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拧着眉头走进同前三户一模一样的庭院,竖脊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哪儿不对劲?”他问廖杰。 廖杰打量打量四周,沉吟地说,“少点儿灰土。” 秦大沛立刻蹿到前面查看。 没人。 “一样的地方,阳光雨露没区别处,”林巍缓缓地走,“这里凭什么少?” “说明总有人来。”秦大沛下意识地压住了声。 林巍转身查看,“可这儿空空如也,来干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 廖杰刚要开口,林巍已说出来,“地下室或者地窖,找!” 室内铺着瓷砖室外铺着青石,新中式的装修用料扎实,几年风雨侵蚀还未十分破败,每块砖都严丝合缝。 三人蹲在地上查看,一个多小时后,秦大沛突然“啊”了一声。 林巍跳到他的身边。 秦大沛看着他和廖杰,伸手敲敲面前那块地砖。 声音空鼓。 却掀不开。 有机关吗? 秦大沛左右张望。 廖杰拉开秦大沛和林巍,脚下用力,狠劲儿一踩。 那块地砖弹了条缝。 “有脑子!”秦大沛立刻称赞。 廖杰是有训练,然而此时无暇多说,三人合力揭起那块带内撑的瓷砖,周围三块跟着翻起,露出两平方半左右的黑洞口来。 一个尺寸逼仄的下行通道。 廖杰扯住林巍也扯住秦大沛,怕这二人过于心急,“换换空气再下。” 他这担心十分负责,却也多余——下面不是地窖,而是正儿八经的地下室,还特意加装了透气窗,三人走在里面,甚至觉得阴风阵阵。 “不怕漏雨?”秦大沛道。 廖杰听他对于建筑上的门道不甚了解,未做解释。 光线极暗,三个人都点开手机照明,被百十平方的墨色一吞,萤火虫般微弱。 靠内那侧摞着许多箱子,林巍上前抠开一只,仔细查看,随即变色。 秦大沛伸过脑袋,不敢相信,“钱?” 林巍望住那些箱子不动。 廖杰沿路检查下去,半晌儿才折回来,“都是。甚至还有老版本的。” 秦大沛也变了色,“能开银行了。” “可这种人的钱,”林巍咬着牙根,“不能往银行里存!” “杨兴华的?”秦大沛道。 林巍摇头,“田龙山。” 临死之前掘自己底,有何意义? 秦大沛更蹙紧了眉,“现在怎么办?” “拍照!”林巍吩咐廖杰,“我给常在峰发过去。” “他撑不撑得住劲儿啊?”秦大沛被亲眼所见的金山砸了眼睛,担忧地说,“这只王八可太大了!” “还能怎么办?”林巍一边反问一边粗估数额,压不住心中惊撼。 对于政商旋转门,他是有概念的,不曾落实到这种程度。 权钱交易真如深海。 “甚至不派人看着?”秦大沛插住腰,“艺高人胆大啊?” 这更非同寻常。 林巍不想多留,迅速地把廖杰转过来的图片和地下室的具体位置发给了常在峰,果断地道,“走!” 哪有可能全身而退? 车刚转上主道就被强光笼罩住了,前后都是巨无霸般的超大型推土机,深阔推斗如同巨兽之颌,龇着齿牙凶猛逼来。 关键时刻,秦大沛丢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极利落地拐回宅前小道,夺路狂奔。 推土机抢追而上,也不在乎刮到多少围墙树木,链轮轰隆地压上来。 秦大沛玩命地踩油门。 绝对强大之下速度也不能是法宝。 长长力臂倏忽伸至,一下就将小车给铲起来。 廖杰临危不乱,扯下安全锤砸碎车窗,大吼了声,“跳!” 他先出去,既跳车也跳推斗。 林巍距那扇窗位置较近,跳了车跳不下推斗,紧紧贴住那大玩意儿的铁壁,努力维持身体平衡。 秦大沛刚刚爬到窗边就给陡然侧立起来的推斗震回去,没能逃出小车,人被磕得七荤八素。 “艹!”林巍想要钻回车去帮忙。 这点机会也没有了,轿车砰地跌落在地,推斗陡然高升,显然是想砸死困在车里的秦大沛。 林巍被摔老远,身不能主,猛喊了声,“大沛!” 秦大沛动弹不得,那刹之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见不着小飞燕了?” 推斗已经升到极致,肝脑涂地分秒间事。 又是一声玻璃炸裂,廖杰神兵般地扑进推土车的驾驶舱里,死死踩住那人的手。 林巍四肢并用地爬回去,蜥蜴似地钻进车里,愣把秦大沛扯了出来。 驾驶员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反击之中,推斗哗啦一坠,秦大沛的爱车登时瘪成废铁。 兄弟两个求生本能,贴着推斗滚了出去。 廖杰瞄见他俩没事儿,集中力气招呼那名驾驶员的要害。 可他忘了根本不只一辆推土车。 宅路狭窄,另外一辆硬从旁边挤上,好好的一列庭院飞沙走石土崩瓦解。 廖杰一呆。 处劣势的敌手立刻回敬他记好的。 林巍和秦大沛只能玩命地跑。 秦大沛边跑边喊,“地下室。” 他脑子灵,这种情况还能飞速运转——只有那里能躲掉推土机的斗子,内藏巨款,不信能放火烧。 可他还是漏想了一件事情,钱是怕烧,不怕压啊! 追上去的推土车不管三级二十一,将沿路撂倒的断壁残垣都堆到地下室上面,没几分钟,秦林二人的藏身之所就被砸了一个水泄不通。
