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平时明明要多不客气就多不客气。 直觉告诉卫松寒,这有点反常。 刚才温诉在车上时也是。 但错过了直接开口问的机会,现在总不能再冲进房间。 直到第二天,卫松寒也没见温诉从房间里出来过。他去敲过一次门,里面没动静。 他不知道温诉是没睡醒,还是单纯的不想理人。 屏幕里的角色不知道第几次被反杀后,卫松寒吐了口气,往椅子里一靠。 其实,但凡换个别的人在里面,卫松寒都不可能在这里想了整整两小时也没想好要不要强行开门进去看看。 他索性关了游戏,随便划划手机打发时间。 结果一划就划到一条惊天消息。 来自“Break”的官方账号,内容很简洁,仅有短短四行字的宣布称,要把Rei换下C位,以后C位由YUAN和零青来担任。 理由则更简单:“是Rei的个人意愿,以及官方对团队未来的综合考虑。” 这不清不楚的理由当然不能让粉丝信服,评论区已经闹了大半天了。 毕竟事情就发生在Live过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Rei伤势太重,无力承担C位的重任,所以才被公司给换了。 这是Rei粉的猜测,至于零青粉,当然一片叫好。 “我们00终于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早说了累已经不行了,跳个舞都能平地摔,要不先去医院复检几年吧,当偶像是太难为他了kkkk” “时代变了大人。上次嫉妒队友搞破坏,这次的现世报不就立马来了,也就只有累推还在坚信他们累累哥是一朵无辜的白莲花XD” Rei粉的反击也非常快。 “是夺回还是借机上位懂的都懂w怎么一分钱都还没花就开始吹上了,真是脸大耶” “好了,都别吵了,吵架也只是添乱。我就想知道累累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官方能不能给个准信?到底是累自己主动辞退的还是你们施了压??” “Rei都三天没更新动态了,不会真伤得很严重吧?别啊,别搞我啊,我真的很喜欢Rei每次握手会的时候跟我说‘下次再来看我’呜呜呜呜呜呜不要啊,我还想再去看他啊” “不要说得累哥好像要毕业了一样好不好,肯定没事的,大家别慌啊。要是真的很严重,官方早就说了,我们要相信累哥” “而且自己受了伤担不起C位主动辞退也是很正常的操作,这说明累哥很负责!” “……” 评论区的猜测五花八门,但卫松寒的注意力只落在那一行字上。 “是Rei的个人意愿” 赵琨早就在好几个小时之前就小窗狂敲过他一遍,包括星夜这个内部人员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时在咖啡厅里的经纪人和温诉本人知道。 ……亏他出来后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说话。 卫松寒站起来,握住房间的门把手,刚要发力就又停住,他定定盯着房门,不知道自己进去了又能问什么。 问你真的是主动辞退C位的吗? 你隐瞒受伤的实情在舞台上摔倒就是为了这个吗? 然后呢?如果温诉点头,卫松寒又能说什么? 指责温诉,还是痛骂他一顿? 但卫松寒凭什么骂他?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温诉只要轻飘飘说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卫松寒就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他就算现在进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卫松寒从来不曾对什么事物心生退意,但现在,和温诉隔着一道门,他产生了一丝软弱的情绪。 就这么攥着门把手,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温诉是不是在你那儿?”反应了几秒,卫松寒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远。 之前在温诉家的楼道里,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干嘛?” 远道:“当然是有事找温诉。他受伤以后,粉丝们往公司寄了一堆礼物,才三天,堆得跟山一样了。他在你那儿的话我就顺路送过去,不然没地方放。” 卫松寒其实没太听他在讲什么,总之先报了地址。 远很快驱车赶来,把四个巨大的纸箱子搬进他家。 卫松寒抱臂看着他忙活,不禁皱眉:“你没看官方通告?” 远道:“看了。” “你不想说点什么?” “说什么?温诉早就不想干了,地偶这行对他来说只是折磨。去后排也好。” 远抱起箱子看他。 “我知道,陈因他们喜欢说温诉有天赋如何如何,不认真、不出名很可惜。但温诉从小到大已经活得够累了,我不想逼他。其实他不止一次跟公司提过想去后排,但公司看他赚钱啊,那会儿还有卫欢这个大老板在呢,会答应他才有鬼了。后来卫欢脱粉了,温诉以为有机会了,结果又来了个你。” 远上下瞅卫松寒两眼。 “温诉没私下揍你一顿我都觉得他挺温柔。” 卫松寒:“……” “开玩笑的。反正我的意思是,在谈出不出名、前不前途之前,我只希望温诉能怎么轻松怎么活。以前我怕他出事,在团里处处管着他,不让他和你接触也是这个道理。” 远道。 “不过等他去了后排,热度终究会随着时间消散的。到那时,你想和他怎么样我也不会干涉。对你来说不也是好事么,你这么生气干嘛?不要被那些粉丝带节奏。” 他伸手过来,想“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拍拍卫松寒的肩膀,谁知这人不领情,一把挥开他,冷着张脸道:“带什么节奏?我他妈也是Rei的粉丝。” 远觉得他多少有点油盐不进,不再说什么,只麻烦他再照顾温诉几天,把礼物放下就走了。 卫松寒站在门口久久没动弹。 