朝塞莉娅来时的方向张望,以免被跟踪。 “上来吧!”教授牵着塞莉娅跳上车,让她藏身于皮卡车副驾驶后的狭窄缝隙中,“辛苦你了,塞莉娅,现在我们去马埃斯特腊,去见我们的战友们!” “Podemos!” 伊森欢呼一声,皮卡车在笑声中启动发动机,朝马埃斯特腊山区驶去。 ---- PS:切格瓦拉患有先天性的哮喘病,“Podemos!”欢呼语气词。
第45章 Chapter 44 === 当伊森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山区湛蓝的天空时,他没想到冲入眼帘的不仅有热烈的阳光,还有来自于巴蒂斯塔政府满载弹药的轰炸机。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喊“轰炸机来了!”,他慌忙转头,看向正在山岗上与菲德尔等人交谈的安德烈被一众游击队队员护送着朝山脚的山洞跑去,伊森眺望前方警戒的马克,他惊恐地看到一枚炸弹正朝他的方向落下。 “马克!”伊森拼命呼喊,“快离开那里!快!” 马克诧异地回过头,见伊森拼命向他挥手,他浑身寒毛直竖,意识到危险正在急速迫近,他怒吼一声,纵身朝身边的坡道滚去,然而还是慢了几分,炸弹就在他身边猛地炸开! “马克!”伊森惊叫地冲下山岗,去山岩下寻找马克,他的动作吸引了盘旋在天空上的战机的注意力,几枚炸弹相继落在他身边,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慌慌张张地在山林间逡巡,与游击队员们分散,他大叫着寻找马克,不断不爆炸气流掀翻在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崖之下。 当他从藤蔓里挣扎起身继续寻找马克时,殊不知在某个林间安德烈正心急如焚地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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