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眨巴两只小鹿眼睛,满眼惊艳,围着他转了一圈,溜回许尧身边小声说:“哥,他好帅。” 许尧尴尬挠头,一连串干笑。 楚恒冬说:“进去看看你妈妈。” 许柔自告奋勇地带路:“哥,楚哥,在住院部,我带你们去。” 许柔这个称呼,吓了许尧一跳,他偷偷打量楚恒冬神色,见对方神色如常,没有介怀,才稍稍放下心来。 楚老板真是好人啊。 看在三十万的面子上,许尧对楚恒冬已经有了好人滤镜。 王梨花还不知道自己病晚期,因为许尧回来,她精神头还不错,下了床迎接他们:“尧尧!” “爸呢?”许尧没看到许国明。 “爸说你要回来,去买水果了,芒果,爸说你爱吃。”许柔笑着,坐到陪护椅上,给客人削苹果。 普通病房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消毒水混着病人体臭,再加上三床混住,十分拥挤,最里边那张床还有个生病的老太太。 楚恒冬进来时,微微皱了下眉头,到底不显山不露水地忍住了,只是呼吸频率刻意放缓。 许尧没有觉得不适,他不是那么精致挑剔的人,对味道也不敏感,和许柔有说有笑,聊了些家常。 许柔把苹果削好了,先给楚恒冬:“楚哥,吃个苹果。” 楚恒冬婉拒了,转手递给许尧,许尧啃苹果。 王梨花卧在床里,笑眯眯地望着楚恒冬,问许尧:“啥时候交到这么帅的朋友啦,也没跟妈提过。” “最近才认识,”许尧有点心虚,“人还怪好的。” 楚恒冬用小时候跟他妈妈学的礼仪打招呼:“阿姨好。” 他一来,就跟冲喜似的,带来了新气象,一家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王梨花笑得最快乐:“你好你好,你叫什么呀?” 楚恒冬又报了一遍名字,王梨花问:“在做什么?” 许柔抢答:“哥说他是调香师!” 王梨花没听说过:“调香师做什么的?” 许尧就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嘴:“做香水的。” “哦哦,”王梨花有点难为情,“我见识短,小楚别见怪啊。” 楚恒冬笑了下:“没关系。” 许柔拉着许尧小声说:“他笑起来更好看了。” 许尧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都跟观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围观相貌和身高出众的楚恒冬,就连隔壁床生无可恋的老太太都爬起来了。 没一会儿,医生护士屡屡路过,就像列车上的乘务员小姐姐,借口查房等等,趁机围观楚美人。 楚恒冬大约已经习惯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许尧难为情,他却泰然自若。 许国明回来了,又来一遍查户口式家常问候。 楚恒冬这辈子耐性没这么好过,连着说了三次自己的名字和工作。 许尧贴心地问他:“要不要出去透口气?” 楚恒冬站起来,和许爸许妈示意后,就离开憋闷难闻的病房。 许尧缀在他身后,惴惴不安,他怕楚恒冬不高兴,因为他们好像也没有招待他,反而让他像猴儿一样被人围观打量。 “老板。”许尧叫了声。 “下去说。”楚恒冬平静道。 两人离开住院大楼,在不大的花园里散步。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许尧低头认错。 楚恒冬:“不用说对不起。” 许尧尴尬:“您可以不用来的,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楚恒冬打断他:“我要走了。” 许尧愣住,抬起头望向他。 楚恒冬神色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一贯如此:“让杨森买机票。” 许尧手抖,手忙脚乱找手机,终于在裤兜里翻到了。 拿出来的时候,因为手抖,手机掉在地上,本就碎纹斑驳的屏幕更添一记重创。 楚恒冬看了眼,不轻不重道:“拿到钱,就换个手机。” “嗯嗯。”许尧一直低着头,从联系簿里翻出杨森,然后低着头打通了对方的电话,又低着头把手机递给楚恒冬。 楚恒冬没有接,摁了免提,两手插兜:“买机票。” 杨森没有惊讶他怎么刚到就要回来。 他的想法和许尧一样,给了钱,交易结束,就该散了,他尽职尽责地问:“几点?” 楚恒冬稍加思索:“下午三点。”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 杨森说:“好的。”他就去订票了。 许尧把手机收回来,等到眼眶干涩,才敢抬头看楚恒冬:“老板,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楚恒冬没有拒绝:“嗯。” 中午,许尧拉着楚恒冬去吃一家特别有名的蹄花,许尧说:“大猪蹄子。” 楚恒冬没吃多少,他对油腻食物一向敬谢不敏,自己那份都给了许尧。 许尧一人吃完两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楚恒冬可能没吃多少。 他那张脸霎时通红,一直红到耳根:“老板还想吃点什么?” 楚恒冬想了想:“糖葫芦。” 没吃上的那口,念念不忘。 许尧觉得楚恒冬怪幼稚的,但是考虑到自己把他那份蹄花吃得精光,这话没有说出口,给楚恒冬买了五串什锦的,让他提在路上吃。 