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请你劝他放弃现在的工作,随我们离开沪城……作为报答,……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也弄一张离开的车票。” “就算为了明煦的安全,我也希望你能答应。” “我……”阮玉喉咙涩的厉害。 脑子里浮现出洛明煦谈起梦想时的神态,那么耀眼、那么生动。 劝他放弃工作、离开沪城,他真的…能愿意吗? —— 离开洛家,阮玉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 洛振华最后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边,“除了你,没人能劝得动他了,算我这个老头子求你。” 阮玉感觉自己像被抽了灵魂,从头到脚都提不起一丝气力。 就那么机械的走在马路上。 街道两旁依旧繁华热闹,丝毫看不到战争带来的紧张,也或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映着打下来的夕阳,总有股耄耋老人日薄西山的荒凉。 是了,街道两旁、街头墙尾不知何时都贴上了各种宣传报,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原本干净的街面也飘满了各种纸张。 风一吹,四处飘扬,莫名叫人烦躁。 “卖报,卖报——” 街边一个报童的声音蓦地闯进耳朵。 阮玉倏然回过神,那报童已然走至了跟前。 “先生,买份报吧?” 阮玉低头,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炎热的天,鼻尖上都是汗,鬓角的头发汗湿了沾在脸上,看着纯净又可怜。 “好,来一份吧。” 阮玉又注意到那孩子从张嘴的鞋子里伸出来的脚趾,忍不住又多付了几分钱。 “去买双鞋穿吧。” “谢谢先生。”孩子感激的鞠了躬,又喊着跑远了。 阮玉看看手里的报纸,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未去洛明煦上班的地方看过,想了想叫了辆黄包车来到了【铭记报社】。 报社约莫两层楼高,十分复古的装修风格,门口人来人往,里面人员也都在忙忙碌碌。 阮玉提步走进去,一个戴瓜皮帽、圆眼镜的老者从一堆书籍里抬起头。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洛记者。”不知怎么的,阮玉竟有一丝紧张。 “哦,洛记者出去拍摄了,还未回来。”老者打量着阮玉,态度很是和善,“您要不在此等等,或者改日再来?” “……那……我改日再来。”扑了个空,阮玉心里爬上失落。 出来报社,一时竟有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茫然。 忽然,前面一阵嘈杂,闹闹嚷嚷的,阮玉不禁抬头望去。 很快,一群拿着旗子、举着横幅的青年学生出现在视野,他们一个个情绪激愤,斗志昂扬,口里高喊着“振兴中华”“打倒卖国贼”的口号,一边走一边还将手里的宣传纸页张往过路的行人手里塞。 在这片嘈杂的中,阮玉一眼就看到了拿着相机的洛明煦。 他跟在队伍的侧前方,举着相机以各种姿势、各种角度拍摄记录这场景。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阮玉也这样觉得。 这样的洛明煦阮玉还是第一次见,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撒娇讨好,是郑重、认真的,仿佛在做一件了不得、神圣至极的事。 不得不说这样的洛明煦整体都在发光。 他在为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发光。 阮玉不禁想:【这样的他,真能为自己,为他一句话,而放弃工作,放弃抱负吗?】 更何况还是现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候......... “啪——” 忽然,一声尖锐的枪响打破嘈杂的环境,人群立即像炸锅的蚂蚁暴动开来,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员手持棍棒,举着抢出现。 “小心——!!” 阮玉瞬间瞳孔睁大,几乎想都没想就直直朝洛明煦扑去。 ◇ 第二十七章 (接上)碎成五六七八块(2) “呃——” 阮玉扑到洛明煦身前的一刹那,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也砸在了阮玉后背上,阮玉当即哼了一声。 “哥哥?”洛明煦瞪大眼,“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忙摸向阮玉的后背, “伤哪了?这儿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嘶——咳咳——” 一下不小心拍到阮玉后背的伤,阮玉没控制住,倒吸了凉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眼尾都呛红了。 “先离开这里。” 阮玉强忍住后背的伤,拉着洛明煦就往外跑。 挤挤攘攘的,现场一片混乱。 有四处逃窜的,有激进的学生跟警员起了冲突的,还有趁乱闹腾的… 方才那枚石头就是不知被谁扔的,总之可以用一锅乱粥来形容。 “等等,我的相机——” 正跑着,洛明煦忽的停下来。 相机带子不知何时被混乱的人群挤着勾上了什么,一下子朝另一个方向扯去,洛明煦整个人也被带着往反方向。 阮玉紧紧攥住洛明煦的手,脱口而出: “先别管什么相机了,保命要紧,先出——” “相机就是我的命!”话赶话,洛明煦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阮玉当即愣在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形容。 