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静静地听,他忘不了池南暮,也不会再爱别人,但他不能,也不该寻死。 不哭不闹不发疯,独自偷偷想起爱人,靠着回忆活,好好工作,平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这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不知为何,这个结局涌上脑海里时,江初竟然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这就该是他此生的结局。 他现在接受不了南暮早就离他而去这件事,但到最后,随着时间流逝,他总是会接受的。 两人偶尔喝茶,一问一答,聊到最后时,白冬槿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还打起轻声的呼噜。 清澍要回去照顾母亲,独自先离开。 而江初关了包房里刺眼的灯,脱了外套盖在白冬槿身上,准备等其自然睡醒了再走,再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发愣。 心绪依旧无法平静,难受也不会因为一次交心谈话就消失。 但江初知道,无比悲恸的那种难过,正在一点点减少,开始往平静行驶,尽管秒速极低,比雪落的速度还要慢。 明亮的路灯照进窗,仲春的风带着清香,吹动孤寂的树叶,发出热闹的婆娑响声。 江初将手臂搭在窗沿,侧脸枕在手臂上,安静望向窗外轻动的树叶。 至少从明天开始,他每天少想一次池南暮,少看一分钟那些照片和影像。 江初苦笑着想,这样下去,到最后,他总能够接受现实,做个体面成熟的人,不再要生要死。
第28章 江溪住在重症监护的时间, 比江初想象的短。 最初时预计是半个月,但江溪的各项指标很快趋于安定,不到半月就转回普通病房。 江初每天到医院陪着, 自言自语, 同江溪说话, 但这些话中不再有池南暮,多是他们小时候的事, 或是白冬槿的事。 白冬槿也不再每日酗酒, 早上送江初来医院,在医院的花园里晨跑几圈, 回去睡个美容午觉,三餐定时吃, 晚上再回医院接江初回家,十点之前就入睡, 作息健康。 一开始, 江初怕白冬槿是担心自己, 为了他硬生生改变生活状态。 哪知白冬槿愁眉苦脸, 回答说:“你不要自作多情。医生说我年纪轻轻就脾虚体虚肾也虚, 如果继续喝酒, 能再活十年就不错了,我还不想死!” 体检结果把白冬槿吓得肝颤, 立刻乖乖听话,再也不醉生梦死地活。 在医院待久了, 没有烟酒与纸醉金迷,江初的心性被养得平静。 有时无聊了, 他就同清澍聊聊天,两人会聊各自的爱人, 仿佛爱人还活着一样,虽然只是活在记忆里。 无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春天快要过去,气温渐渐热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我的生日,”江初坐在病床边,捧着脸说,“你再不醒来,以后就只能叫我哥哥。” 想象江溪叫自己哥哥,江初没忍住,轻嗤着笑出声。 从前江溪对他很严格,十六岁时江初想外出打工,给江溪分担压力,被江溪一连臭骂好几天,说是他不好好学习,找不到好的工作,只会给她造成压力。 可惜高中毕业后,他也没有好好学习,在南江的庇护下半拍戏半读大学,最后好不容易熬毕业,没有学到一丁点学术知识。 离婚时,他只想着斩断一切与池南暮的联系,没有想过以后。 他要怎么振作,做个体面的大人? 又该怎么重新继续工作? 如果要自己做工作室,他就要找新的经纪人和助理,怎么找?谁合适?是否会算计他? 江初很迷茫,快要二十六岁,却像个没长大的人,除了积蓄,什么都没有,除了拍摄,什么都不会。 无怪他会和白冬槿成为朋友。 白冬槿是表露于色的幼稚,而他是深藏于心的小孩心性。 决心要振作不过是个想法,很简单,真正要实行却无比困难,因为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别人陪着。 今日在病房里一坐,江初又坐上大半天,日暮西沉,才想着该要回家了。 “宋姐,你看网上的消息了吗?关于江先生的,已经挂了几小时的热搜。”门外是隔壁护工秦姣的声音,江初顿住手,没继续拉门把手。 “江先生的什么消息?”宋桂问。 “现在网上都在说,江先生好像离婚了,”秦姣低声说,“说是他出轨,他先生签了离婚协议就将他赶出家门,逼他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不可能,”宋桂嗤笑一声,“你别在网上瞎看消息,顾好自己的事就行,我们做护工的,别乱打听雇主的私事。” 江初转过身,背靠在门板上,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江初离婚】和【江初与南江娱乐解约】的词条排在中间,热度明显在下降,已经有人在故意干扰,撤下热搜。 车祸以来,社交成为一种负担,一点不在计划的消息,都让他烦躁和胆战。 他不敢打开社交软件,也不敢看不敢回旁人发的消息,更别说去词条里看具体内容。 但今天,江初有种强烈预感。 抛弃胆怯的第一步,就是从点开社交软件开,也许会有人唾骂他嘲笑他,但要想振作,他必须要尝试去看,哪怕只是简单一眼。 【@盛世吃瓜大姨太:江初与南江娱乐解约,连续半个月与帅哥在酒吧买醉,这是出轨还是离婚了?】 内容里配着几张他与白冬槿勾肩搭背的照片,照片虽然高糊,但也能辩出里头的人是他。 江初屏住呼吸,点开评论,慢慢往下滑。 前排不是骂评与指责,出人意料的,是一些没有组织的单人评论,像是粉丝控评,却又没有统一模板。 【照片里的帅哥是我宝的素人朋友,皮下四年前就造过谣,老年痴呆了?