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一把绵密婉转的嗓子,凄凄切切的唱,“你忍心叫我痛伤,抛下妻儿入禅堂,你忍心将我诓,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投法海惹祸殃——” 洛明煦坐在阁楼上定定的看着,坐的依旧还是从前那个位置。 他忽然想起初次来这儿听阮玉唱戏时的场景,那时他刚回国,同家里又不和睦,只觉得居无定所,飘根无垠。 只有来这听阮玉唱上一堂,听着那咿咿呀呀的独有唱腔,才觉得真正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阮玉,还刻意回避了一段时间。 再到后来费尽心思追求阮玉,也终于如愿以偿,没想到,这么快,再次来这儿,竟是阮玉告别戏台的时候。 一时间,感慨万千,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苦涩酸楚。 台下西皮流水,阮玉的身形依旧婀娜矫健,丝毫看不出后背有伤的样子。 忽然像是感受到洛明煦的目光,也或许只是想传递什么,阮玉抬眸看向洛明煦。 那眼神清冷哀伤,凄清悲凉,含着委屈,氲着忧伤,里面又似乎还透着数不清道不尽的绵绵情意,翻着水袖凄清的唱: “……风雨湖中识郎面,我爱你神情惓惓风度翩翩,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红楼交颈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唱词,洛明煦心里陡然一紧,指尖下意识蜷紧,心尖儿像是被什么掐了一把,疼痛蔓延开来。 洛明煦忽然涌起股不好的预感,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天边云一样的人,好像一阵风来,就要被吹走的错觉。 他攥紧拳头,一下站起身,他想去掬着这片云,抱紧这片云。 “诶,干什么呢?还没结束呢?” 后边一老大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一下把洛明煦拉回思绪。 洛明煦定定的看着台下。 确实还没结束。 他又悻悻的坐下,只是这次却像是有针扎似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终于熬到了结束,阮玉携戏班众人谢了幕,说明要暂时关闭戏园的决定,台下一阵唏嘘,只纷纷道可惜。 聚散终有时,戏散场,人便也散了。 惜惜然拜别了阮玉,都一个个收拾东西去了。 洛明煦再也忍不住,一把冲上去抱住阮玉。 紧紧的将人箍在怀里,生怕对方跑了似的,那劲儿头像是想将阮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哥哥——” 洛明煦张嘴,可喊出来,竟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玉宠溺的摸摸他的后背,任由着他,半晌才说道: “陪我坐会吧。”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静了,转眼间,偌大的戏园子就剩下了阮玉和洛明煦二人。 宾客走了,戏员也不见了踪影,后台偶尔响起几声搬东西的动静,平添几分寂寥。 又过了一会,荣景园彻底安静下来,夜幕的暗色星星点点降临、笼罩,秋蝉没命的叫个不停,似乎在挽留最后的夏日。 “哥哥——”洛明煦想说点什么。 这样的场景明明应该是浪漫唯美的,可身处在场景中的两个主角却都高兴不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东西,可搜肠刮肚,却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小宝,”阮玉开口了,他凝望着这座戏园子,眼神空空的,落不到实处, “你知道吗?我七岁就跟着师父了,是他给我饭吃,教我唱戏,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我以为他会一辈子陪着我,等他老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孝敬他,可等我长大了,他却永远的离开了;” “再后来,我以为师哥会陪着我,因为我们差不多大,可没想到,他…也离开了;” “再到现在,我以为戏会陪我一辈子,却没想到,如今竟是我让它离开了。” “呵——” 阮玉轻笑一声,明明嘴角是勾起的,可眼底那哀伤却几乎溢出来,脆弱的像是被风一吹,就能碎成五六七八块。 “哥哥,”洛明煦拥阮玉入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我——” 他刚想说他会一辈子陪着阮玉,忽的想到阮玉昨天的话,以及眼下的局势又猛的顿住。 以前常听人说一辈子,几辈子,现在忽然觉得一辈子竟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甚至有些痴心妄想,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问题。 他紧了紧阮玉的手臂,终是没说出来。 阮玉屏住呼吸,等了几息,终是没能等来期待中的话。 心底的失落化作一片无尽的海,翻涌着,汹涌着,几欲将他淹没。 “我们回家吧,”阮玉站起身,“晚上想吃什么?” 不等洛明煦回答,阮玉便又自答道,“阳春面怎么样?你回家等我吧,家里没盐了,我去买了马上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洛明煦动作,逃似的匆匆离开了。 洛明煦张张嘴,伸出一只手想抓点什么,却空空如也。 手上还残留着阮玉的温度,可喉咙像是塞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请假 今日有事,请假一天,后面争取补上 ◇ 第二十八章 打不死他 估计是档期调开了,盛明扬这几天都在剧组。 伴随着拍摄一天天过去,距离影片杀青的时间也越来越逼近。 “萧老师,”一个戴白色棒球帽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冯导想临时加戏,喊您过去一趟。” 