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炀的嘴唇动了动,伸手想去碰时栖,却怕他将这当成是一种伤害的信号,于是只能颤巍巍地停在原地。 时栖却主动碰了碰他的肩,笑道:“其实知道你真的去了美院,我还是挺高兴的。” “最起码,我们两个终究还是有一个人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黎炀的眼睛瞬间红得更厉害了:“……哥哥。” “对不起。”时栖比他更早地开口。 时栖虽然海,但是他从来不碰招惹单纯青涩年纪小的。 没想到,还是…… “不要这么说,”黎炀疯狂地摇头,眼泪滚落下来,“哥哥,你不要这么说。” “我只是……” 黎炀的喉咙扯了扯,那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好了,”时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之前很多次那样,“没事了,乖。” 他轻轻地笑了下:“都长这么高了啊,小豆丁。” 黎炀忽然就泪如雨下。 * 时栖关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望见里面颓唐坐着的黎炀,示意工作人员重新布置的时候小声一点。 “叶潇。”他这才望向等在外面的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叶潇看了看左右,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伸手将时栖拉到一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路舟前两天突然被搞了个突击采访,然后……” 时栖一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 “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让舟舟不用担心,跟他没关系。” “哦,这个他倒不担心,”叶潇说,“他前两天还说自己刚报了个料理班,现在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可能都没工夫看电视。” 时栖一挑眉:“那你来干什么?” “还有……”时栖上下扫了他这一眼,“这边应该是影城吧,你怎么进来的?” “我……” 叶潇难得卡了壳,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时栖却忽然笑了下,替他补全了答案:“顾庭柯放你进来的?” 叶潇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黎炀歇斯底里的那段话里,时栖好像从来没有对顾庭柯的那部分发表任何评论。 就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你……”叶潇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见到顾庭柯在恋综上的震惊,“你知道顾庭柯他……” “什么时候?” 时栖却没说话,而是问他:“有烟吗?” 修长的指节夹起香烟,时栖轻轻地吐了口烟雾,漂亮的侧脸隐在雾气里。 叶潇过于了解他,于是便默契地没有再提,只是道:“其实除了路舟,还有一件事。” “什么?” “之前你在节目组里开汽船的视频,被人截出来跟Larkar的比赛做了对比分析,播放量很高,你之前不是让我压嘛,虽然是压下去了一些,但是我估计……扒出来应该是早晚的事。” “我过来提醒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时栖说,“这一点,我来恋综之后就有了。” “不用刻意压,再帮我拖延两天就行。” “两天?” 时栖微一勾唇:“淘汰结束之后啊。” “不过还是感谢潇潇大老远特意赶来提醒,”时栖抬手勾住叶潇的脖子,“回去请你吃饭。” “啧,”叶潇一皱眉,“七七,你有必要地跟我也分得这么清吗?” “之前让我压消息给个奖牌,现在又说要请吃饭,你这个人,别人欠你人情可以,你欠别人就一点不行。” “这么多年的兄弟,想要帮你个忙都不行。” 时栖笑了,笑容看起来分外明艳:“我这辈子只花两个人的钱。” “谁?” “一个是我爸。” “另一个——” 叶潇瞪大眼睛,便看到时栖将烟蒂掐灭在掌心,随后抬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是我未来老公。” “艹,谁?” 叶潇还没来得及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时栖便已经一摆手:“走了。” “你干什么去?” “继续我的节目。” 时栖说:“在导演没有喊卡之前,不管剧情发展成什么样,都要继续演下去。” “谁说的?” 时栖转头冲他笑了一下,弯起的眼睛看起来明艳漂亮:“我妈。” * “房间里着火了?”侦探问,“为什么会着火?” “嗯……我想想,”时栖支起下巴,“入了夜就不能开灯,但是画画总得需要光线,所以点点了蜡,”他偏头望了黎炀一眼,“好像是蜡烛翻了吧?” 黎炀立刻配合地点点头,仿佛时栖不是说蜡烛,就算是萤火虫过来喷火他也会睁着眼睛说是。 侦探摇头叹气,又问:“然后呢?” “然后……大少爷发现着火了,过来救我。” “我们就一起出去了。” “你们两个出去?”侦探转头望向关越,“那为什么他回来了你没回来?” 关越垂眸,轻轻地抚了一下手背上的伤。 * 晚上21:20。 节目组将弄乱的场景重新布置好,时栖按照之前的剧本,烧了画和石膏,等待着被惊醒的关越将自己拉出来,随后按照情节——被呛到的大少爷非要大晚上的去洗浴转一圈。 时栖跟着关越出了门,不过还好,节目组只需要一个出去的镜头,并没有丧心病狂到找一辆真的老式汽车给关越开。 