还敢不打码,小心小白哥哥告到你破产[狗头]。】 【解不解约,离不离婚关你屁事。】 【滚滚滚!造谣的统统都滚!】 批评他的评论被挤到下方,江初故意滑到下面,一条条看,竟然不觉得难受。 其实没有几条评论说重话,就算批评他,也只是说可惜他荒废了青春与时间,不把自己的演艺事业当一回事,天天用绯闻上热搜,半道而废而已。 江初越是看,心中所受的震动越多。 退出词条,江初轻呼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登上自己的账号。 两年间,私信里积了太多消息,随着这次热搜,消息不停还在刷新,越积越多。 页面极卡,江初随便点开一个99+的对话框,滑到最初始的消息。 【这次的电影很好看喔,我已经去影院里五刷。】 【我宝这次代言的香水味道不错,姐姐很喜欢。】 【新婚快乐~(某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年纪有点大,比我宝老了七岁,哼。)】 【就算结婚了也要好好工作喔。】 【我的宝去哪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 ...... 最新的一条消息很长,几乎占了一整页,言辞诚恳,没有不正经的话,只有诚挚的安慰与劝说。 【江初,婚姻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顺利走下去不代表成功,中途离席也不代表失败,无论你走向哪一种结局,我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永远像十八岁时一样,保持赤心与热忱,无所畏惧......】 江初还没读完,眼泪就倏地落下来,毫无防备,滴到屏幕上,水雾将消息里的字晕得模糊不清。 江初熄黑屏幕,抬手抹掉泪,手掌捂着眼睛,无声地做深呼吸,平复心情。 他本不该这样脆弱,怎么现在总是落泪? 他把自己作践成如今这样,数次让白冬槿手足无措,现在还要让粉丝来安慰。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粉丝名分明叫作初恋味砂糖,被吸引来的粉丝却有很多姐姐,有的知道躺在病床上的江溪,所以对他也像看弟弟一样。 她们都不是江溪,却像是江溪。 江初不愿意细想,缺席的这两年,如果江溪清醒着,目睹他变成现在这样,该会有多难受。 笃笃笃—— 门被敲响,宋桂又提醒,白冬槿来接他。 “好,我知道了。” 江初不停做深呼吸,倒了点冰水敷在眼睛上,等到眼角不自然的红痕消掉,才推门而出。 白冬槿站在门外,神色小心翼翼,也许是看了网上的消息,视线偷瞄,怕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经。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江初坐在副驾驶,手臂撑在车窗沿,静静看窗外倒退的景。 还未到夏至,白昼渐长,夕阳挂在天空里,不愿意往下垂。 过了回南天,湿度也不见好转,S市的夏季依旧潮湿,白日还晴朗,晚上就下起大雨。 天气反复无常,如同江初的心情,时低落时平静。 潮热的夏风中,江初怔怔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别人不再担心我?” 白冬槿一愣,小心组织措词,“你不用管网上的话啦,你又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江初没回话,知道问白冬槿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白冬槿会偏袒他,不愿意说真话让他难受。 “再说,词条已经被撤掉,你不用在意,”白冬槿一顿,嘀咕着小声说,“我还没来得及撤,那谁就先出手了......” 不提大名,江初也知道“那谁”是池南暮。 离婚两个多月,直到如今,受过这么多人小心翼翼的关心,他才终于有整理好一切的勇气。 江初打开微信,找到池南暮的账号,点开对话框,滑到两年之前,将之前所有的对话截屏留下。 【池南暮:你已经在浴室待了一个小时。】 【池南暮:不许躲在里面玩游戏[生气.jpg]】 【江初:我在泡澡[心虚.jpg]】 最后一张里,他的池南暮还在给他发消息,谁知道第二天就被撞得飞灰湮灭。 看着过去的一张张聊天记录,江初这次没有流泪,也没有哭闹发疯,而是平静地保存好截图,再退出对话框。 车停之前,指尖在账号页面停留一瞬,而后点击删除,江初毫不犹豫,将池南暮从列表里删掉。 从今以后的路,他一个人走,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走,但至少要先迈出第一步。 想到这,江初深呼吸一口气,在备忘录里删了又打,磕磕绊绊编辑好话术,复制到剪贴板,再点开“导演”的分组,一个个点进对话框,加上称谓复制。 到刘哲时,江初没有再复制话术,因为对话框里全是刘哲的“咆哮”,最新的一条在今天。 【刘哲:你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上次我就觉得不对劲!】 江初笑了笑,回复道【你上次说给我留了剧本,还作不作数?】 顶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江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激动,但最后只有一条不正经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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