楚恒冬只要了一串,剩下的还给许尧:“尝一尝就行。” 楚恒冬和许家人告别,说自己工作上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一家人惋惜地目送他离开。 许尧送他去打出租。 楚恒冬嚼了嚼水果什锦糖葫芦,冷不丁地评价一句:“没你嘴里那个好吃。” 许尧的脸腾一下又红了,脚趾扣地:“老板,山楂其实挺酸的。” “是么。”楚恒冬勾了下唇角,许尧没看见。 接客的车到了。 许尧抓住他的袖口,又松开,看上去镇定如常:“老板,再见。” 以后应该没有见面机会了,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许尧有点空落落的,可能是因为三十万这样的天外横财,只能赚这一次。 楚恒冬说:“再见。”他打开车门坐进去。 许尧站在台阶上,目送载着财神爷的白色大众疾驰而去。 良久,他低下头,转身回医院。 ----
第16章 16. 王梨花还是知道了,自己得了重病。 许尧送走楚恒冬,回丰城中心医院。 住院部门口,就撞见许柔躲在柱子后边抹眼泪,许国明不在。 许尧眼皮狂跳,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他感觉自己的步子有些挪不动,但这个家这么多年都是他拿主意,如果他也因为脆弱和不够坚强倒下,这一家子人失去主心骨,难熬。 他就像房子最重要的那根承重柱,哪怕只是一间风雨飘摇的破屋子,雨水侵蚀斑驳不堪,他也要立在那里。 许尧深吸口气,他喊许柔,咧了下嘴角:“小柔,怎么了?失恋了?” 许柔一回头,扑过来,许尧抱住她,轻拍她后背。 “妈知道了。”许柔无助地哭泣。 许尧心跳漏了一瞬,明明猜到了,却还要追问:“知道什么了?” 许柔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我和爸,我们和医生,说话,妈起来上厕所,路过,她就听到了……” 许柔自责:“都怪我,要是不抓着医生问东问西,妈也不会听着……” 许尧摸她脑袋,柔声道:“没事,纸包不住火,妈总有一天要晓得的。” 这时候,许国明打来电话:“尧尧,小柔,你们去哪了?快上来吧!” 许国明语气有些焦急,可能出什么事了。 兄妹俩担心王梨花,没做耽搁,挂了电话直奔病房。 隔壁床老太太在哭闹,她生了重病,可儿女都不在身边照料,她哭得凄厉:“老啦,一把年纪啦,都不管我啊,都不管我啊——” 尖声刺耳,凄惨潦倒。 王梨花刚知道自己没多久日子好活,本来就心绪不宁,老太太又突然发疯,给她吓得不轻,一个劲儿掉眼泪。 许国明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安抚她半分。 许尧回来,帮老太太叫了医生。 其实护士听见了402病房的动静,但没人来。 因为老太太经常这样,突然就大喊大叫,说自己这辈子受苦,又骂自己女儿不孝。 大家都习以为常,让她闹一阵子,也就消停了。 没想到她这回闹得有点惨,比女鬼还要凄厉可怖。 恰好王梨花得知自己重病,轮番刺激下,她心绪不宁,受了影响,也开始哭。 医生过来,护士也潮水般涌进来,连护士长都来了。 他们聚在老太太病床前,测脉搏的测脉搏,量血压的量血压。 护士长一改往日暴躁脾性,好声好气地安抚:“老太,您放心吧,您儿女不来,您的病我们医院也给治啊。说不准,过两天,您儿子女儿就回来了,是吧?” 老太蛮横不讲理地叫唤:“女儿不孝啊,不孝啊,嫁出去了,就不管我了!” 有个年轻护士,刚毕业没多久,知道些隐情,犟嘴似的说了句:“您有俩儿子,何必非占着一个女儿呢,家产都给了儿子,怎么要求女儿孝顺啊?” 老太抓起桌上的水杯,往小护士身上砸。 护士长把小护士搡到身后,低声呵斥:“你少说两句!” 这么多人都围着老太,极大地满足了她受关注的欲望,她逐渐消停了,虽然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骂女儿。 许尧给王梨花擦眼泪,强忍酸涩,笑了笑说:“妈,你哭什么呢,你女儿孝顺着呢。” 王梨花抓住家里的主心骨,面白如纸,神色憔悴,因为许尧回来,面上浮起的那一丝血色,彻底消失不见。 她紧张又害怕,六神无主:“你告诉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妈浑身都疼,尧尧,妈浑身都在疼啊——” 许尧手抖,抱住王梨花,把自己的脸藏在她身后,偷偷湿了眼睛,鼻音浓重道:“妈,你哪里疼,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王梨花终于哭出声,仿佛她隐忍了一辈子的痛苦,终于在此刻不加顾忌的倾泻而出。 她的病根是年轻时落下的。 其实王梨花年轻时身体很好,能进厨房能下田地,打理一家子的饮食起居,操持一日三餐,还要耕田插秧做农活。 那时候,许国明在厂里上班,他负责挣钱,王梨花负责照料儿女和打理农活。 一直到生下最小的儿子许晖,王梨花都能在头天生产后,第二天就下地活蹦乱跳。 大概是许晖病了那一次,许国明在厂里加班,深更半夜,才一岁多的许晖哭得厉害,王梨花一摸,又发高烧了。 那时候,许晖已经连续高烧不退,好些天了。
54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