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稍微让开了一点。 林殊止不太情愿地将门打开。 陈穆跟在他背后进来,顺手将门带上。他看见林殊止脖子上那条围巾,“你不是对这种羊毛纺织类过敏吗?” 林殊止将围巾摘下来随手放在玄关处,果然那截脖颈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粉痕。林殊止不甚在意地抓了几下,留下几道更红的印子。 他的确对这种毛线纺织的衣物过敏,但当时是情急之下随手抓来围上的。 说起来,这围巾还是他去年织了要送给陈穆当作冬至礼物的,最后也没送出去。 因为陈穆一定看不上。 林殊止:“我以前要拍戏,让你别弄到外面看得见的地方,你照做了,但是现在我不说,你就不会这么做。” 他长舒了口气,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在地上排开整理,“我不拿东西挡着,怎么出去见人?” “好好说话,”陈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警告道,“不要这种语气。” 既然语气讨人嫌林殊止就不想跟他说了。 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也算不上好,陈穆又放轻声音,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殊止忍不了:“那是以前。” 陈穆总停留在以前。 以前那是因为爱,现在又凭什么要求他还一如既往呢? 陈穆:“至少你现在不要对我那么恶语相向。” 印象中林殊止永远听话,既不惹是生非也不会多嘴些什么。行程永远都是提前好几天告诉自己,在床上也很乖,那副身体总能轻易就被自己挑起兴致。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林殊止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你可以不跟我说话。”林殊止语气很差,把地上的小猫用品清点完就起身要去找个纸皮箱装起来。 他身上的火锅味还没彻底散掉,陈穆跟在他后面:“你今天和别人出去吃饭了,是吗。” 提到这个林殊止就心里一阵闷闷的难受。他想起那个坐进后座的女人。 原来那真不是错觉,那就是陈穆。原来陈穆看见他了。 原来陈穆真的在送别的什么人回家。 陈穆:“你以前都会告诉我的。” 林殊止:“你从来也没告诉过我你要做些什么,就比如今天,你送人回家不也没告诉我吗,这没什么好说的。” 陈穆愣了一下:“送人回家?” 林殊止苦笑道:“你做不到同等的付出,就不要用这套标准来要求我了。” “不过我们合作即将到此为止,现在乃至以后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了。” “你误会了?”陈穆终于听懂,“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是最近A级项目的合作方,我和她并没有做任何不合适的事。” 陈穆:“是你想得太多。” 这听起来像是林殊止在无理取闹。 “是我想得太多,也是我要得太多。”林殊止语速很慢,声音很小,眼里看不出一点波澜起伏。 他独自走到了离陈穆最远的那端沙发坐着。 陈穆太阳穴狠狠一跳,他并不觉自己有什么错处,更多的是林殊止变了。林殊止已经不再愿意下他给的台阶。 他又放软语气,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林殊止,以一种绝对笼罩的姿态,“你听话一点好吗,我与她真的没有什么。” 他又想到什么:“我在车后座找到你的药了,你的胃病犯了?昨晚胃疼?” 陈穆身上有股木质沉香气味,林殊止曾经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这种气味不仅四面八方地包裹住他,还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要侵略到四肢百骸中。 只会让林殊止觉得烦躁。 他快要气笑了,自始至终陈穆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一贯的人竟然在这种事上抓错重点,并试图以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关心他的胃?当然不是。陈穆只是习惯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林殊止冷冷将那两条环住他的手臂甩开。 很好,软硬不吃。 陈穆也不再接近他,却忽然注意到茶几边上箱子里的猫。 “你怎么带了猫回家?” 他走过去,略显嫌弃地用食指和拇指掐住拎起其中一只的后脖颈。小猫被扯着皮肉,不太舒服地哼叫了好几声。 “流浪猫在外面喂喂食就好,没必要把它们都带回家。” 林殊止从他手里把猫抢下来,轻轻放回箱子里,箱里被他垫了很厚的两件旧衣服。 他说:“你别动他们。” 陈穆:“猫有寄生虫,最好不要多碰。” “我会做好驱虫。” “我让你不要养。” ……陈穆真是个很扫兴的人。他从不问林殊止为什么要做,为什么想做,只按照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要求别人都照着他的条条框框做事。 前一秒还能够扮演完美伴侣的角色关心他的胃是不是出了问题,下一秒就能指挥他做人。 陈年累月的小事积累着爆发出来威力惊人。 “关你什么事啊?”隔音太差,林殊止克制着声音,“我问关你什么事,我们俩已经没关系了,我们俩马上结束了。” 陈穆冷静道:“我不明白你这么执着于要离婚的原因,明明我们结婚是双方都获利的事。” 他又列出各种条目开始分析,像对待财务报表那样:“离婚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简单,我们结婚四年,股市股价人脉,还有你家的事,这些我们都已经几乎密不可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该明白这个道理。” 