萧烨正百无聊赖的蹲在一旁看依琸和几个配角演员对戏。 自从那日知道依琸被盛明扬欺负后,他没戏的时候也会待在片场,顺便观摩一下别人的戏。 听到声音,萧烨站起身:“哦,好,我这就过去。” 趁着补妆造的空档,冯导跟萧烨沟通了一下要加的内容,是‘阮玉’跟‘洛明煦’分手的那场戏。 原定是阮玉独自出面与洛明煦说清楚,让他离开沪城。 现在冯导的意思是让阮玉和许弋一起出现,刺激洛明煦,加大张力,拉深观众情绪。 “都准备好了吗?”冯导拿着喇叭喊了句。 众人齐齐应声。 “各部门就位!” 接着,场记出来报板:“《正名》,AB机,第229场,shot1,take1。” “Action!” 升降机打开,萧烨与盛名扬同时入镜,两人携步走来,盛名扬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萧烨,萧烨的眼神则紧盯着前方那扇未开的大门。 很快“嘎吱”一声,泛着铁锈的铁制大门发出哗啦的声响,依琸穿着一身白色囚服缓步走出。 脸上被处理过,头发简单的拢到脑后,嘴角、眉骨上均有青紫的痕迹,太阳照在脸上,越发显得一张脸惨白。 可能是长时间没见光的缘故,依琸抬起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小——” 萧烨眼睛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立马就要迎上前,却被身侧的盛名扬从后扯住了衣摆。 盛名扬戏给的很足,先是若有深意的看一眼萧烨,又向依琸投去个挑衅的眼神,看着依琸,喉咙里吐出几个沉沉的字: “阿玉,别忘了你的话。” 萧烨身子一顿,看一眼盛名扬,又将目光移向洛明煦,垂下眼睫:“知道了。” “……他们……没有折磨他吧?”萧烨又抬眸看向盛名扬。 盛名扬眼神莫名,点了支烟,薄薄的烟雾吐出,指了指:“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嘛,能走能跳的。” 闻言,萧烨不再说什么,只怔怔的盯着迎着太阳朝他走过来的依琸。 剧里描述,洛明煦在狱中遭受了电击,以及不同程度的毒打,所以依琸走起路来表现出一丝颤抖,但为了不让阮玉看出来,又刻意表现的没事。 那模样看起来脆弱的像一阵风,却又韧的好像好莱坞里电影里刚拯救过世界的英雄。 萧烨眼眶一阵发热。 他愣愣的,用力攥紧拳头,才忍住想要冲上去抱住依琸的冲动。 “哥哥,” 依琸在萧烨面前站定,眼底是藏不住的柔情,他将声音放的沙沙的, “害哥哥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依琸伸出手,想要拥萧烨入怀。 这时,盛名扬出手了,他伸手搭在萧烨肩膀上,用力将萧烨揽进自己怀里:“阿玉,你不是有话要对洛记者说吗?” 依琸手一空,眼底的柔情化作惊讶错愕,紧盯着搭在萧烨肩膀上的那只手。 “哥哥?他是——?” 依琸这才上下打量盛名扬,又看向在盛名扬怀里不躲不避的阮玉,愤怒与不可置信在脸上来回切换,深吸一口气,问道: “哥哥,他……是谁?” “他……是我师哥,”萧烨抬头看向依琸,随即又立即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上下扇动,“如今是十一兵团驻沪军代表中尉——许弋。” “小……” 盛名扬捏了捏萧烨的肩膀,萧烨立即改口。 “洛明煦,” 接触到盛明扬给的信号,萧烨语气磕磕巴巴,眼神始终不敢看依琸, “我.......我们……分手吧,我,我——” 即使不看依琸,萧烨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头顶的那道视线,灼热、喷恨、不可置信。 “阿玉不好意思说,我来说,”盛明扬忽然将手移向萧烨的腰侧,随后用力收紧。 这场戏导演本就没有给台词剧本,就是完全想靠演员自我发挥。 萧烨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依琸,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又看向盛名扬。 却在这时,盛名扬忽的低头,毫无预料的在萧烨额头落下一吻,嘴角挑衅的朝依琸翘起: “如你所见,阿玉现在是我的,所以——” 他将手里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凌厉的声音透着愉悦, “你可以滚了。” 萧烨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看着依琸,又看向盛名扬,最后将目光定回依琸身上。 心跳如雷,脸上的表情复杂难以形容,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不过,也不用他反应。 因为下一秒,依琸便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一拳朝盛名扬轰了过去。 凌冽的拳风,暴怒的表情,依琸紧咬着腮帮子,颈侧青筋暴起,手背上的血管根根鼓胀。 盛名扬立即惊恐着后退,忙高声喊了声“停!”。 “怎么回事?”导演从镜头后站起身。 “导演,他打人!”盛名扬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依琸,活像个上学时期朝老师告状的小学生。 “噗——”萧烨没控制住一下笑出声。 现场看着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也都一个个憋着笑。 盛名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就听依琸慢悠悠开口了: “不是吧,盛老师,”依琸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大家都是演员,而且我也没用真力打,假动作而已,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8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