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颜湘发现,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板上了。他的心脏仍然在剧烈地跳动,强忍受着快要晕倒的窒息般的刺激,蹲下·身去捡。 等颜湘想站起来的时候,蒋荣生的一条腿踩在他赤·裸的大腿皮肤上,低头,看着他,面色带笑:“跪着。” 颜湘不明白。 可是蒋荣生已经说过他不会再重复第二次了。 颜湘只能自己想。他抬起眼睛,目光不经意间看到西裤中间鼓囊的一大座起伏,就什么都明白了。 颜湘被那物事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很认命地跪在地上,花洒的水在他的背上肆意流过。 蒋荣生问:“会不会。” 颜湘还是摇摇头,不敢看。 “接吻不会,这个也不会。你会点什么呢。”蒋荣生很是苦恼道,像是在忧虑自己的小孩考了零鸡蛋的家长。 颜湘愧疚又害怕,讷讷地低头:“对不起。” 蒋荣生很是宽容,手背拍了拍颜湘的脸,使他昂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脸。 颜湘眉眼中间那颗墨色的释迦痣,此刻仿佛染上了金光似的,更像个被折辱的小佛子。可是此刻的场景是那么地下·流。 “我花了大价钱。你要拿出你的态度,颜湘。” 蒋荣生循循善诱。说着这种事,他的表情依旧非常淡定,眉眼优越,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稳重淡定,跟西裤间的巨大反应截然不同。 颜湘再次认命,闭起眼睛,跪着往前凑过去。 蒋荣生扣住颜湘的后脖子,控制住他:“我要你睁着眼。” 颜湘把眼睛睁开了,看到眼前的事物,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却只能把所有翻涌的念头都死死地压下去,双手揪着浴巾的边缘,昂着头,吃进去。 蒋荣生的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手指依旧靠靠地扣着颜湘的脖颈,偶尔轻轻抚摸着:“为什么每次见你,你的眼睛都是湿的。” 是啊。为什么呢。第一次是眼泪,第二次是眼泪,第三次还是眼泪。 最终留了不知道多少眼泪,蒋荣生终于满意了,放开了颜湘,像奖赏最棒的小狗一样摸了摸颜湘的头,以及破掉的嘴角。 那里还带着丝丝的血痕。 “很乖。”蒋荣生点评道。 随后,他拉起已经傻掉的颜湘,快速地帮两个人冲洗了一下,轻而易举地抱起颜湘,去往主卧的房间。 被放下柔软的床铺里。蒋荣生离开了房间。 也许一切都结束了。等到主卧里没了声音,颜湘才把脸埋在香香的枕头上,再也忍受不住,哽咽地哭了出来。 哭的时候,咸咸的眼泪还会划过受伤的嘴角,于是就让伤口更痛了。 颜湘抬手擦掉眼泪,打算睡觉了。 这时候,蒋荣生再次进了主卧,身上批了一件深蓝色的法兰西绒睡袍。 颜湘不明白地看着他。 蒋荣生手上还拿着手机,边走边处理手机上的事情,眉头微微蹙着。颜湘只见过一次蒋荣生工作的状态,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学校门口分开,当时所有人都穿着西装革履,蒋荣生看起来尤为显眼,身上的气压隐隐低沉地,长腿迈步,让人看了心声畏惧。 可是当这样一个人,身上穿着简单的睡袍,随意地系着,露出大片皮肤,看起来是那种养尊处优的雪白,头发也垂下来,看不清眉眼。 颜湘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也感觉到对于上位者的恐惧。 等到蒋荣生走到床边了,把手机扔开,坐在床边,看着颜湘,轻轻地笑了:“以为要睡了?” 颜湘感受到另外一种害怕,他摇摇头。 蒋荣生招招手:“过来。” 颜湘听话地挪过去。不知不觉地,面对着蒋荣生这个人,就是会忍不住像狗一样对主人又害怕又尊敬。 蒋荣生给了颜湘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似乎过分纯情了。分开的时候,颜湘轻轻地喘息着,像刚刚偷吃了糖心惊胆战的小孩,抬眸看着蒋先生,眼里蒙了一层浅浅的水汽。 蒋荣生说:“你心跳很快。” 颜湘端正地跪在床上,点点头,片刻后,他又问出了一个很傻的问题:“那,我能休息了吗?” 蒋荣生被逗得轻笑:“你说呢。” 颜湘不知道答案。蒋先生总是看起来很好说话,却能爽快利落地挂了他电话,看起来很凶很蛮横,却轻轻地亲吻着他。 他被搞得晕头转向,无法思考。 但是很快地,颜湘就明白了。蒋先生总是这样。 那个亲吻只是捕猎者用的,很劣质的诱饵而已,引得猎物放松警惕,当以为周围平安无事的时候,突然窜出一只深蓝色眼睛的雪豹,接着,大动脉被轻而易举地咬碎,啃噬,渣都不剩。 这是颜湘的人生里很痛苦的一晚上。 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觉得这房子像一个用来展示交易的样板间,里面所有存在过的东西,皆为死物,皆为无生命的物体,冷冰冰的,只为主人而存在。 现在,颜湘也明白了,他也是同样的物品,或者容器,无生命,任人随意地摆出屈辱的姿势,随意玩弄。 主人也不在乎会不会坏,坏了那就下一个呗,反正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呢。 - 凌晨5:27,整座房子的声音才停息下来。 蒋荣生披上睡袍,摸起床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周助理。 电话三秒之后被接通。 蒋荣生道:“颜湘没反应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颜湘人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蜷缩在床的一侧,肩膀似乎还在发抖,像只小猫一下微弱地呼吸着,看起来很可怜。 周助理顿了几秒钟,推测道:“是叫医生吗?还是救护车?我马上联系。” 这可是老板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叫他叫医生来看看,以前都玩得半死不活扔一边去的。死不死的他也不知道。 周助理心中凛然一片。 蒋荣生沉默着没说话。 周助理凝了一秒钟,声音低了一些:“那是…殡仪馆…?” 也不是,没有可能。 蒋荣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是周助理。 片刻后,蒋荣生的声音低了一点:“我给你三秒钟,周容。你清醒一下。做个·爱我能把人做死了啊,脑子不清醒。颜湘没反应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叫老刘来送我回官棠路,剩下的你看着处理。” 周助理:“好的。” 原来还是那个玩过就不管的薄情寡义的蒋总。周助理敲敲脑壳,指望蒋先生能有几分真心,那的确是他没睡醒。 白日做梦——
