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太晚。 但又好像,也不是很晚—— “黎炀,”时栖那双漂亮眼睛微微弯起,温声道,“等你回来,请你吃包子吧。” * “哎!电视怎么开了!” 和黎炀的电话还没挂,节目组的电视突然自己打开。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任务和身份吧?” 夏鸥偏头去望,结果发现,还不如给他们个什么任务呢—— 那上面开始播放他们在恋综上的剪辑集锦。 “救命,节目开播之后我自己都没敢看的。” “这也太尴尬了吧,真是要命!” “我那个时候穿搭怎么那么土啊。” “关少你那个时候居然这么拽吗,看起来好中二啊哈哈哈哈哈。” “要不这样吧,”关越将旁边的酒瓶拿过来,“咱们一起看,等会儿谁要是先笑谁就喝一杯怎么样?” “幼稚。”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时栖开口道。 之前在节目组还要顾忌第二天的拍摄,他们都没有怎么喝过酒,现在隔了一年再重聚,是个不醉不归的好机会。 他一开口,众人顿时纷纷附和:“确实挺好的!” “我也觉得!” “那就一起!” “既然这样,那黎炀也要跟着一起来吧?”夏鸥挥挥手,“摄像大哥给个机位让观众帮忙监督一下!” “确实,”关越附和,“我随五欧让小黎去对面便利店卖两瓶啤酒。” 夏鸥:“那我随十欧。” 许乔:“二十。” 林和霜:“三十。” 顾庭柯转转杯子:“那我五十吧,喝点红的也行。 黎炀的眼睛耸拉下来,只有这个时候才像是之前跟着时栖身边的那人,他似乎觉得一直不开口的时栖会帮他说话,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哥哥。” 谁知道时栖一抬手:“我出一百,等会儿喝多了好打车回家。”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那这个要怎么算?” “能怎么算,”关越说,“那就一起喝一杯呗。” 于是他们一起举起杯来,酒杯碰撞,连着笑声一起震颤:“庆祝我们的重逢。” “庆祝我们的重逢!” 节目组配合得将电视暂停,等几人重新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才开始播放—— 正好是顾庭柯拿着菜路过炖盅,若有似无地望了眼摄像,一把将黎炀的火给调大的那一刻。 “顾总,居然是你!我就说黎炀炖得好好的汤怎么会突然溢出来!” “哈哈哈哈我真的不行,太奸诈了啊顾总这件事绝对是你的错。” “好,”顾庭柯从善如流,“那我陪一杯。” 镜头再一转——是时栖开着赛船飞驰而过,热烈的身影像是自由的鹰。 但是带起的水花却将关越浇了个透心凉,关越努力地眨了好几下脸,甚至还呸呸呸墨鱼一样吐了几口水。 “不是,”关越大怒,“你们这种镜头都不用剪掉一下吗?我要投诉侵犯我的名誉了!” “哈哈哈哈关少你不要说话了,听到你说话我就更想笑了!” “夏夏夏夏你收敛一点,听到你笑我也会想笑啊啊啊啊啊。” 但是节目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镜头继续播放,是顾庭柯俯身凑在时栖耳边,低声叫他,嫂嫂。 这本该是个极撩的镜头——如果不是时栖一边耳朵发红轻声说嗯,桌下却伸出一条腿狠狠地踹了顾庭柯一脚。 救命……时栖偏头捂住了脸。 但是他们不愿意面对,镜头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那些琐碎的,意外的,在演技与假意之间偶尔流露出来的真实的可爱—— 有时栖被顾庭柯堵在梳理台,脸颊发红轻声学着山雀:“啾!” 有众人让黎炀画画,结果画出来的五只狼一只狗和唯一的人类。 有被时栖撩得红了脸,端起沈听泽的杯子喝了一口还要说自己没有洁癖。 有时栖和顾庭柯配合默契舞姿翩翩,镜头一转到了关越和夏鸥那里,一人踩了对方一脚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有林和霜为弟出气怼遍全场,关越试图模仿,结果将“明炉烤乳猪”读成“明火”,还故弄玄虚的拿着打火机对着军阀张显摆。 …… 分不清到底是谁先笑得停不下来,最后笑声甚至盖过了电视里的声音,酒杯碰成一团,不知道是谁在和黎炀干杯的时候歪了手,连沈听泽的手机都跟着喝了一口。 沈听泽只好拎着屏幕里的黎炀倒水,于是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 当然,在那段视频的最后,其实还有别的—— 顾庭柯藏在抽屉里的柑橘糖,沈听泽拎着一起上楼的箱子,许乔为时栖铺好的床。 特意少放调料才递出去的烧烤,黑暗里的感冒药,原本快要到达终点时的一回头。 黎炀最终也没能送出去的画,沈听泽滑雪场里的日照金顶,林和霜放了一夜的烟花,和关越临走前的一挥手…… “我们各自带着目的而来。” 那是节目组给《爱情狩猎》写在最后的一段话—— “我们带着假面,有过欺骗,相互伪装,彼此掣肘。” “我们曾经以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一文不值的东西,直到——” 屏幕上开始出现时栖的面容,他脸颊通红的山雀模样,他在船上四指并拢地一挑眉,他在真心话时喝完了所有的酒后红着的眼眶,还有他自雪山而下,明艳如同飞鸟。 “我们遇见爱。” “薄情之人学会真心,孤傲之人试着袒露,执拗之人懂得包容,迷途之人得见梦想,而寻爱之人,终于获得爱情。” 许乔由林和霜的引荐做了编剧,沈听泽摘掉腕上的红绳重新回到了医院,夏鸥学会表达内心打开自己。 关越有了自己的车队和摄影工作室,不再是那个连自己都嫌弃的纨绔浪子。 黎炀出了国成了可以拥有个展的画家,终于知道了邀请函应该一起发七张。 林和霜找到了他的弟弟。 而顾庭柯——画面停在顾庭柯和时栖在月桂树下相互打开盒子的那一刻。 一别七年,他的飞鸟落在了庭院。 “短短七天,《爱情狩猎》只是人生的一次中转。” “但是——” 屏幕上出现了最后一句,那是和他们每次在秘密小屋一样的字体,可这一次,上面写着的是: “我们在爱中学着爱人,并最终知道何为被爱。” * 回去的路上,时栖果然喝醉了。 时少的酒量其实很难醉,但是今晚似乎是要特殊一点。 顾庭柯没醉,因为怕时栖醉酒之后没人照顾,他一直让自己保持着一点清醒的余地。 果然,时栖到了家换了睡衣却不肯睡,而是拉着顾庭柯的衣角捧起他的脸,漂亮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酒精让时栖的脸颊变得绯红,也说话声也变得黏糊的软:“庭柯哥哥,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顾庭柯笑了,很想去亲时栖的眼睛却又怕吓到他,于是微微俯下身,哄人的语气:“我长大,那七七现在几岁了?” 时栖一把伸出五个手指,开口却是:“三岁。” 顾庭柯失笑:“好,三岁。” “那我们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睡觉了?” 顾庭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三岁的时栖喝醉了也很乖巧,让睡觉便睡觉,只是都已经钻进被窝了却又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庭柯。 顾庭柯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时栖的眼睛眨了眨:“庭柯哥哥还没有给我讲故事。” “好。” 顾庭柯应道:“想听什么故事?” 时栖被酒精搅浑的大脑压根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只是用手指点着顾庭柯的鼻子:“你讲。” “好吧。” “那就……讲一个飞鸟和大树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漂亮的飞鸟,”顾庭柯说,“他从出生时就天降祥瑞朝霞漫天,受到天和地的祝福。” “于是坏心的乌鸦嫉妒他,将让他身边的爱意陷入了沉睡。” “但是那只飞鸟很勇敢,他一个人长大,学会了很多本领,帮助了很多人,明明感觉不到爱,却可以给很多人爱的能力。” “狐狸喜欢他漂亮的皮毛,流水喜欢他越过自己时映出的绚丽身姿,藤蔓喜欢他永远只为自己歌唱。” “但是飞鸟很聪明。” “他知道自己中了乌鸦的诅咒,所以将心脏藏起来,一直找啊找,直到找到一个能够知晓他的一切还能够找寻他,遮蔽他,守护他,无论何时都等在原地,即便看不到爱意还能够献上全部的——” “飞鸟终于停在庭院的那棵树上。” 顾庭柯吻在时栖的额头。 他摸着时栖柔软的头发,望着他那双被酒色熏染了水色的眼睛,轻声哄道:“睡吧。” 时栖乖乖地闭上眼睛,果然一会儿,他忽然动了动自己,双手环住顾庭柯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庭柯哥哥。” 他说:“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 他们在一起一年,时栖会伸手让顾庭柯抱他,会踮脚让顾庭柯吻他,会在浴室里弓下腰,也会扑在顾庭柯的怀里放肆哭泣。 但这是第一次,时栖说喜欢他。 可是顾庭柯好像也没有特别意外的样子,他只是勾起唇,很轻地吻了吻时栖的发顶:“我知道。” 他知道。 又或许……不止一点。 其实还有后半段故事顾庭柯没有讲—— 早在飞鸟出生朝霞漫过山野的那一刻,那棵树就开始注视着他的身影了。 一年又一年,大树看着寻觅的飞鸟一次次地疲惫折返,努力让自己枝繁叶茂,让自己结出可以吸引飞鸟的漂亮果子,伸出满身的枝桠去接住他。 接住那只划过晴空的飞鸟,看着他再一次越过朝霞,破开封印,带着漫天绚彩和漂亮的翎羽—— 停到他身边。 时栖的脑袋动了动,醉酒让他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的鼻音,撒娇一样:“故事讲完了吗?” “讲完了。” “真的?” “嗯。” 最后的最后,凤栖庭柯,倦鸟归巢。 他将再一次接受漫天的祝福和爱意。 顾庭柯抬手关了床头的灯:“晚安,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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