只是关大少爷开着那辆拉法绕着影城跑了一圈,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将车载摄像往下一按:“给你来一圈?” 时栖发现不管是顾庭柯还是关越,似乎从来没有将这个节目的布置当回事,果然是习惯了特权的人。 “给我跑拉法?” “赛车带来的刺激可以驱走所以不开心。”关越冲他一眨眼睛,“Larkar说的。” 时栖笑了:“你哪里看到我不开心?” 关越冲他碰了碰心脏的位置:“这里。” 时栖凝视着他和之前镜头下全然不同的态度,微微挑了下眉:“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个人居然还有这个器官。” “行,挤对我。” 关越咬了咬牙,可是一向睚眦必报的关大少爷却在这个时候难得没和时栖计较,而是道:“之前Larkar那把贴墙超车,我一直想学来着。” 他偏头望向时栖,笑道:“给个机会啊,时神?” 他用的是当时报道上给的称呼,时栖终于弯了眼睛:“我怎么记得某人节目结束之后还要跟我约车来着呢?现在教给你,真的不算是偷师吗?” “而且……”时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五彩缤纷的民国灯牌,“你在这个地方学贴墙?” 关越跟着望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影城跟飙车这两个字的矛盾性,只是眸光一转,却看上了旁边的一个店铺。 时栖跟着目光一顿,才发现车子停下的地方居然是昨天和顾庭柯路过的那家游戏厅。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末,街机厅灯火明亮,当时紧闭着的门现在居然开着,里面还有人正玩着极限飞车之类的游戏—— 两个少年端着手柄挤在一起,其中一个稍矮了一点,但是嘴巴努起,表情看起来严肃又认真。 稍大的那个一边操纵着方向,却又转头望了另一个一眼,不着痕迹地松了把手。 “那不然,这个也可以,”关越说,“这样我们两个还可以一起……” “我知道有个跑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刚刚还在犹豫的时栖忽然道,“就在附近。” “你把摄像打开跟节目组说一声,就说我们去吃夜宵了,让那个军阀张晚会儿出尸体。” 他打断了关越的话,并否定了第二个提议。 惨死的军阀张被迫延迟出镜,关越得到应允,兴致勃勃地转了个车头,朝着时栖报出的地名驶去。 请完假,将镜头再一次被按下。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是不断驶离的夜色,关越随手找了盘CD活跃气氛,刚打开,才发现是Coldplay的一张专辑。 “Cause in a sky…” “Cause in a sky full of stars” 关越手指一顿,忽然听到旁边的时栖道:“忘了跟你说了,时神的出场费很贵的。” 关越笑了:“那时神想要什么?” 想起之前雨夜的那把伞,花园的郁金香,还有刚刚……时栖忽然偏过头来望他:“教学费——回答我一个问题。” 关越说:“你可以直接问。” “毕竟之前真心话,你们都爆了那么多,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成了漏网之鱼。” 关越这么一说,时栖倒是确实想起来,之前真心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触及真心,就连一向镇定的许乔都被夏鸥问了一把。 只有关越毫发无伤。 不过他这个人似乎也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秘密很多,但是却并不惹人喜欢让人好奇的。 时栖甚至怀疑,就算有人拿了秘密小屋的机会都会验都不验就直接投他。 可是关越本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笨蛋。 “那这样我更不敢了,”时栖说,“还是等办了事吧。” 关越低头笑了下没说话。 车上一时只剩下那首《A Sky Full of Stars》。 关越抬头望了眼天色。 今天似乎是个阴天,连月亮都被云层挡住了。 “既然是学费,那应该也是先付后学的吧。” 他忽然偏头望向时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时栖眸色一凝。 关越抬手将音量调小了一些,像是在随意闲聊:“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他去看过这个乐队的巡演。” 这个句式实在是太过典型,时栖闻声转过头,听到关越道:“当时是在纽约。” “他是……摄影师。” “我朋友生平拍过最得意的一张照片,是在一场极地赛车上。” 关越镜面的反射中望见时栖漂亮的侧脸:“一个少年天才。” 时栖没有听关越讲述过如何认识的Larkar。 “不过我这个朋友有点倒霉——他有一个听起来很有钱,可事实上很晦气的姓。” 关越这么说的时候神色淡淡,仿佛已经不会再因此有任何的悲喜—— “同样拥有这个姓还有一个四处留情的便宜父亲和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大儿子。” “只是大儿子太过野心勃勃,还未年迈的父亲终于开始产生了戒备,于是从一众私生子里选中了一条看起来还不错的鲶鱼。” “他本来以为这应该会让那个大哥有所忌惮,没承想,反倒激怒了大儿子,让他提早逼宫篡位。” “于是……从来都是工具人的鲶鱼这个时候就需要放在一个绝对不会节外生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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