第7章 颜湘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过。 身上一直背负着很多东西,十岁时那颗子弹的灼烧痕迹,妈妈透析时痛苦的表情,打工店老板刻薄而又不耐烦的表情。 一直,一直萦绕着他的心头,常常睡也睡得不安稳。 这次终于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却并不是轻松,愉悦,坦然,放松的睡眠。 颜湘昏睡着,这次身体所承受的折磨超越以往的一切,过于痛苦和压抑,让他潜意识想死了算了,再也不用醒过来,面对这个世界。 可惜没有能如愿。 周助理拿的是24小时stand by的工资,除了把蒋先生送回官棠路休息,还帮颜湘叫了一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去。 高烧不断,软组织挫伤,伤口发炎,还有身体各处的淤青发肿。颜湘皮肤本就偏白,受伤了痕迹就更加显眼。一晚上能变成这样,也算颜湘倒霉。 周助理在病床边看着,一向冷漠的内心也有几分感慨。 他毕竟不是蒋荣生那等人物,心里到底还有几分浅薄的良知。 许久以后,颜湘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转了几转,又仿佛很是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到穿着西装的周助理站在旁边,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声音发不出来。 嘴唇被蹂躏得不能看,嗓子似乎还压抑着那股麝香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说不了话。 “别说话。” 无论心里如何,周助理的语调还是很无情。 蒋先生给他出工资,他就是蒋先生的人。老板与情人上床的第二天,是关系的敏感时期,这时候的态度决定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定位。 他作为蒋先生的员工,一定要定好位,从一而终地,钉死蒋先生与颜湘之间,是金主与玩物的关系。 其实周助理无须如此,单论那一场性/事,颜湘的头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倘若还抱有温情的白日梦,觉得蒋先生是善良的,好说话的人,那简直就是大傻子了。 颜湘不做那样的傻子,也倔强得很,不想让更多人看见自己这幅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样,双臂搭着病床的边沿,就算痛到脸色更加苍白的的地步,他也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拉高了一点被子。 右手边还在吊水,他一动,针就被扯得哗哗响,薄薄的一根针,真是脆弱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然而最终颜湘坐起来了,针也没有跑,一番牵扯之后,最后一滴药水继续沿着乳白色的胶管,缓缓地渗进身体里面。 现在颜湘的视线更高了一些,不像刚刚那样,躺着,任人宰割。 这是一个看着安静到有些孤独,其实很固执的人。 不然也不会一直,一直记得童年时期的事情。十二年过去了依旧耿耿于怀。 周助理全程没有扶过他,半晌以后,叹息般:“何必。” 周助理终于还是顺手递了一杯水给颜湘。 颜湘接过,笑得礼貌又客气,受着伤,眼睛里也带着安静的笑,低头喝水。 颜湘和齐思慕乍一看很像,就连双眉之间那颗释迦痣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但是齐思慕不同,脸上永远带着骄傲的表情,仿佛生来就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颜湘不怎么说话,脸庞也偏幼圆一些,眼皮通常很温驯地垂着。 可能因为还是学生,他做什么都很认真,就连喝水也是,纤细的睫毛垂下,从侧面能看得见病号服露出来的带着暧昧痕迹的脖颈,如同一只受了虐待的兔子。 护士无声地进来帮颜湘拔针。 颜湘用一只手认认真真地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病床边的柜子,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要去缴费。” 周助理道:“交了。” “不是。是另外的。” 周助理沉默,退后了半步,犹豫了半晌以后,还是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颜湘:“降温了。” 蒋先生人在公司,也不会花心思关心情人这点小事,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就当是积德了。 颜湘内心里难堪了一瞬间,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满身吻痕和被掐出来的青紫伤口。如果顶着这身痕迹在医院里晃,就像是在拿着喇叭告诉全世界,他是个婊/子,刚刚从男人的床上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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