远的意思无非就是温诉如果从此能在团里逐渐边缘化,只会赚钱的老板说不定就会改主意,提早跟他解约也说不准。 到那时,温诉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起码不会再被父亲裹挟。 远说得真心实意,但卫松寒站着想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嗤,心里那点退意忽地消失了。 卫松寒转身,打开了温诉的房门。 冬天的早晨,天还是灰蒙蒙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卫松寒走到床边,看见被子里的温诉睁着眼,浅棕色的眼睛在昏暗里不含情绪,一瞬不瞬。 温诉知道卫松寒进来了,但他没看他。 卫松寒就在床边说:“你骗我,温诉。” 温诉动了动眼皮,这才看了他一眼:“骗你什么?不就鸽了你一顿晚饭吗?” 卫松寒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温诉道:“那我没骗你。对我来说,去后排不算惩罚。” 卫松寒:“是吗?那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要干嘛?” 温诉道:“没关,困了,睡觉而已。” 卫松寒道:“远刚才过来跟我说了一堆,意思就是让你做地偶是在折磨你。” 温诉笑道:“那他不是说得挺对?” 卫松寒道:“是吗,但我不觉得。” 温诉又看了他第二眼,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又知道了?你懂什么?” 卫松寒道:“我是不懂,我对你知道的确实少了去了。但只有一点我懂,如果真的只有折磨,压根儿没人会喜欢你。” “其他粉丝又不瞎,我姐更不瞎。谁会喜欢一个对这份工作真的没有半点热爱的偶像?” 温诉淡道:“我装得好而已。” 卫松寒点点头:“好,那就当是你装得好吧。那你昨天在车上的那种表情也是装的?” 当时什么也不知道的卫松寒说不希望他被调去后排,温诉在那一秒,表情显然变了。 卫松寒不知道温诉在想什么,但他觉得那就是真实。 经纪人说的,远说的,都不是真的。 卫松寒自己看见的才是真的。 “温诉……” “随便你怎么想,”温诉打断他,坐起身,厌烦似地抓了把有些凌乱的黑发,“卫松寒,我要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卫松寒反问:“那我和你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只是陈述的语气。 “你要说没有关系吗?那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你如果要说是朋友关系,那我还偏要管你的事。” “你——” 温诉的某种忍耐阈值似乎到达极限,他大概是第一次对卫松寒摆出这种恼怒的表情。 “行,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就想要我继续做你的地偶,站那个C位?” 温诉扯起嘴角,生生冷笑了声。 “他当初,不惜抱着我妈的灵位跑来大学,当着我室友的面给我下跪,就为了让我签那个狗屁合同!” “一年……挣够十万。他说这样就可以在家乡最好的墓园郑重安葬自己的妻子。我妈当初因为意外火灾,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知道我不会、也不可能拒绝。”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大概是在笑曾经的自己竟然还对亲情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他和那边的老板其实早就谈好了,我签了字,那边会给他十万块当做酬劳。我之后每个月打给他的钱,他当然一分也没花在我妈身上。” “一共二十万。五年被绑死的契约合同。他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我把他打得浑身上下骨折了好几处,胡朝远拉着我,不然我那时就会让他死。” 温诉说到后面,渐渐平静了,只有手垂在身侧,一根一根,攥得极紧。 在寂静的房间里,嘴里说着狠话的人,身影却显得过分单薄。 从来不会外露的情绪,找不到准确的宣泄口,所以就一下子全漏了出来。 变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卫松寒有些意外,怔了片刻,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温诉吸了口气,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当然是赶客的意思。卫松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往后,一直走到了门边。 温诉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三天是我该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明天就走。” 卫松寒一滞,顿时慌了,他快步走回来,抓住温诉的手:“别啊,温诉,我那么说不是想赶你走。我都说了让你住我家,我还能反悔的吗?你一点儿也没麻烦到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哑住,因为发现温诉低垂的眼睛里,好像有微不可察的水光在闪。 这大概,不是卫松寒的错觉。 “你、别哭啊……不是,我刚才是被远那傻逼气到了,说话就说重了。你如果真不愿意干那就不干,但我又觉得你不是……算了,你当我没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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