林殊止听得很厌倦,“说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你嫌离婚麻烦,对吧?” 陈穆忽然就哽住了,在商场上唇枪舌战的人被这句话一噎就失了先机。 “你当初和我结婚之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还是赚够了钱拥有了稳固的地位就一脚把我踢开?” 陈穆没有想过一辈子这么长远的事,他只想过需要一位合法伴侣替他稳住局面。 犹豫一瞬就是永远。 林殊止已经知道答案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你只看重利益,我们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不一样的。”林殊止眼睛不适时地涌上一股酸涩,“陈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散了吧。” 陈穆终究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被夏兰琴遗弃在林家门口的小孩,有年少时的陈穆给他一份吃剩的早餐。 陈穆曾是生命中的一束光,可这束光已经无法再带给他温暖,只会让他感到灼痛。 他和陈穆,就到这儿吧。
第7章 谁没有个爱而不得的人。 那晚陈穆最终被濒临失控的林殊止赶走。 走之前留下了那晚林殊止在车上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胃药。 中午吃的麻辣锅底在此刻终于来了报应,他上腹部一阵一阵抽着疼,浑身冒着冷汗。他并不爱喝水,一天烧一壶水足够。此刻水壶里的水早已经凉透。 他懒得再等一壶水烧开,就着凉水把药吃了。 做完这些他选择窝在沙发角落里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房间里明明很暖,而他四肢发凉。 纸箱里的小猫惺忪着眼,身体回暖后就开始哼唧着四处找奶喝。 此起彼伏的叫声在客厅里回荡。 林殊止没办法,只能又打开后台未退的百度网页,照着上面的教程方法泡羊奶。 小猫太小,只能用专门的注射器一点点喂,少量多次。 温度试过了刚刚好,林殊止随手拎过其中那只三花,尝试让它适应这种工具。 人窝在沙发里,猫窝在人手上,这该是很温暖治愈的一幕。 可林殊止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注射器几次从小猫嘴里脱落出来。 小猫被惹得不耐烦,在他掌心里胡乱挣动着。 最后他只能暂时放弃。 林殊止有很严重的抑郁焦虑,这在多年前就已经确诊。 他自认为发作起来的时候和疯子无差。 他经常找不到东西,越着急越找不到,哪怕东西就在他的眼前放着。 他也有自虐倾向,明知胃病是常态还是要去碰忌口的食物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情绪紧张就会手抖耳鸣。 而这些陈穆通通不知道。陈穆只需要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扮演好完美伴侣,并且在生活上划分清楚界限,不会招惹是非,也不会胡搅蛮缠。 说难听点,他们生活上为数不多的交集里,有一大部分都是在chuang.上。 陈穆于他而言,曾经比抗抑郁药物疗效更佳。他愿意为陈穆改变自己,不痛快的事通通憋在心里,也曾愿意成为为陈穆生活上打点好一切的人。 与管家类似。管家与他唯一的区别在于管家不用陪.shui。 然而多年过去,真心易冷。他无法再无休止地将更多热情与爱投入到没有回报的陈穆身上。陈穆俨然已经成为他发病的导火索。 所以他选择逃离。 谁不爱自己呢?陈穆无疑最爱自己和利益。 没有亘古不会消亡的事物,哪怕就算是太阳也不会。 林殊止没必要再将陈穆当做生活中唯一的太阳。 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五个月不够那就一年,一年不够就两年,五年,十年。 总不能一辈子都耗在陈穆身上。 他已经浪费了七年。 谁还没有个爱而不得的人了。 他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爱的是陈穆这个人还是这个经年无所得的执念。 就当是执念吧。 躯体化发作往往要持续一会儿,林殊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瘫在沙发放空。他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最终着陆在他与陈穆在一起的那年。 并不算在一起,而是他一厢情愿的那一年。 故事的开端无聊且俗套,走向似乎从一开始就印证着结尾会是个残局。
第8章 光源。 【三年前】 洛城的夏天从来都燥热异常,尤其在秋天到来之前有一段无比漫长的盛夏。 林殊止从瑞大毕了业,演艺行业并不好混,相当于毕业即失业。 能遇见伯乐的人万里挑一。 林殊止并不觉得自己是万中之一。 他没有什么人脉,只能像大多数人起步时那样日夜蹲守在影城外,吃着三块钱一个的盒饭,等着急需龙套的剧组上前挑选。 林殊止天生条件不错,哪怕混在人堆里也能看得见。他无疑是很幸运的,那种等着被挑选、看不到明天的日子没过多久便被一部武打片的导演看中,拉走给了他一个小配角的戏份。 导演姓杨,单名一个笠字,许多年后林殊止想起来都依旧感谢杨笠给了他这么一块敲门砖。 敲门砖要好好利用才能被称作敲门砖,不然只能是一块连砌墙都不够格的红瓦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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