第157章 险处“还”生 廖杰眼见回天无力,逮个脱身之机玩命地跑。 干道上不只有推土车,还有不少轿车,肯定配了打手和枪。 保镖先生知不能敌,专往暗无人处奔逃,他的身手极佳,起落之间就没了影儿,多大的推土机也没任何办法。 地下室里的秦大沛抱着脑袋,等头上那些地震般的巨响彻底沉寂下去才在簌簌下落的灰尘里面转转脖子,不敢置信地问,“出不去了?” 林巍面色如死。 好在乌漆麻黑,谁也看不见谁。 秦大沛道,“手机呢?” 俩人一起摸,谁也没摸到。 早丟了。 秦大沛叹口气,颓然坐下,“常在峰那儿有警犬吗?” 林巍仍不吭声。 他发消息时没说自己陷在里面,常在峰会立刻来?又打报告又得等批示的,谁知什么时候能到? “找换气口。”过了一会儿,林巍才说,“憋不死就没事儿。” 秦大沛嗯了一声,却没动弹。 林巍试探地走两步,不听老友跟上,朝他方向扭头,“别磨蹭!” “巍子!”秦大沛这才实言,“我的腿好像……断了!” “胡说!”林巍心猛一寒,“跑进来的。” “后面连滚带爬。”秦大沛叹气,“也没顾上疼。这会儿站不起来。” 林巍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骨折肯定伴随失血,困在这里,秦大沛危险了。 他扑过去,逮着一道呼吸立刻抱住,同时急往下摸,果然摸了满手腥热粘腻。 “巍子!”秦大沛的声音略有些抖,“这把可比以往玩得大啊!” 林巍单手拽下裤腰带,摸黑往他伤腿上缠。 秦大沛得靠说话驱除恐慌,“你说老天爷哈,这是知道我秦大沛最爱钱哈?临了弄这么多来陪我走!” “别放屁!”林巍厉喝,“你死不了!” “你保证啊?”秦大沛还在笑。 林巍喊不下去。 他保证不了。 “找着这儿就等于找着他们的死穴了。”秦大沛继续念叨,“这么特殊的地方,这么多钱,又是运输又是保管的离得开人?还有那些推土车,大家伙什的来龙去脉……逮着啥都能查着头,野子不用再憋屈了!” 林巍紧紧缠住他的伤腿,不清楚他已丢了多少血液,也不知道救援多久能来,心里升起无边恐惧,“大沛,我对不起你……” “说啥呢!”秦大沛陷在黑暗里面,口气还没过分虚弱,“哥们么!遇事就得一起上啊!我真有啥长短,小飞燕和冬阳交给你也放心……” “别放屁!”林巍又骂,语气已无片刻前的强硬。 “还有我叔和婶,”秦大沛也害怕,非得叨咕,“还有监狱里那个老家伙……多少也得管管。” 林巍默不作声。 秦大沛又叹口气,“我还没告诉你们呢……想熬过这阵给大家当惊喜……小飞燕怀孕了……” 林巍猛抬了脸,即使黑暗太过浓重,根本就看不清兄弟的脸,他仍对准那道呼吸,“多久了?” “嗯……”秦大沛笑起来,得意得不行不行,“得有四十多天了,短了发现不了。这回看他们老肖家消停不消停……巍子,哥们的种可不能受苦,得当少爷小姐,受最好的教育……” “你闭嘴!”林巍毫无威势地打断他,“少跟我来托妻献子那套,哥们天生弯,接不住这责任。自己伺候你的少爷小姐!” 秦大沛啧了一下,“哥们有钱!账号和密码都告诉你,不干?” “不干!”林巍笃定地说,“这儿更有钱,都是祸害。” 地下室暂时沉寂下去。 没了光线时间,没了通讯设备,瓦砾下的空间如墓穴般,毫不犹豫地吞噬着两个青年人的斗志和信心。 能出去吗? 能活着出去吗? 常在峰并没第一时间看见林巍的信息,太晚了,他也太累了,窝在重症监控室外的塑料椅里眯着了。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地醒过来,他撸把脸,先扒着窗看了林天野一会儿。 林天野依旧露不出啥皮肉,身体却在绷带下面扭动,似不舒服。 常在峰忙喊护士。 护士不喜欢这种特殊分子,面无表情地道,“快能出来了!都这样,得熬。 常在峰心疼万分,不忍再看被纱布缠住管子牵着的爱人,摸出手机来瞅时间。 下一秒钟他就瞪圆了眼,边往外跑边给局里打电话,“所有值班人员都跟我走!马上集合!” 滨江局的刑警们风驰电掣地赶到观江别墅区时,瓦砾堆上热闹异常,有武警,还有民工模样的人在用各种挖掘机器。 “怎么回事?”常在峰一眼看见沈浩澄和秦冬阳,忙跑上去。 沈浩澄朝浑身都是皮肉伤的廖杰示意了下,“我们的人!巍子和大沛埋底下了!” 其实是秦冬阳先逼出了李洋鲲的交代,他甚至都没想到要找常在峰,直接去求向乾,“快通知林政委吧!林律和我哥危险!” 林政委给武警部门的前下属打电话时林巍和秦大沛还在地下室里里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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