洛明煦也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软了声音: “哥哥,你先回去,这里太危险。” 他说着一边被人群挤着朝另一边走,一边松开阮玉的手,将他往外推: “哥哥,回去等我,我没事的,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不——”阮玉哪舍得现在松开洛明煦的手。 他指尖发凉,一双手更加发狠了攥紧少年的手腕。 意思不言而喻。 现场越来越混乱,又是一声枪响,两人被推着挤着不受控制的往前。 等终于拿回相机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哥哥,……疼吗?” 洛明煦将药膏抹在阮玉后背的伤处。 那里已经红肿起来,青紫一片,印在那片白皙光洁的背上异常显眼。 阮玉没答话。 药膏清清凉凉的散开,阮玉的心也是。 从回来,阮玉的神情就一直木木的,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洛明煦愧疚,满眼心疼: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他从背后轻拢住阮玉,小心避开那片伤处, “哥哥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 话没说完,阮玉忽然转过身紧紧拥住洛明煦的脖子, “小宝——” 他低低叫了声,声音带着丝丝颤音,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小宝——” 阮玉又叫了声,将头埋进洛明煦颈间,用力嗅他身上的味道。 他开始吻他的脖颈,吻他喉结。 微凉的指尖探进洛明煦的衣襟。 “哥哥?” 洛明煦不明所以的抓住阮玉的手腕, “你身上有伤,不能——” 阮玉抬眸深深的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的东西, “小宝,……我要……” 语落,他发狠似的含上洛明煦的嘴唇,手指撕开洛明煦的衣衫。 探进去,轻轻重重的摩挲。 洛明煦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在一起这么久,阮玉偶尔风情万种,偶尔乖巧娇软,偶尔也会红着眼尾求他… 但如此主动疯狂,还是头一回。 洛明煦不自觉抚上阮玉的腰,抱着人架到身上。 “哥哥——你背后有伤,这样…行吗?” 阮玉用一个热烈的吻回应他。 说起来,自从洛明煦没日没夜的忙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 “小宝,我爱你——” “…哥哥,我也爱你——” —— 今日的阮玉格外粘人。 两人在沙发上来了一回。 洛明煦抱着他去洗澡时,又被缠着在卫生间z了一回。 等结束,天已经黑透了。 天空中亮起繁星点点,蛙叫不停歇的自窗外传来。 大抵明天是个艳阳天。 阮玉环着洛明煦的腰,抬头认真的描摹洛明煦的眉眼。 思虑片刻,终是说了出来: “小宝,…你可不可以…放弃现在的工作?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闻言,洛明煦身子一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暖黄的光线映出一张漂亮脆弱的脸。 须臾,他轻笑着揉揉阮玉的发: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吓着了?” “别怕,那只是意外…”他箍着阮玉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抬起头,下巴抵在阮玉的头顶,喃喃的,“意外而已,都是意外…” 阮玉垂下眼帘,半晌,不知是撒娇还是自言自语,声音又轻又闷: “就算为了我,…也不行吗?” 这下洛明煦彻底无言了,箍着阮玉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好半晌,垂头在阮玉额头落下一吻,轻声说了句:“睡吧,不早了。” 阮玉心底一凉。 蓦地心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他深吸了口气,忽然说道: “我打算将荣景园关了,明天最后一场戏,你来听好吗?” 洛明煦僵了僵。 不待他说什么,只听阮玉又补充道: “现下局势不稳,就连学生都在游行,呼吁众志成城、振兴中华,…我们当戏子的虽说出不了什么力,但也不能做不知亡国恨的‘后庭花’。” 阮玉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里面隐隐有丝情潮后的沙哑。 他用脸颊在洛明煦怀里蹭了蹭,接着抬起一双盈盈的星眸看向洛明煦,眉目流转间尽是柔情, “你之前说要养我的话,还作数吗?” 见此,洛明煦哪里还能再说出拒绝的话,侧头亲了亲阮玉,柔声道: “当然作数,一辈子都作数…我明天同你一起去。” —— 当阮玉说出暂时将戏园子关闭的决定时,所有人都没说话。 一个个面色沉重,但又隐隐觉得这似乎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现下各地战乱四起,等来年不打仗了,想回来唱的,再回来唱,” 阮玉站起身,给大家打气,笔直的身形站在那有种风雨不动的气节, “现在,咱们就将这最后一场戏唱好,都铆起劲儿来,咱们结束也要结束的漂亮!” 这一场,果然大家都劲儿很足,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阮玉作为压轴登台,这场唱的是京剧《白蛇传》中的一段选段。 水钻绒球头面、白绣花裙子,衬白素褶子,白彩裤、彩鞋,一片云似的盈盈走出来,新蕊似的绝美面容上裹着一层惨淡愁云,长长的水袖在他手中活了似的,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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